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半蹲到警察的身旁,并要双手拉住了警察的胳膊。警察的一只手还捂着口罩,原本是要发火,想甩掉方海琴的手。可看见她流着泪的面,也不戴个口罩,再看她那让人哭得揪心的样子又不忍心了,只好忍下来说:“你先松开,看见没有那还有医生呢,这里绝对不让进出。我让你进不但我得撤职也害了你,刚拉出去‘非典’病人了。”“我妹妹怎么办呀,她是碰巧来的。”方海琴一只手依旧抓住警察的胳膊,仿佛这胳膊成了她救命的稻草。这警察看样子也就二十多岁,让已是成熟少女的方海琴这么一拉着,再看到她脸上不断流淌的泪水,也发不出脾气来了。他同情地问道:“她干什么来了,肯定在上面吗?”“肯定在上面,本来我们想上楼顶平台歇会儿就下来的。”“她在五楼楼梯歇着呢。我就是你们到之前刚下来的。”李仪繁赶紧上前解释道。警察听到李仪繁的话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从腰后拿出一个步话机,一手拧开开关按住按钮,一手把口罩掀开一道小缝儿对着步话机喊道:“老赵,老赵,听到了吗?”“听到了,有事请讲!”步话机里传来了回答声音。“楼上,楼道里是有一小姑娘吗?”“是,有一个,碰巧进来的,刚才还这儿哭来的,我让她回五楼一住户里给她家里打电话去了,有一个老太太在旁边陪着呢。”“明白。”年青警察把步话机一关,对方海琴说:“听见了吧,赶紧回家吧,你们家人都知道了。”方海琴听到警察的对话,泪水更是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她真不知道回家怎么向二姨交待,二姨会急成什么样子。李仪繁劝道她:“阿姨都知道了,你先回家看大人怎么办,你不赶紧回去不行,你得知道她电话里说什么呀!”方海琴缓缓地站了起来,松开了手中的救命稻草,失魂落魄地在胡大雷和李仪繁的陪伴下低头无语地往家走去。到了楼门口,方海琴停下来站了一会儿对胡大雷、李仪繁说:“你们俩就别上去了,上去更添乱,有什么事我再打电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家长肯定也着急了。”“那你记住我电话,32005852。我再告诉胡大雷。”李仪繁知道胡大雷家无电话,他也确实怕再不回家他妈会急疯了。“我记住了。”方海琴一句话也不愿再多说了。胡大雷无奈低头移动了脚步,临别又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方海琴,“你也小心。是我们连累了你。要不,还是我们一起向你姨解释解释?”方海琴摇摇头没言声儿就上楼去了。这更增加了胡大雷的自责。“唉!”他叹了一声,重重地给自己脑袋一拳。李仪繁看他这样子,上前劝道说:“这不赖你,看看她打电话说什么再说吧,也许没事呢。我,我也得先回家了,咱们,咱们怎么办呢?”胡大雷也不好拦着李仪繁,是啊,他们本来都是他招出来的,也是找他来玩儿才有这些事,他也不能拦着别人回家呀。他最后嘱托李仪繁:“晚上八点时我在你家楼下街道上,你到时在楼上告诉我裘莹莹怎么样了,不行你给她家打一个电话。”“行,挨骂我也问出来,你也小心刀疤老头儿,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现在还想找他算账呢。”胡大雷说话时拳头攥得紧紧的,狠狠地咬了咬牙。最终,俩人依依不舍地分手了。在刚才方海琴在楼下软磨硬泡时,裘莹莹也在做最后挣扎。在她央求下,老奶奶从抽屉中拿出一付自己做的加厚的大口罩递给裘莹莹,“好闺女,戴上它系紧了再出去。”看到裘莹莹“武装”好了,老奶奶才和裘莹莹来到楼道中,向下走了两步老奶奶用手搂住裘莹莹安慰说:“好孙女别怕,有奶奶呢,啊。咱们也不能再往下走了,危险。”老奶奶安慰了她一会,看她稍好的了一点就说:“奶奶再替你下去几步问问他们。”老奶奶又隔着一层楼梯,向楼道里拦着他们的警察和防疫人员喊道:“这个隔离什么时候能解除呀。消完毒两小时后就能过了吧?”仍然带着大口罩和帽子的防疫人员看了看老奶奶说:“大妈,您以前是干什么的呀?”老奶奶诚恳谦逊地答道:“不瞒您说我以前与您同行儿,也当过护士,不过我是在妇产医院。对‘非典’确实不太懂。”“我看出来了,您虽然干过医护可您真的是不懂‘非典’和新定的政策。”那医护人员口气很大的说道,“前天刚规定的,哪儿发现了疑似的病人必须完全隔离。何况刚才一下拉走俩,百分之百是‘非典’。这隔离怎么也得几星期吧。我们也只能在这儿受罪了。您老也快回去吧。多说一句,我也容易被传染!”“是,你们真不容易。可这孩子,你看……”老奶奶又试探着问。“先搁您家代养着吧,您学学**……”那防疫人员大大咧咧地说了一句,就抬起一手做了几下哄人的手势什么也不说了。老奶奶摇了摇头,不再说什么了。她知道跟他说是没用了,又看了一眼警察。警察没等老奶奶说话就先说了:“这事我也不能做主。您先让她去您家,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吧。”警察说完也往身前抬了抬手摆了摆做了哄人的手势。老人想了一想也只好如此了。她走回来蹲下来,跟裘莹莹脸对着脸细声地说:“孩子,你都听到了吧。你呢先再跟奶奶回屋去给家长打个电话。现在你不告诉他们也不行了。有奶奶呢,奶奶会帮你说。楼道里空气不好咱们先回去。家长会有办法的,啊!”老奶奶的话使裘莹莹的情绪缓和了很多。她也不忍让老奶奶总在楼道里这么呆着,现在只有按老奶奶说的做了。她点了点头,拉着老奶奶的手一起回屋了。裘莹莹来到客厅拿起电话,她的手紧张得直抖动,老奶奶马上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说:“别怕,孩子,有奶奶呢。”裘莹莹一下、一下慢慢地按下她家的电话号码。当她听到她妈妈的“喂,您好!”的声音时,泪水夺眶而出,“妈,我回不去家了,我错了。”“是莹莹吗,你在哪儿,我看见你表姐留下的字条了,你们俩也太没王法了,你们在哪儿?我都快急死了。”电话里她妈妈话像机关枪一样突突不停,这些话又像泥石流一样迅猛地向她倾注下来把她压垮了,她不由自主地跌坐在椅子上。她能想象出妈妈着急生气的样子,她擦了一下眼泪啼哭着说:“我,和表姐没在一起,我们走散了。我在一奶奶家。”她妈一听到她的话更急了:“你说什么?你们俩走散了?你们去哪儿了?我说没说过不许出去?”裘莹莹真不知怎么向她妈解释,这两个多小时所经历的事情比她以往一年甚至几年经历的事还多。平常她就是上学、回家、写作业,每天走的也是学校与家之间的固定路线。裘莹莹无助地抬头看了看老奶奶。老奶奶看着她那淌满泪水的脸庞心疼地说:“好吧,孩子,我跟你妈说两句。”她从裘莹莹手中接过电话后对着话筒说:“孩子她妈,你好!您不认识我,我姓梁。您先别着急,听我说一下情况。