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大宅的大门打开,缨姌在缨卉的搀扶下迈出门槛,洛啸珏随在他们身后。贺常祁身着黑色长衫,外穿红色马褂,胸前戴着胸花,见缨姌走出来,翻身下马,从缨卉手中接过缨姌,引领她进入花轿。
闻声前来的记者堆在洛家大宅门前,闪光灯不间断的闪烁,贺洛两家联姻的头版头条,他们岂能错过,这背后所隐藏的利益关系,更是吸引他们的眼球。
贺常祁只等缨姌在轿内坐定,才放下轿帘,径直上马,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贺公馆行去。道路两旁挤满了瞧热闹的人,他们议论着,其中也包含祝福声。贺常祁坐在马上喜笑颜开,不时回望身后的轿子。
缨姌抬手擦干眼角的泪水,直勾勾的盯着手中的彩球缎带,突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背后传来锣鼓与唢呐夹杂的喜庆音乐,淹没了缨姌的笑声,抚平了一切疼痛,化作绵延的平静,她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前方。
迎亲的队伍在贺常祁亲卫队的护送下,没有丝毫障碍的来到贺公馆,贺常祁下马,脚步轻快的走到轿前,抬手掀开轿帘,邀她出轿。
缨姌将手中的彩球缎带执于贺常祁,起身下轿,徐徐随在贺常祁的身旁,走到贺公馆门前,亲卫队从迎亲队伍的最后方一路小跑,停在公馆前院,分设两边一字排开。他们整齐端起枪,朝天上连放三枪。
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缨姌不禁大了个寒颤,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听耳边传来贺常祁安慰的声音:“不用怕,这只是军中规矩,每当有重要的事情都会鸣枪庆贺。”
缨姌悬着的心缓缓放下,嘴角露出笑意,虽然贺常祁并不知晓盖头下的她是何表情,但她仍为贺常祁的不经意流露出的细心周到,很是感动,对于即将共度一生的人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贺常祁引领着缨姌进入公馆,前来参加婚礼的有天津各级政府官员,还有各界名人,大家齐聚于此,一同见证贺洛两家的结合。祝福声此起彼伏,贺常祁挥手点头,笑容自始至终都未在脸上消失分毫。
公馆的大厅内,摆着一张八仙桌,桌面上供奉着贺常祁父母的灵位,桌子两侧分设两把椅子。郑慕霖笔直站在椅子的右边,脱下一身戎装,换上西服的他不再像昔日那般冷峻,更多了贵族绅士风度。作为今天的司仪,他比新郎贺常祁还要高兴,细算下来,郑慕霖已经陪伴贺常祁十几年了,哪一次不是滚爬在枪林弹雨风口浪尖中,督军那形单影只的背影,是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现在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多年的心愿也算了了。
“吉时已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郑慕霖朗声喊道,场面瞬间变得安静。贺常祁携缨姌面向在场众人鞠躬行礼。
“二拜高堂。”贺常祁转过身,撩起裙摆,屈膝跪倒在父母的灵位前磕头,缨姌也随之跪下,向自己素未谋面的公公婆婆磕头。
“夫妻对拜。”贺常祁伸手扶起缨姌,二人相对而立,鞠躬行礼。
“礼成。”郑慕霖一语未落,众人皆鼓掌道贺,不时将手中的糖果掷于空中。糖果纷纷落于地上。
“新郎为新娘揭下盖头。”贺常祁双手拎起红盖头的两角,向上一扬,娇美玉妻映入眼帘。缨姌抬眼,正巧遇上贺常祁爱怜的目光,四目相对,缨姌微微一笑,动人的笑容让贺常祁有些看痴了。
宾客中间传来赞美声:“督军真是好福气,娶得如此漂亮的新娘,新郎威武,新娘温婉,果然等对的很啊。”夹杂在宾客中的两个身影却不似其他人一般,因为出嫁之人是他们的亲人,这二人便是洛啸珏和缨卉,他们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心酸之情大于祝福之声。
“新娘向公婆敬茶。”贺常祁回过神来,含笑牵起缨姌的手来到父母的灵位前,缨姌拎起裙子的下摆,再次屈膝跪下。下人端出一个托盘,盘中并排放着两个青花盖碗。
缨姌端起其中一只盖碗,高举过头顶说:“儿媳请公公喝茶。”贺常祁接过缨姌手中的茶碗,恭敬的放在父亲的灵位前。
缨姌又取过另一个盖碗,再次高举过头顶说:“儿媳请婆婆喝茶。”下人屈身退下,贺常祁接过缨姌手中的茶碗,恭敬的放在母亲的灵位前。随后俯身将跪在地上的缨姌扶起,接受来自四处的祝福声。
贺常祁牵着缨姌的手向宾客中间走去,一一介绍于缨姌认识,不经意间走到洛啸珏身边,开口道:“啸珏,缨卉你们来啦!”
