风从荒野上吹过,掠过歪斜的残破旗帜,扬起了黄沙。
被血浸成了暗褐色的地面上躺满了士卒的尸体。
天空中几只秃鹫在盘旋,战场不远处还有几只野狗在虎视眈眈的看着,只是慑于空气中弥漫的危险气息,让它们一直在犹豫。
终于,有一只秃鹫受不了食物的诱惑,直扑而下。似乎受到了鼓舞,其余的秃鹫和野狗也都一拥而上。
荒野的风亘古以来从未停息过,区别只是强与弱,旗帜被风卷起响着‘烈烈’的声音,却也无法让秃鹫们转移一下视线。
一只秃鹫落在一块黑色岩石上,阴沉贪婪的目光扫视着战场。
砰……
一只手从尸堆中伸出,然后慢慢的撑在地上,一个身影缓缓坐了起来。
这是一个瘦弱甚至孱弱的男孩,他有一张秀气的脸,却剃了个与气质不符的秃头,只是此时头上沾满了暗红的血液,让他看起来有些狰狞。
茫然四顾,眼中渐渐有了色彩,低头看着心口处的伤痕,男孩低声自语。
“尤利娅……来到这世界之后我所欠下的,都已经还了,从今天开始,我只为自己而活。”
吃力的站起,不顾秃鹫与野狗警惕的眼神,男孩一瘸一拐的拖着残破身躯离开了战场。
风吹动男孩脖颈上缠绕的铁链,清脆的叮当声传了很远很远。
那是马鲁克帝国奴隶的标志。
三日后,荒野边缘,马鲁克帝国边关,落日之城。
城门紧闭,只有一个旁门开着,四个士卒百无聊赖的站在那里,毒辣的太阳和荒野边缘干燥的空气都是他们无精打采的理由,更主要的是从荒野方向过来的车队和行人实在不算多,这也意味着他们即使做的再好也只是给空气看,所以他们就更加打不起精神来了。
这时岗哨处突然传来了一个拉长了的哨声,这代表着有车队出现了,四个士卒连忙整理了一下仪表,立的笔直,马鲁克帝国军队管理很严格,若是因军容不整而被人投诉轻则仗罚,重则清退。
现在是正午,荒野的恶劣天气让拉车的驼兽也变得懒洋洋的,风中的铃声似乎都变得有气无力,让人听了昏昏欲睡。
士卒们检查的很慢,也很仔细,因为这里是边关,而且刚刚还和野蛮人们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冲突,虽然所有人都不认为野蛮人会派奸细入城来个里应外合,但是谨慎点总是好的。
马车一辆辆的通过小门进入了城中,缓缓驶向城中的货栈。
若是有人足够细心眼力又足够好的话,可以看到飞扬的尘土下面有着丝丝血迹,不过转瞬就被驼兽巨大的蹄印覆盖了。
七辆马车在货栈里的空地处停住,因为天气太过炎热,车才停下,车队的人们便冲出车队,吵嚷着让货栈主人来些凉茶。
就在所有人都往屋内跑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一辆马车的底下滚出了个人,他赤裸着上身,瘦弱的身体看起来似乎风一吹就会飘走,但是却也不是谁都有他这么坚韧的意志,能够在荒野这种天气下挂在马车底下一整天。
嘴里紧紧咬着铁链的一端,努力不让它发出声音,免得被人发现,莫言靠在马厩里侧的一面墙上,轻轻的眯着眼,虽然疲惫的恨不得马上睡去,但他知道还不是时候,最多五分钟,车队的车夫便会从屋子里出来,将驼兽送进马厩喂食饮水。
因为一整天的时间里,莫言都紧紧咬着铁链,现在他的嘴已经彻底麻痹,想把铁链拿出来都很费劲。
一边小心的将铁链从嘴里抽出,一边打量着整个马厩,莫言在心中给自己打气。
“我一定不会被抓住的……没什么好怕,都只是一群封建的古代人而已……”
虽然来到这里仅仅一年,但莫言已经知道这个世界对待逃奴有多残忍,自己脖子上特制的铁链没除去之前,只要单独出现在人们的面前便必定会被抓起来鞭笞致死。
藏在草垛里?
“不行……现在这具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而且草垛也实在太小,根本藏不下自己整个身体。”
可惜马厩中能够躲藏的选择实在太少,除了草垛那就只有……
莫言将目光投向马厩后面的一个小门,那里住的应该是个奴隶,负责清扫马厩卫生。
这个世界现在不可能有排风扇,所以马厩的味道有多难闻也就可想而知了,那么奴隶住的小屋恐怕味道更糟,因为为了防止奴隶逃跑,他们住的地方通常都只会有一扇门,一扇连着马厩的门。
轻轻拿起地上用来叉草的铁叉,莫言眼中没有波动,径直走向那扇木门。头上干涸的血迹染红了汗水,顺着鼻梁一点点滴下。
“无所谓对错,我只是想活下去……”
将身体状态调整至极限的莫言将铁叉拖在身后,然后深深吸了口气,猛的拉开了门!
“呼……”
屋里并没有人,大概是奴隶已经死掉,或者被货栈卖掉了,因为这里堆满了驼兽喜欢的干草,仅仅有几处刚够立足的空地,似乎是原地的干草被搬走了。
莫言松了口气,虽然杀死一个奴隶并不会让他有什么心里负担,但是他并不喜欢杀戮,能避免自然最好。
只是这样依旧很危险,外面的干草已经不多,如果有人来搬干草那么一定会撞到他,普通人可不比营养不良的奴隶,自己一点击杀对方的自信都没有,虽然修炼了半年,但是现在是完全指望不上的。
“不管那么多了,现在我必须要养足精神才行……”
将草叉放回原地,又从水槽里喝了几口水,莫言抱成团吃力的挤进了草垛的角落里,将被发现的概率降到最低,然后便撑不住疲惫沉沉的睡去。
荒野的天气变的很快,白天很热,风很大。晚上很冷,风……更大。
马厩的温度还算暖和,这大概也是奴隶小屋唯一的好处了吧,毕竟驼兽若是被冻病了冻伤了,货栈也要担责任的。
睁开双眼的莫言静静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确信没有人之后才轻轻的搬开了面前的草垛,站直身体抻了个懒腰。
再次喝了几口水之后莫言重新将铁链放进口中,紧紧咬住,提起草叉朝马厩的外面走去。
路过之前的草垛时莫言心中有些庆幸,因为放在那里的干草只剩下了最后一捆,若是这次的驼兽多上一匹或是喂食的车夫稍稍勤快一点都有可能发现自己。
轻手轻脚的莫言走出货栈抬头看向天空,
“又多活了一天……又浪费了一天,我的时间又少了一天……”
顺着墙角的阴影,莫言慢慢前行,
“还有不到九年的时间……若是不能解决身体的问题,那么自己就会被那些关在身体里的恶客杀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