我住在离你家不远的妇产医院宿舍院里。是这样,我们这院儿里也有几个你女儿这么大的孩子,小孩们憋得时间太长了就约着来这院儿玩儿。太不巧的是,刚才我们这个单元里发现有两个疑似‘非典’病人。不过还好已经拉走了。可不巧的是,我们这个单元就给隔离了,什么人都不让出去。您女儿跟人家防疫站和警察都说了半天了,我也请他们通融来的。我是正好碰见了你女儿。可人家有人家的制度,也是为了大家好。现在她在我家呢,我可以打保票,只要我老太太没事她就绝对没事。我今年都七十多岁了,女儿出国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年青时在妇产医院当护理护士,孩子临时在我家休息一会儿绝不会受委曲的,你放心吧。你看看你和孩子他爸是找谁、什么部门,商量商量怎么让孩子早些回去,千万别再埋怨孩子了,这不是赶上特殊时期了吗。”裘莹莹的妈妈听到一半时,人已站不住了,一手扶着墙就痪坐在椅子上,等全听完了已是气气不得,恼恼不得,感觉心痛如刀绞。电话中隐隐约约又传来了女儿裘莹莹的哭声,她自己也抑制不住地泪如雨下:“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大人省心呀,她们要是出事我可怎么活呀,我可怎么办呀?您家在哪儿,我马上过去?”她想扶墙起来,可又感到力不从心,有些头晕目眩。老奶奶听到她的话忙说:“您别急,现在隔离了您来了也不让上楼。您爱人在家吗,你们先看看能找哪个部门说一说,再接走孩子。万幸的是孩子不是还好好的吗。啊,别急,先想想办法。您要是先慌了那俩个孩子不是更不知怎么办了吗,别再吓着她们。”是啊,莹莹从小到大好像也没有离开过自己,没有这么哭过。女儿的哭声让她对女儿的怜惜之情又超过了气愤。可老奶奶的话提醒了她,还有莹莹的表姐呢,那个更不能出事更重要,出了事自己怎么向姐姐交待呀。她擦擦泪水说:“梁大妈,谢谢您。孩子他爸在部队工作,过会儿我就打电话给他。孩子就暂时让您多费心了。不是客气,真的太谢谢您了。这要不是遇到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您把电话给她,我问问她表姐在哪儿,她们真让**碎心了。”梁奶奶客气了两句,说把电话给了裘莹莹说“孩子,没事的,好好跟妈妈说。”“妈,是我。”裘莹莹的音声怯怯地,微弱如蚊蝇一般。“哎,你呀,你呀!你先老老实实地在奶奶家呆着,无论什么事都不准出屋了,我马上告诉你爸爸让他想办法。你告诉我,你和你表姐在哪儿分开的,有多长时间了?”“就在土山旁边的一个胡同里,拆迁的那一块。她和我们班班长胡大雷在一起。他们家还没拆呢,还住在那儿呢。”胡大雷家莹莹妈妈是认识的,她有两次接裘莹莹回家是顺着那个胡同走的,路上还与胡大雷聊了几句,那孩子很聪明也很有礼貌,就是胆子太大心太野,这好像是胡同里长大孩子的通病。她想,她得先找到方海琴是最重要的。她对裘莹莹说:“你好好在那儿呆着,听奶奶的话,绝对不允许出屋。向奶奶要个口罩戴上,听见了吗?我还得找你姐去。你问问奶奶还有什么事吗?”裘莹莹转身把电话递给梁奶奶并说道:“奶奶,我妈问您还有事吗?”梁奶奶接过电话说:“没什么事了,你记一下我家电话号码吧,我每天很晚才睡,你要找女儿说事就来电话。”“太谢谢您了,还不知要给您添多大麻烦呢。您说吧,我记着呢,对我女儿您也别客气,就像对您孙女一样管教。都怪我没管好……”裘莹莹的母亲没有马上给她父亲打话,而是穿好外套先下了楼。她觉得现在最重要、最紧急的是先找到方海琴。她刚走到楼道的二层,就看见正在楼道内扶着楼梯踟蹰不前暗自落泪的方海琴。“海琴……”方海琴抬头看见了姨妈,马上忍不住愧疚无望地哭诉道:“姨妈,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照看好莹莹。您骂我吧,是我不该带她出去,她、她、她……”裘莹莹的母亲一把将外甥女紧紧地搂进怀里,泪水如雨线般洒在方海琴的头上,她带着埋怨的口气安慰道:“别哭了,好孩子,二姨都知道了。你不该在这儿不回家呀,你让二姨急死了。你有什么事应该先回家告诉二姨呀。”“我错了,我错了,您骂我吧……”方海琴已在二姨怀里哭成了泪人。“别哭了,不哭了,莹莹已经打回电话了,没事的。咱们赶紧回家,给你二姨夫打电话,看看有什么办法让莹莹出来。”方海琴听到这里努力止住泪水说:“那就快点吧。”她随着二姨上了楼梯,她仿佛又看见了救命的稻草。当裘莹莹的父亲裘仲昆在电话中听完裘莹莹母亲说完事情的经过,并对他长期不回家愤恨斥责一般后,要求他立刻回家想办法把女儿救回来时,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是啊,作为父亲、丈夫他太不称职了。他已有近两个月没有回家了。可作为军人他又不得不坚守在这里。自从“非典”在全国爆发后,许多部队尤其是他们这支专门负责防疫防化的队伍,就进入了一级作战准备,随时准备开赴疫情区。不用说回家,他们一个多月睡觉都不脱衣服,而且就驻扎在军用飞机场跑道旁临时搭建的帐篷中。妻子来电话有急事找他,也是经过好几个弯才转过来。他还是保持着军人的沉着冷静安慰妻子道:“孩子他妈,你也别太着急,一个已经知道在哪儿了,一个已经回来了。现在情况还不算太严重。而且,莹莹遇到那么好的一个奶奶真是福气。从小姥姥就说她是福命,遇危难总有贵人相帮,你看是吧。你别急!我呢,先打电话问问地方上有关部门,看看人家什么政策,她这种情况能不能破例?”“这么说你还是不回来了是不是,老裘呀,你平常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的不回来我可没说过什么,可女儿出这么大事你要是还不回来,就打个电话了事。裘仲昆,别怪我跟你急,这回你不回来,你就永远别回来?”裘莹莹的母亲恼怒地喊道,差点摔了电话。“莹莹妈,你别急吗,现在部队这种状态我能离开吗,部队有纪律你不是不知道。莹莹现在的情况是比较稳定的,我也会想办法,我马上打电话,如果情况紧急,我也没说就不回去。你先与街道上联系联系……”“你是铁了心的不回来了,莹莹出什么事你别后悔。”裘莹莹的妈妈没等电话那边说完,就把电话筒狠狠地扣在电话机上。“我命怎么这么苦呀,从来没有人能帮我,全都只会找事儿,还不如让我隔离了呢!”裘莹莹的妈妈嚎啕大哭发泄道,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方海琴听了二姨的话真不知说什么好。这事主要该责怪的人应该是自己,如果不是自己作为乖乖女的妹妹是绝不敢私自出去的。她想劝劝二姨,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她应该也在生自己的气。