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照，失去了锋芒的光懒懒的撒在门口的街道上，挂着休业牌子的衔月，穿着马甲的服务员们打扫着客人遗留下的狼藉，将下午拆下的栅栏之类的装饰物摆放回原来的位置。柳瑶皱着眉头在服务台里算着今天的账目，因为今天下午有太多的人没有结账便离开了，不过想来自己这老板也不会因为这事扣自己的工资，因为那些客人都是在他的眼皮子下直接推门出去的，倒是楼上发生的事让她好奇不已，有些遗憾的想着，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拉着“警报”的洒水车从门口缓缓行过，冰凉的地下水冲刷在发烫的地面上不时发出嗤嗤的声响，空气中荡漾着尘土的味道。
避之不及的行人望着那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生日快乐的闷罐慢慢离去，嘴里骂骂咧咧，脸上挂着算我倒霉的神情，接着，在这平凡的场景之下，林龙推开了衔月的大门，身后，跟着俏丽的菲莉丝。
“对不起先生，我们……”听着门口传出的风铃声，柳瑶习惯性的抬起头，看着出现在门口的林龙以及那个站在他身后的女孩有些意外，然后，她的话变的呐呐的，那句本该“我们今天休息”的便变成了“你们怎么又回来了？”有打扫着大厅的服务员听到这边的动静，将视线探了过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林龙以及菲莉丝，眼神忽的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这些目光，林龙自然是发现了，对于这些人的反应，他也只能在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或许刚才在二楼里的人没人会将他看作平常人家的孩子了吧！那种可以随意相互调笑的日子恐怕也就成为过往了。有些惋惜，有些无奈，不过既然做了，那便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林龙呼出一口气，将心里那点惋惜的念头赶了出去，转而将柳瑶手里的账册抓到手里“怎么？不欢迎么？”他粗略的扫了一眼那娟秀的字迹，心道自己这老板到真是舍得，抬头看着柳瑶，问道：“吴胖子呢？”
“吴胖子？”刚才因为还在算着自己的账，对与林龙那情绪的波动自是没有注意到，柳瑶将账册从林龙手中夺回来的，接着又被林龙这新出的称呼雷的稍稍一愣，随即失笑道：“吴胖子，你也倒是敢这样叫老板，就不怕他待会听了去把你给辞了？”
“这不是没看到他才这么叫的么。”林龙腆着脸回道。
“切，老板在楼上，你找他有什么事，莫不是下午的时候小露了一手，现在准备找他涨工资了？”
“呵呵，自然不是。”林龙扭身回道，接着和菲莉丝一起走上楼去。他们来自然不会是为了让吴成涨工资，而是来辞职的。
二楼的大厅已经被收拾干净，员工们将栅栏和其他装饰摆设放回了原位，角落里的钢琴被擦的锃亮锃亮的，这里，没有下边那番忙碌的样子，林龙和菲莉丝对视了一眼，径直走到5号雅间，里面吴成正拿着一张图纸在看着，似乎，衔月又要装修了。
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吴成将心思从图纸上收了回来，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面色顿时一缓，“你们俩去而复返，这是有什么事吗？”吴成仔细的将林龙扫了一遍，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温不火。
“我这脸上有花吗？”林龙奇道。
“没有。”吴成答，却是依旧没有将自己的视线移开。从外表看起来，除去那一头白发有些扎眼外，也是一个十足的普通学生。
“那不就得了，我脸上又没有花，我也不是美女，这么盯着我怪渗人的。”林龙不客气的道，倒不是说林龙这是因为自己要辞职了所以便对吴成的态度不在乎了，也不是说因为下午弹奏了一曲而恃才傲物，前面说过，吴成是个很随和的人，根本没有当老板的架子，所以林龙站在朋友的角度说着这些玩笑话他自是不以为意。
“花没有看到，美女在你旁边，我这么看你，自然是想看看你这躯体装的到底是不是个十七八岁的灵魂。下午那样的奇迹般的曲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弹出来的。”
“我看你是小说看得太多了。”林龙和菲莉丝坐到了吴成的对面，继而道。
“嗯，闲来是会看些小说什么的，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吴成笑着回道，然后，将话转回了正题，道：“你们俩到底有什么事？”
“我要辞职。”林龙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
听着林龙的话，吴成倒是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只是稍稍点点头，转而看了看菲莉丝，“多半你也一起了吧。”
“嗯，当初我便说过的。”
吴成并没有抱有希望，所以对于菲莉丝的话脸上亦是没有露出失望的色彩，反而因为菲莉丝的回答而扑哧的笑了出来，当初这个小姑娘在他喝咖啡的时间里出现在他的面前，问了他一个问题，然后在他嗯了一声之后，直接丢下一句，“那我明天来弹钢琴，你给我工资。”便转身走了，倒是惊得他一杯咖啡全数喝到了身上，这种事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而他却不知道是为什么，竟鬼使神差的将这般荒诞的事是安排了下去，而在此之后的第二天，这女孩便出现在了衔月。
这是夫唱妇随吗？吴成心里想道，却没有把将这种想法说出来，当初还在想这普普通通的林龙到底有什么样的长处让这样一个奇女子倾心，现在看来，这林小子到是真有些本事。
“那我便同意了。”吴成并未在辞职这事上做任何的思考，就算自己可以留下来，自己这小庙也容不下这两尊大神。他点点头，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这里面有一万块钱，密码六个一，算是你们这个月的工资，以及衔月对你们的一点感激。”
所谓感激，便是两人为衔月造出的知名度，以及今天在那本为必败之局里为衔月挽回的面子。林龙也不拒绝，坦然的将银行卡拿过，揣进兜里。毕竟这是他们应得的。虽然，那些个麻烦也是他们俩制造出来的。
…………
像火一般燃烧的天空，热辣已经收敛，被地下水浸润后的马路，只留下一层浅浅的湿意。河边的浅滩上，满布着各式各样的人，打闹着、嬉戏着，享受着从水中传出的清凉。
“我大概明白，你为何会喜欢这种常人的生活了。”回去的路上，菲莉丝如是而道。
行人不多的河道上，停驻着数只麻雀，一蹦一跳的寻找着散落在地上的吃食。这种城市里的鸟并不怕人，只有当行人走过它们旁边，才会懒懒的扑腾着翅膀飞走，菲莉丝的视线从河边那些肆意的人身上收回，略过河道上抓着不怕人的麻雀的孩童落在林龙的脸上，然后在那隐瞒了红霞的天空下转过身去。
“那你说，我今天下午是不是做得过分了？”她像是在问林龙，又像是自己在问自己。
菲莉丝后退着走着，和林龙面对着面，看着林龙那有些诡异的笑容，不等林龙回答，她再度转过身子，学着孩童们那般闭着眼蹑手蹑脚的朝着地上进食的麻雀走过去……
当然，结果是麻雀飞走了。不怕人不代表可以让人逮住。不过，在麻雀飞走的那个时间点，菲莉丝说了一句话，就像在回答自己刚才的提问一般。她的声音不大，林龙恰好能听见。
“老娘会那么没有眼光吗？”
嘴中重复着菲莉丝的话，林龙的脸上闪过些许怪异的色彩，他停顿下来，看着不远处似乎是心情大好的菲莉丝，斜着身子倚在护栏上。余辉洒在江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惊起的麻雀在那逸散开来的光芒中徘徊了一圈落在了林龙的身旁，他伸出手去，下一刻，麻雀扑腾着翅膀飞起，带走了隐在心底的抑郁。
“是呢，你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他认真的如是说道，自言自语一般，菲莉丝没有听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