她们二人就在这种沉默中,一个因担心女儿暗自流泪,一个因自责低头悔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看了看墙上的表,都六点多了,她鼓足勇气说:“二姨,你饿吗,我给你做点吃的吧。”“吃什么呀,你倒还有‘吃’心。”裘莹莹妈妈这话刚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马上后悔了,她急忙对方海琴说:“海琴,对不起,二姨……”“哇!”的一声,方海琴的哭声和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狂泄而下。她低头大步跑进了自己临时居住的琴房中,趴在床上大哭不停。莹莹妈心中也是无比的悔恨,自己对丈夫再有气,也不能对外甥女说这种话呀。其实,在自己心中这外甥女几乎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重要。她内心不愿她们受到任何的伤害,可没想到今天伤害她的竟是自己。这孩子今天本来就受到惊吓了,再哭出病来怎么得了呀……我太混了,得找个能安慰她的人……她定了定神,用家里的无绳电话拨通了姐姐的电话:“姐,什么,你正要给我打电话呢。咱们还真是心有灵犀呀。不过,这回大姐你要有心里准备。我刚才干了一件错事。也对不住你……”她原原本本地把今天经历的事向大姐述说了一遍。方海琴的妈妈听完妹妹的述说后停了一会儿严肃地说:“咱们姐妹分开也很长时间了,今天我作姐姐的得说你两句。你今天是做错了两件事。一是这种时期,妹夫在部队多不容易呀!他不想回家呀,你这么逼他就是你的不对。二来海琴是我的女儿,可我也不怕你说我偏心眼,你作为长辈那样说话确实不对。孩子本来是要安慰你、帮你,她终究是个孩子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你那样说话太伤她心了。”“是,姐,都是我的错。我都明白了,以后我们给你们俩赔罪。她现在还在那里哭呢,你告诉我怎么办吧。莹莹她爸也不回电话。”莹莹妈一边说一边急的直跺脚,泪水“滴滴嗒嗒”地往下落。“这样,你把电话给海琴我跟她谈。你呢,按妹夫说的,马上出去找一下街道居委会和派出所,说一下莹莹的情况,听听人家的意见也好再商量对策。对了,按海琴说的就是吃点心也得吃两口,现在身体最重要。出门戴好口罩。”方海琴妈妈的话几乎就是命令,一点商量的口气都没有。“好的,好的。还是你有办法。”莹莹妈听到姐姐的话,仿佛浓云密布的黑夜中看到了一缕星光,终于有了一个比她更有主意还可以与她同舟共济的人了。她走进外甥女住的那间小屋,对仍趴在床上呜咽的方海琴说:“海琴,你妈妈的电话。你先接着,二姨去一趟居委会问问莹莹的事。”她把无绳电话交给方海琴,出门时又把屋门紧紧关上。“妈,妈,我做错事了。我想回家。我想你,我心里难受。您接我走吧,要不让我自己坐火车回去吧……”海琴又一次泣不成声。海琴妈并没有急于回答她的话,而是停了好一会儿,等女儿的呜咽声小了一些,知道女儿一直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心里有些发毛了,才缓缓地说:“今天的事,你二姨全都告诉我了。你二姨刚才跟你说话态度不好,我已经批评她了。今天你带妹妹偷偷出去,也有欠妥当的地方。你们没有征得家长同意就出去是不对的吧?你想回来我不拦着,关键是你想好了没有?仔细想过没有?”妈妈的话把方海琴问怔了,她一时陷入失语状态。海琴妈妈接着开导道:“你妹妹还未回来,姨妈一人在忙,你就这么走了心安吗?你不觉得应该留下来帮助二姨做些什么吗?你是大孩子了,不能一点委曲都受不了,遇难事就逃避。”“妈,我没想逃。”方海琴毫无底气地争辩了一句。“我也不希望你逃避,妹妹的事你确实有责任,你应和二姨一起努力克服困难。二姨急昏了头,说一些错话,你想想你应该怎么办?”“我……”方海琴此时已泪水已少多了,沉默了一会儿,隐约感觉到自己心中已有了逐渐清晰的目标。“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我知道了妈,我不回去了。您和我爸都好吧?”“还真没白养你,还能想着你妈你爸,我们都挺好的。你爸老是念叨,以前是你练琴整天吵他晚上睡不着。现在是他想你的琴声想得睡不着了。我胡乱给他找了几张以前你练琴的光盘放给他听,还真管事,他还就睡得香了。”妈妈的话让方海琴破涕为笑。电话那头的妈妈也笑出声来。她们又聊了一会儿,海琴妈妈问道:“你还与辛教授每天保持联系呢吧,她教你练的曲子和弹奏方法你都练呢吧?”方海琴回答说:“几乎每天我都给辛奶奶打电话,我有时还让她在电话里听我弹奏给我指点。辛奶奶对我特别好,水平特别高。‘非典’前我去她家,还看见了她年轻时在国际大赛得奖的照片呢。”“奶奶对你这么好你要珍惜。这一段时间闹‘非典’妈妈也没逼你回来,不就是为了你参加八月份的大赛取得好成绩吗。那是你自己坚持要参加的,既然决定了留在BJ了,就一定要努力做好。”“我会的。您放心吧。”方海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说:“妈,一会儿二姨就回来了,我去给她做点吃的吧。”“嗯,好吧,你们一定要小心,现在‘非典’还是非常厉害的。啊,再提醒二姨今晚再给我打个电话。”海琴妈放下电话,才长出了一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可能女儿想不到,她几乎每一句话都是仔细琢磨了又琢磨才说的,唯恐哪一句把握不好,或是使女儿脆弱的心再受伤害,或是不能使她脆弱、伤痛的心变得坚强起来。她真的希望女儿通过这件事能变成熟了。内心深处,她又何尝不想让女儿立刻回来呀!可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是绝不能有这种念头的。裘莹莹的父亲裘仲昆与爱人通完电话后,很长时间坐在椅子上没有说,他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了几口,为了防止“非典”疫情的爆发,他现在直接带着调整来的这两个防化团和防疫团,这一个多月都处于一级战备状态,随时准备出发。他几乎是守着电台、电话一分钟都不敢离开呀。从军部派来支援他的何汉武参谋,绕过简易的布屏风走了过来说道:“方旅长,嫂夫人来电话有急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军部调我来,就是全方位帮助您这个老上级的。要有急事需要回去,我也可以帮助向军部说说情。”裘仲昆想了想说:“这种时候,算了吧。对啊,你与地方上的人熟吗?”何参谋说:“熟啊,我们每年都与地方上搞联谊,平常也不少跟他们打交道,尤其是‘双拥办’的同志。”裘仲昆听后愁眉展开了一些说:“太好了,有这么一件棘手的事,你看地方上能帮助了解一下,但是一定要遵守人家的制度。”裘仲昆把妻子告诉他的情况又转告给了何参谋。他最后很勉强笑着说:“哎,想当年军区大演习时,我是带你们一个连的人孤军伸入敌后。没想到今天我女儿也是一个陷入了孤军奋战的境地了。”“我们这辈子也忘不了那次经历,是您给了我们每个人一个立功的机会。您不是总说吉人自有天助吗。我这就给他们电话”。何参谋办事仍然保持着军人的雷厉风行的特点,说完就开始一个个联系地方上的相关部门和他的那些地方上的朋友们。不一会儿,他就从旁边的屋子回来了,乐着对裘仲昆说:“裘旅长,您放心吧,市里的赵部长说了,部队同志的事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他马上去寻问一下。他晚一会儿会给我回电话的。”“好,谢谢他们,我先通知你嫂子一声。然后咱们吃饭去。今天能不能破例喝两口啤酒呀……”莹莹妈这时也从派出所回来了。要进楼下的单元门了,她心里仍在犯愁,不知大姐和自己的这个宝贝外甥女谈得怎样,自己回家怎么向这个宝贝道歉呀,如果不搭理自己或是一门心思要回大连怎么办?今天莹莹是回不来了,晚上给她打电话时怎么嘱咐她呀……她就这么满脑子乱想着,走到了五层她家的门口,摘下了口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们这个楼总共就五层,她家是顶层。她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家门,她刚换了拖鞋,还没等她说话,外甥女海琴从厨房里快步走了出来,“二姨回来了!您饿了吧?我刚做好饭,您别太着急,洗洗手,先吃点吧。”方海琴说话间端出了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放下了,又转身回厨房了。莹莹妈看着桌子上那红黄相间色泽鲜艳喜人的鸡蛋炒西红柿,站在客厅中鼻子又发酸了,真是懂事的孩子呀,自己还瞎担心孩子能不能原谅自己呢。正在她站在哪儿犯愣时,方海琴居然又一手端着一盘冒着香气的肉丝炒蒜苗,另一手端着一碗米饭从厨房出来了。米饭碗下她还用小拇指和无名指夹着一双筷子。“二姨快吃吧。”莹莹妈已从感动转为惊喜了。自打海琴来到自己家到现在她还从来没舍得让她做过饭,也从未听姐姐说过这孩子会做饭。当方海琴最后从厨房端出一大碗紫菜汤时,她激动地说:“海琴,这都是你做的?你在家会做饭?”海琴微笑地说:“也就帮我妈做过一两回,我妈做饭时候我有时站在旁边看。这回还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呢。”“一定好吃,一定错不了。”莹莹妈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连忙乐着说。说话的同时,心里又是一阵酸楚。莹莹妈很想马上就把与派出所商量的情况告诉外甥女,可她转念一想,孩子这么用心给自己做了一顿饭,自己一定要先吃饭,别扫了孩子的兴。方海琴心里也是一见到二姨就想知道与街道上商量的结果,可她又想还是让二姨先吃饭吧,别只是想着自己着急的事。她们俩就这么默默地吃了二三分钟,方海琴终于忍不住了,“二姨,街道上和派出所怎么说呀?”莹莹妈看着外甥女含笑地说:“你是不是一进家门就想问呀,怎么忍到现在呢?告诉你吧,虽然人家不同意莹莹今儿晚上回来。可答应向上面反映她的情况特殊。明儿一早我再去一趟。他们呀也都查过了,暂时留莹莹住的那位老奶奶是妇产院有名儿的高级护理师,以前还得过南丁格尔奖呢。莹莹在她家应该没事。那个楼也全都消毒了。三楼那一家也是有一个在医院呼吸科当大夫的,传染上了自己也不知道,一不小心又把病传给家人了。哎,这些医生也真的不容易。晚上我会再给莹莹打电话。到时候儿你也和她说两句。”“太好了,太好了!谢谢二姨。”“傻闺女,谢我什么呀,别怪二姨就行了。刚才都是二姨不好。”俩人吃饭的速度都明显地加快了,都急着要给裘莹莹打电话。正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莹莹妈抄起电话听出是爱人裘仲昆,虽然听到爱人还是不能回来,打听的情况也与自己知道的差不多,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发火,一来姐姐已劝了自己,二来她的心情已经好多了……当胡大雷懊恼不已地迈进院门,奶奶一见他就劈头盖脸地数落落他起来:“怎么又到外面出去这么长时间呀,‘非典’现在这么厉害你可得小心啊。你爸在海上多替你担心呀,你看现在谁还出门……”奶奶一边擀着面一边继续唠叨,“今晚咱们吃炸酱面,这两天奶奶也不怎么出去买菜了。前两天发了一大盆豆芽够咱们慢慢吃了。你先好好洗洗身子,也帮着涮涮豆芽儿,别带着皮儿。肉我从冰箱里拿出来了,过会儿你再把干酱拿出来。现在老师也顾不了你们了吧,作业是一点儿都没有了哈,还得自己自学啊,你们可逮着了放了羊了……”“知道了奶奶。”胡大雷赶紧打断奶奶,不然她会没完没了的说,而且他也想快点干活儿吃完吃饭再出去。他涮着豆芽儿时想到,奶奶倒是提醒了他,今天这事儿告诉不告诉老师呀。前几天去小区公共电话给老师打电话时,老师还嘱托他如果知道班里谁要是发烧、有什么事一定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学校也几乎是每天都统计学生的健康情况。哎,今天的事算是什么事呢?晚上再去一趟李仪繁家楼下,不知他会不会露面,不行豁出去给裘莹莹家打个电话。她要还没出来怎么办呢,方海琴回家会怎么样了,她家里人怎么对她呀……“拿豆芽过来煮,咱们吃饭了。”奶奶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端着洗好的豆芽儿走进了的小厨房。小厨房是他爸自建的,也就四五平方米,在正房的斜对面。他家正房总共只有两小间,平面呈L型。一进门是左手中自建的过道,再往里是他和爸爸的卧室兼客厅,他平常写作业就用客厅吃饭的方桌。从这间屋子向右一拐就是奶奶现在住的小屋。他家的房子拆迁公司的人曾给算过,加上对面自建的小厨房一共才二十五平方米,院内污水管和院内的一个水龙头还是他爸爸走时给安的。他奶奶在小厨房里放了一个大桶,存污水,每天倒一回。他和父亲的床,据说还是防地震时搭的上下铺,现在上铺成了放杂物的地方。按父亲的话说母亲在他小时就得病去世了。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加对此表示怀疑。他曾有两次问奶奶,奶奶总说一两句就岔过去了。但是,平常他从来想不起这些事,也从未有过什么思念之情,因为他脑子里对母亲几乎是一片空白没什么印象。父亲曾经在一家中外合资大饭店餐厅里当过服务员,看年轻时的照片还挺帅。爸爸也很好玩,尤其是用弹弓打啤酒瓶、打鸟最拿手几乎百发百中,小时他常吃炸麻雀,全是父亲打的。后来父亲又业余学了厨师。他总说,得想办法改变家境。最后,终于在以前饭店同事的鼓动下跑到远洋轮上去了。他走时逗趣地说:“这样挣钱多家里还不挤。”可胡大雷知道他是没别的办法。爸爸常常是一走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半年或更多。爸爸回来时常眉飞色舞地讲着外国的新奇的事,例如非洲一个国家大象多的让当地人种粮食盖房子都得躲得远远的,房子四周支上画着怪兽的粗树干,不然早已被偷猎者激怒的象群把房子拱翻了,村民只有四处逃跑的份儿了。还有一次到了南美洲巴西去拉黄豆,他们一群大人跟一个小学校的小孩比足球,结果让人家赢了十比零。欧洲的小汽车特便宜,旧车全压扁了当垃圾。胡大雷倒是非常羡慕爸爸的生活。聊天时好几次对爸爸说,“等我长大了也跟您去几次吧,哪怕就是扫地、帮助收拾厨房都行。”每到这个时候,他爸就立刻绷起脸来说:“你给我好好学习将来好好考大学。我这罪就受得够可以的了。”其实,他也曾听父亲讲过,他们常常几个星期一直在海上航行,四周除了海水什么都没有,天上连只鸟都没有,就是在旅游的豪华游轮上干活,那些游泳池、酒吧也是不准许他们船员随便进的。偶尔遇到台风,就是万吨巨轮也像大浪中的一片树叶上下飘浮,苦不堪言。可这一切,对胡大雷都有着无穷的吸引力。他觉得BJ这些小院、小胡同不是他的天地,就是每天都能看见的紫禁城,他都不喜欢老呆在里面:一道高墙连着一道高墙太憋屈,走路也太绕脚。他理解不了爸爸回家后那种惬意、恬然的心情。他爸爸回来没事时,就是在胡同里看人家下棋支招,有时一看就是半天,可爸爸连自己都下不过,爸爸为什么这么爱在这小胡同里呢……吃完饭,胡大雷收拾完碗筷对奶奶说:“奶奶,我上趟厕所啊。”他家旁边大院儿也是拆了一半了,以前院东南角的厕所也拆了,他得去胡同里的公厕。奶奶心如明镜似地说:“你就是在家闲不住了。你一定别太晚回来。我待会儿把后窗户开开屋里也能透风。”“知道了,您放心吧,胡同都快没人了,哪儿会‘非典’呀。”“戴上口罩。”“行,正好挡臭味儿。”胡大雷往兜里揣了一元钱零钱就跑了出去。他还是先到了李仪繁家后面的街道上。他朝李仪繁家看了看。阳台上没人,从窗户向里望里面有微弱的灯光。自打“非典”以后,同学们都谁也不去谁家串门儿了,老师也要求同学之间不能再串门儿或在一起玩。他合起双手形成一个空鼓形放在嘴前使劲吹了几声响哨,他邻居家每回招鸽子回家就吹这种响笛,他打小就学会了。有一次他在学校吹,李仪繁缠着让他教,可他那点小气力一直没吹响。当胡大雷第三次把一根弯曲的食指含在嘴里吹起响哨时,被母亲关在屋里反省的李仪繁终于听到了,一下子猜出来了是胡大雷在召唤他。他一打开窗户就看到了下面焦急得原地直转圈的胡大雷,扯着嗓子喊道:“嘿,我回来就被禁闭了。”“你给裘莹莹家打电话了吗,她怎么样了。”“我一直挨批又禁闭,还没呢,你别走我马上问。”李仪繁面露难色地解释道。“快点,快点!再晚了我也不行了。”胡大雷催促道。李仪繁刚开门要去客厅,就被她妈从另一间卧室里看到大吼住了:“你出来干什么?你爸今天值班不回来,明天他回来看我怎么让他抽你!”“我上厕所,打电话问家庭作业。”李仪繁快速的回答,以堵住他妈下一句狠话。他做样子上了一趟厕所,出来后马上拿起电话拨通了裘莹莹家的电话。裘莹莹的母亲一听到电话响还以为是丈夫打来的,马上走过去说:“喂,老裘?”李仪繁怔了一下,差点说出找裘莹莹,他稳住神机敏地改口说:“阿姨好,请找一下方海琴。”李仪繁的话也让莹莹母亲怔了一下,这里怎么有人认识她外甥女呢。她喊外甥女接电话。方海琴也没猜出是谁,“你好,谁呀?”李仪繁压低嗓门说“海琴姐,是我,李仪繁,裘莹莹同学,下午时咱们在一起。胡大雷还在我家楼下等着呢,他问裘莹莹怎么样了?”方海琴扭头看了一眼二姨内疚地说:“人家说今天不能回来,再研究一下也许明天吧。过会儿我和我姨还要给她打电话。”“噢,行,那明天再说吧。嗯……”李仪繁说半截迟疑了一下,还是不甘心地:“你再问问那宝盒打开了吗,别使劲,肯定有机关,而且肯定有秘密。”方海琴“嗯”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现在,她心里第一位的还是妹妹能马上回到二姨的身边。她能感觉到二姨是非常害怕表妹染上“非典“,她自己也被这种恐惧包围着。只要一想到“非典”,她整个人就像往一口没有尽头的深井下落,头顶的光亮越来越小越来越暗……李仪繁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又赶紧对楼下的胡大雷压着嗓子喊道:“她表姐说人家今天不让她回来,明天研究了再说。”胡大雷听后垂头丧气地说“知道了,我走了。”他转身想回家,可不甘心地走向了妇产医院的宿舍大院。没想到的是大院门口大铁门紧锁,只有一个小门在开着,一个胳膊上带红箍的老人在门口那儿把着门,进出的人一个一个地放。院儿里是进不去了,他绕到了楼后面的胡同里。抬头向上面望去,那一单元的顶层的房子倒全是开着灯。她会怎么样呢?打针了吗,千万别真的得上病,那就全完了。还不如换成自己被隔离进去呢!他懊恼无奈地盯着那个单元的灯光和阳台看了半天,总想窗户上能映出个身影或是阳台上出现个身影,结果什么也没有!胡大雷做梦也不会想到,在他背后不远一个墙垛后面的阴影里,一个更加懊恼无奈的人正用一双愤恨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那就是刀疤老人!刀疤老人身后依然背着他那招牌似的装废品的“铁斗”,手里拿着一个捡烟头和废弃物的大夹子。有了这副装备,即使是现在这种几乎没人敢往大街上走动的时候,在没人敢去的地方,他也能像幽灵似的四处自由游荡畅通无阻。他的心中几乎全都充斥了悔恨。自己怎么能让这么一个小孩子给骗了呢,自己太不冷静、太冲动了。如果他们在挖掘机上面时自己不大喊大叫悄悄地过去,一切就不会是这个结果。如果自己不被这个小孩用砖头给骗了,而改去追赶另外两个孩子,那不就当时就给追上了吗,明显那两个孩子跑得又笨又慢。这些孩子哪知道那宝盒对他有多么重要啊!那是他的生命的寄托,他能坚守到今天就是为了它!他几乎是一辈子的冤情,也只有那宝盒才能证明!只有那宝盒才能让他在小初那里洗清自己的不白之冤。自打小洋楼开始拆除以来,每天晚上他都以捡废品为由,在没人的晚上打着手电筒进入那残破的小洋楼;几乎是每块砖、每块地板他都在拆之前敲打过一遍,以期望能发现什么线索和蛛丝马迹。白天他也一有时间就去那里转悠一趟。他不敢绝对肯定能一定找到宝盒,但是“拆楼”是他能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哪怕不能改变自己今后命运,哪怕不能改变任何事,只要能让小初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就行了!证明梁先生的死不是像别人说得那样就足够了!为了这个信念他委屈地活在这个世上五十四年了,守在这个令他伤痛欲绝的地方也五十四年,就是为了小初,为了这宝盒!自从1949年至今,他内心中还没有过一次真正的快乐,人生没有过真正的幸福。他丑陋,面目可憎,人们都远离他;他扫大街捡烂纸,行为卑微几近猥琐,没有人看得起他。他一个人生活了五十多年,他不愿与人交谈,只想着如何躲避周围所有的人。在人们眼里他不只是丑陋,更是一个孤僻、古怪的糟老头。他觉得自己像那不远处硬是从皇城墙的墙缝中长出来的那株老树,根系扭曲外露枝叶稀疏羸弱。同样是树,位于它下面长在河畔的垂柳惹人怜爱,而它却令人憎恨。不知是哪一年的一场风雨,不经意间把一粒干瘪而又不认命的种子吹到了墙缝中,它就硬在墙逢的白灰浆中找到了生存空间,它用自己遍体鳞伤的根系舔食吮吸夹杂在灰浆中的养分,慢慢的长大了,每天忍受着石灰的灼烧,苦苦的挣扎着,等待最终被铲除的那一天。没有人关注它、在意它时,它还能依靠自己顽强生存下去,人们关注它时可能就要除掉它。可他是人,他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来了,而且,他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梁先生、为了小初、为了老太太的留言……不知有多少个晚上,刀疤老人一个人把自己灌醉,他遥望星空、遥望那深不可测的城墙和那株老树,仰天长叹以泪洗面!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由于他可憎的面容,他甚至连向人们表示友善的权力都没有。可这一切,本来很可能在今天就可以结束了。他可以打开盒子,那个盒子里的东西能让小初明白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就近在咫尺,她本来可以是他最亲近的人。可这一切就让这个孩子给毁了。他真想冲过去抓住他逼他交出来。可他不能,那样他可能真的这辈子也得不到宝盒了。而且,宝盒在谁的手里现在他还不知道。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地盯住他。这孩子就是他的希望!而且,自己应该感谢他们,终究是他们发现了宝盒,没有让它毁掉或落入其他不知情的人手里。盯住他,想办法让他能还给自己,或是打开让自己看看,只要能看看就行!几十年来,1949年初与老太太分别时的情景像电影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上演过无数次。在他洗完伤口敲门进入老太太的房间时,老太太坐在桌子前,桌上就放着那个宝盒。老太太满脸泪痕地转身对他说:“路加,我给梁先生的信就放在这里了。过一会儿我会把他搁好。梁先生会知道它放在哪儿,你下去发动车吧,送完我们就马上按我说的去办,梁先生会有救的……”那宝盒不属于自己,它永远是属于梁家的。“只求打开了让我看看,让小初看看!苍天呀,睁睁眼吧,帮帮我吧!”他每天晚上都去小洋楼一趟,对着它说说自己的心事求它帮助自己。今天晚上,他正是在这种内心的挣扎中,像一个游离的影子,一直跟随胡大雷到他家院门口……已经夜里十点多了,莹莹妈才盼来丈夫的第二个电话,依旧没有什么令她惊喜的消息。只是说情况已经反映上去了,得市领导仔细研究后才能定。地方上的同志还在帮助争取。她听后当时又控制不住发起火来:“莹莹是不是你闺女呀,她一个小孩子回自己家还要市领导研究,你到底找了什么人呀?我闺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丈夫裘仲昆又无奈又心疼地解释道:“莹莹妈,你也得理解人家吗。莹莹不是赶巧在隔离区里面吗,人家有人家的纪律吗。”“你这一辈子就知道纪律,都‘非典’了,人家都知道顾家,你倒好为纪律连个人影儿都不见。现在女儿都回不来了,你还说是纪律,你就自己跟纪律过去吧。”莹莹妈摔下电话,泪珠再次像密集的雨点似的不停地往下掉。她不敢放声哭,外甥女还在另一间屋里,过一会还要出来给莹莹打电话呢。还未等她调整好情绪,电话又响了。电话是姐姐打来的,问她与派出所商量的结果。她就把刚才丈夫来电话的情况和商量的结果说了一遍,她最后带哭腔地对姐姐说:“姐,你说这怎么办呢?”姐姐在电话里长出了一口气说:“人家不是也没把话说死吗,还是有希望。你也得问问她的体温,看看有什么情况没有……”“姐,你别吓唬我,不会、不会有事吧?”裘莹莹的母亲听到姐姐的话,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说话都发颤了。“你看你,不会有事的你别害怕。在家的时候你不是也让她们俩每天量体温吗?我就是让你掌握了情况心里踏实。啊!还有啊,老裘真的不容易你就别逼他了,听见了吗?”“好的,我赶紧给莹莹打电话。求求老天爷保佑了。我不跟你说了啊。”莹莹妈马上又怀着焦急忐忑不安的心拨通了梁奶奶家电话。没想到的是电话刚一接通,竟然是莹莹接的声音:“是妈吗?”听到女儿娇嫩而急迫的声音她的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头。她都几乎不知说什么了,“莹莹你还好吗?”莹莹听到真的是妈妈的声音,心里也是又高兴又酸楚。她微笑着对妈妈说:“我挺好的。奶奶还给我做了水果沙拉。也量了体温,称了体重了呢。奶奶说我全都正常,就是瘦了点,让我多吃。”莹莹妈听后禁不住流出了欣慰的泪水。欣喜地说:“真是太谢谢梁奶奶了。你真是命好,遇到这样一位好奶奶。”莹莹妈停了一下声音变得沉重了一些说:“莹莹,我找了街道和派出所了,人家说得研究一下。今晚,你先在梁奶奶那儿住一晚上,啊。”“妈,我猜到了。明天你得再催他们,行吗?我还是害怕!”妈妈的话,又引起了裘莹莹内心的恐惧。莹莹妈立刻答应道:“你放心,我肯定会催,你爸爸也在找人呢,他不去找人我跟他没完。”“您别又欺负我爸。我爸什么事不让着您呀。”莹莹撒娇地说。在她印象中,她妈妈总是不停地让她爸做这做那,稍不满意就挨一大顿呲儿。“你真是你爸好宝贝!”莹莹妈似有委屈地感叹道。“我也是您的好女儿。我以后再不给您找事儿了。”莹莹妈听到女儿的这些话,就像在漆黑隧道中摸索前行时,突然照进了一缕阳光,立刻把这一天的忧虑、烦恼、伤心几都消除了,整个人全被幸福感所包围。“哎,你和你爸让我怎么说,真是上辈子欠你们的。在人家你要听奶奶的话,可不能像自己家似的。”她们又聊了几句,莹莹妈就让裘莹莹把电话早点给梁奶奶,老人还要睡觉,不能太影响老人的生活。“梁伯母,太谢谢您了啊,莹莹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遇到了您。要不然我真愁死了。”梁奶奶听完后淡然地笑了一笑和蔼地说:“您太客气了!我老太婆一人在家也闷得慌,你派这么一个可爱的好孙女儿来我陪我,我还得谢谢你呢。”“啊呀,您可别这么说,这可太不好意思了。已经给您添够多的麻烦了。”“哎,遇见这种事大家都要相互帮一把,孩子在我家,我老太婆就有一份力尽一份力。街道上、派出所也给我打电话了,也劝我同意孩子先安顿我家。我跟他们说了,你们要是放心呢,我就尽心去做。我呢文化水平不高,也不敢说做得多好,尽全力吧。现在国家有难,人人都该尽一份力。但愿早点过了这道坎就行了。”梁奶奶也感慨地说。“您太客气了,街道上也跟我说,这一个楼里也再找不到您家这么好的条件了,你是妇产医院的高级护士,莹莹也是那里出生的……”两人既像是长辈和晚辈,又像是老朋友似的又聊了半天,压在莹莹妈心头的乌云一时间几乎全都随风而散……当许多人家的灯光都已熄灭了,当莹莹已在梁奶奶家原外孙女住的小屋里睡着了的时候,梁奶奶一人坐在阳台小椅子上,仰望窗外的星空,陷入沉思。这小姑娘身上什么都没带,却偏偏带着那个宝盒来她家了,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她又是怎么在小洋楼里发现的呢。这姑娘几乎是上厕所都拿着那盒子,仿佛那是她的命根子似的。那些久远的她多年都不愿回忆的往事又浮现在眼前。当年,她曾偶尔看到老太太擦拭这个宝盒,很显然,宝盒在老太太心中是十分珍贵的,她也曾在老太太门外和窗下听到过那宝盒传出的声音,那是她听过的最动听的声音。她虽然没见过那乐曲是怎么演奏出来的,可她猜得出那乐曲是宝盒发出的。那时她还只有十七、八岁,在梁家当女仆服侍老太太。她是孤儿,是梁先生收留了她。可老太太和梁家的人从不把她当下人看,不仅教她学文化、教她读圣经,梁夫人还教她护理方面的知识。让她自学了好几本医护书籍。她和梁先生一家,以及梁先生的司机路加,全都跟一家人似的。当年,老太太不只一次跟她开玩笑:“小初呀,我可看出了来了,人家路加可是喜欢上你了,哪一天你们要是大喜了,我把这个宝盒给你当嫁妆吧!”每当这时候她内心中既是欢喜又是羞臊,她总是面庞绯红地低头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您又拿人家开玩笑。”其实,她内心中对老太太充满了感激。老太太几乎把她像自己亲孙女一样善待。只有老太太发话了自己的将来才真的能梦想成真。她在内心中也是很喜欢路加的。他比自己大两岁,也比自己早来梁家几年,与自己一样曾经是慈幼会的孤儿。梁先生让人教会了他开车。他平常是给梁先生和夫人开车,没事时也在医院和学校里帮忙。用大家的话说,他是一个“大忙人”!他也好像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可是,一旦他看自己闲着时,就凑过来和自己聊天。聊他在学校和医院里遇到的新鲜事。她也是很喜欢听他讲,哪怕是她并不关心的。有时他聊的时间太长了,她又不得已催他去干活。他总是赖着不走,有一次还差点误了去接梁先生。那些年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美好、最幸福、最难忘的日子。可是没想到,灾难如同晴天霹雳一般降临,而更令她想象不到的是,梁先生一家人从那一刻起就家破人亡、天各一方。她与路加也从此成为冤家对头,相见不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恨之入骨的冤家对头。可今天,这个小女孩怎么会拿着老太太的这个宝盒来到这里呢。她怎么得到了呢?这个宝盒既是一个八音盒,也是一个工艺绝顶高超的首饰盒,或者说是宝物盒,里面曾放过老太太最珍贵的东西。如何打开,除了梁老太太之外没有人知道。梁奶奶抬起头,用迷茫的眼睛遥望苍穹,默默祈祷着:上帝,我在天的父,你是要你的女儿做什么呢?天堂的门是窄的,可它到底有多窄?梁奶奶回到卧室内,拉开写字台中间的大抽屉,拿出了她收集剪报的大夹子。里面的剪报有的是一整版、有的只是小“豆腐块”。这些剪报都记载了“非典”的新闻,更多的是“非典”防治知识,她得再温习一下。虽然她知道“非典”的可怕,可今天以前她在内心中从未对“非典”有过恐惧感,几十年的医护生涯和苦难的经历,让她已能对所有的突变、灾难泰然处之。尤其是现在家里只剩下她老太太一人。最初她知道“非典”的还是二月份从美国女儿那里传来的,女儿打电话寻问BJ的情况。那时遛弯碰到几个老同事也在议论,先是说深圳的餐馆吃果子狸,从果子狸传染了一种特殊的病菌。她觉得此说法比较可信,爱滋病就是非洲黑猩猩传给人类的。许多野生动物身上都携带一些人类所不知的病菌或病毒。随着“非典”传染人数的增加,一些著名专家先证明“非典”是衣原体所致。对于衣原体,许多抗生素都能治疗,BJ在四月初也只有十几例病人,还都是外地人染病后来到BJ。许多中医老专家,都纷纷提供防治药方,梁奶奶自己也到药店排队抢购了了一些板蓝根、连翘、双花等中草药。她还收藏了一篇剪报安慰自己——《中国是安全的,戴不戴口罩都是安全的》。可后来,又有一些专家证明“非典”是一种特殊的冠状病毒—SARS—所致,还未找出有效治疗方法。到了4月20日,BJ公布的染病人数也突然增长到三百多例,卫生部和BJ市政府都有领导被免职。以后是每天染都有上百人新感染了“非典”,不断地有人因“非典”被隔离,不断地有病人因“非典”溘然长逝。女儿、女婿、外孙女的越洋电话也几乎是天天往家里打,周围人再提起“非典”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所有的人被一种前未所有的恐惧所包围。前两天的一幕又浮现在她的眼前。还记得前两天晚上快十二点了,她最喜欢的徒弟之一于娜哭着给她打来了电话:“护士长,我不知道去跟谁说,我没办法呀……”经过像对待初遇难产的产妇一样,费了好一般耐心的安慰梁奶奶才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前几天传染病医院医护人员告急,向各医院求救。既是业务尖子又是护士长的于娜勇敢地报了名并被挑上,当天就到第二传染病医院住院部报到,此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她的女儿才两岁多了,想女儿时只能晚上九十点钟甚至十一点多才抽出一点时间给爱人和女儿打个电话。可就在于娜给梁奶奶打电话的一小时前,性格原本温和的爱人第一次向她发了火。平常爱人很能理解她的工作,她们谈恋爱时她在住院部病房工作,经常是“三班倒”,也曾护理过传染病人,爱人一致是关爱有加。可刚才,她由于过度的劳累、紧张、恐惧,她第一次向爱人发了牢骚,埋怨她不能让她见见女儿。爱人开始倒是安慰了她几句,可说着说着慢慢地就变了调,最后爱人竟流着眼泪埋怨起她来,“……现在知道了,你怨谁呀?就是想当牺牲英雄也再等两年行吗?等女儿大一点,上幼儿园、上学了行不行?一边是让家里人小心,不让爸妈带孩子出家门,一边自己往火坑里跳。你在本院里踏踏实实地做好本职工作不行吗?我不值得你心疼你不管就不管了,可你不能连自己孩子都不顾呀!……我是不能让孩子带去看你。你,你近期也别回来了,孩子是你亲生的,你每天在‘非典’病区,万一带回来……”于娜骂了一句“你混蛋!”就把电话摔在机座上,趴在桌上嚎啕大哭。她不知该再去找谁倾诉。自己的亲生父母不能说,她来传染病医院的事一直和爱人一起瞒着他们呢。而在心中与父母和爱人一样亲近知心的,就是她的师父老护士长梁奶奶了。梁奶奶听了于娜的哭诉后,又问了一些医院现在的情况,才知道“非典”疫情真实的严重性,每天都有人隔离、确诊,由于无药可医,只能大量使用激素……如果早几年她还干得动,她一定会替换于娜出来!她知道母亲对于示满周岁的女儿有多么重要!她先慰了一下自己这个可爱的“关门弟子”,并真诚地赞扬道:“于娜,平时你不言不语的,关键时刻你没给师傅丢脸。好样的!小夏的事,你交给我吧。你别怨他,他一个大男人这几天可能也上不了班了,又要带孩子。你这次没商量就走了……怎么也该打个招呼。平常他谦让娇惯你,可这次不一样呀,你呀,过去在家一直称王称霸的,也该轮到人家发回脾气了。”梁奶奶的话让于娜破涕为笑,过了一会又幽幽地说道:“护士长,我真的是很想见见我的女儿,我们这里已经有护士染上了,我也怕万一……”后面的话她不敢再说了,也哽咽地说不出来了。梁奶奶沉思了一下严肃地说道:“于娜,你是一名学过专业医护人员,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相信,无论什么样的传染病,只要做好防护就绝不会被传染上。你自己一定要有信心,不然怎么去救护病人。我也不允许你传染上,你可不能给我丢脸。‘非典’肯定能找出治疗办法,这一段时期是最艰难的时期,你必须要挺住。先不能太劳累,要适当休息。防护服再热也要穿好了……”当天晚上,梁奶奶又给于娜的爱人小夏打了电话,自己曾是他俩的证婚人,她也很喜欢那个开朗活泼而又温和惧内的小伙子。在他身上她看到了路加的影子。第二天,她和小夏还有他们的女儿一起,由小夏开着车去传染病医院铁栏杆围墙外。细心的小夏把车窗上的贴膜全都撕掉了,让于娜隔着铁栏杆和关死的车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自己的宝贝女儿,女儿还在梁奶奶怀里甜甜地睡着,梁奶奶轻轻地将她举起,让她的脸贴在了车窗玻璃上。于娜虽是知道车内的女儿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声音,可还是用双手紧紧捂住仍戴着厚厚口罩的嘴,惟恐自己的哭声、伴着泪水的笑声,惊动了梦乡中的女儿。爱人拿出她最心爱的一支口红,在车窗上玻璃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心”,又在下面写道:“亲爱的,我和女儿等你归来!!!”那天在帮助小夏收拾整理完家务十点多钟回到家后,梁奶奶才真正感觉到“非典”离自己已是这么近。梁奶奶一边仔细翻看着这些剪报一边暗暗地下了决心,自己要像徒弟一样担当起医护工作者的责任,要保护好这个小女孩,绝不能出任何差错!“非典”终究不同于以前自己熟悉和遇到过了那些普通疾病……第二天一向睡不醒的李仪繁今天倒是居然出奇地醒得早,他晃悠到阳台往斜对面的马路上观望。本来平日里车水马龙的道路,今天却连个车影和人影都看不到。今天干什么呢、怎么办呢?他有生以来头一次陷入了如此让他纠结和困惑的情绪中。能出去吗?其实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妈绝不会让他出去。裘莹莹会有事吗,是自己给她带到那个单元、那个楼顶的。妈妈还不知道自己昨天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就是告诉她又能怎么样呢,自己能干什么呢?“让开!”妈妈气哼哼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下意识地向旁边闪了一下,他妈妈侧过拿起了阳台上的一大桶84消毒液,准备搀兑入自来水中拖地。干活时她依旧嘟囔着:“人家是躲都躲不急呢,你还往外跑去送死。看见你我就有气。”妈妈的话激怒了李仪繁,他大声回敬道:“我不去送死,今天我干什么?”“你爱干什么干什么,反正别想再出去,你再出去试试,看不让你爸打折你腿!”他妈妈更是气汹汹地恐吓道。“好,我不出去,我就在家折腾!我在电脑上造病毒。”“你折腾试试,还管不了你了。”“还不如让我得了‘非典’呢!”“你再胡说八道一个。你给我呸两下。你不知道轻重了你。”“啊----,呸!”李仪繁与他妈妈是你一言我一语各不相让,他最后一个“呸”字想把心中所有的郁闷吼出去。可郁闷没有减轻,反而在心头又增加了几分酸楚。李仪繁无聊地吃早点时,顺手把电视打开,调到他喜爱的科学频道,电视上正播着“世界通讯日”特别节目,主持人正介绍古代时人们保持联络的各种方法和古代遗迹:秦代的驰道、虎符,文物古迹JS高邮盂城驿站,诸葛亮发明的孔明灯,战争中的飞鸽传书、响箭报信……,他渐渐地被节目吸引进去,暂时忘记其它的一切。甚至胡大雷在楼下两次吹“响鸣”他都没有听到!胡大雷一早起来就抓紧吃饭干活,他打完水、扫完院子就赶紧跑到了李仪繁家楼下,他怕李仪繁会一早就在阳台上等着他。可吹了两次响鸣,都已过了五分钟了他居然仍没露头?时间虽然不是很长,可胡大雷心里心急火燎的。李仪繁肯定应该在家,最近几天几乎没有一个家长会让孩子出家门的,可能李仪繁上卫生间了。胡大雷又强忍着等了几分钟,再次双手握成壶形放在嘴前,吹响“鸽哨儿”。电视又播起了无聊的广告,李仪繁正好借机站起来活动活动身子。他慢腾腾地站起来,心烦地走向了阳台。他刚打开阳台门就听到了胡大雷那急促、尖锐的哨声。“胡大雷!”李仪繁弯腰向楼下喊道。“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出来。”胡大雷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他既高兴又不满地嚷道。“嗨,我妈开空调把门窗都关得特严实,我哪能听得见呀。Sorry,sorry!”李仪繁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胡大雷没等他再说别的,就赶紧逼问:“裘莹莹还隔离呢,咱们怎么办呀,她怎么样了,咱们得想办法跟他联系上啊!”胡大雷的话提醒了李仪繁,“是啊,嗯,咱们得跟她联系上,最好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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