“恭喜督军了。”洛啸珏含笑向贺常祁道贺。
“我们不是应该同喜吗?”贺常祁反问道,接着哈哈大笑。
洛啸珏一愣,随之讪讪一笑道:“督军说的是,你看我都高兴糊涂了。”
贺常祁脸一黑,佯装生气的对洛啸珏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是亲戚了,怎么还一口一个督军的叫着,多生疏。按理说我应该随着缨姌喊你一声哥哥的,不过我比你年长,这样吧,我们以后就以小字相称,你看如何?”贺常祁的商量中带着不容置喙的腔调。
“那就听督军……哦,不不,常祁的。”
此时,孟浦仁携魏次长同颜韦奕一齐前来,向贺常祁道贺。孟浦仁首先开腔道:“恭喜贺督军,祝督军与夫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谢谢,孟部长前来参加贺某的婚礼。”贺常祁面上带笑,但语气中却暗藏着排斥和不屑之情。
孟浦仁全无理会的继续说:“贺洛两家联姻真是天大的喜事,现在大家只要提及此事都是兴奋不已啊。”孟浦仁虽面朝贺常祁说出此话,但语意暗指洛家,像是说与洛啸珏听。
贺常祁一笑而过,并无答话,洛啸珏面色如常,好像此事与他无关。
这时,一个女孩儿从背后轻拍贺常祁的肩膀,喊道:“哥。”女孩儿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目光,稍稍打破了刚刚的尴尬气氛。
贺常祁猛然一回头,眼前的女孩儿让他瞬间浮上笑容,说道:“菲娆,终于知道回来了,我以为你在外面疯玩都把哥哥给忘了。”
“怎么可能?哥哥大喜的日子我可不能错过。再说,你一直在信中念叨嫂嫂如何如何的好,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所以就回来瞧瞧,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儿,将你迷成这样。”
贺菲娆一日语出口,让贺常祁有些讪讪,不觉瞪了她一眼。贺菲娆对此浑然不知,径直走到缨姌面前,一把拉过缨姌的手说:“这是嫂子吧,果真是个美人,让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我叫贺菲娆,是贺常祁的妹妹。”这样直接的说话方式,让缨姌手足无措,只是淡淡一笑。
贺常祁猜出缨姌的仓惶,虽面上未露,便在一旁差语道:“菲娆,你何时能改改你的脾气,跟嫂子说话没大没小的,都是我把你宠坏了。”
对于贺常祁的话,贺菲娆向来视作空气,从耳边一飞而过,继续说道:“嫂子,我哥哥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命令别人,管制别人,在军中他是督军,士兵敬他,不敢违背他,如果以后私下他若如此,你不用理他,若他欺负你,你只管来找我就是了。”
“臭丫头,你说什么呢?诋毁你哥是吧,我何时那样对待过你?”贺常祁起先并不理会贺菲娆,见她越说越离谱,忙出口阻止。
贺菲娆撇了贺常祁一眼,转头对缨姌说:“嫂子身上不自觉的散发着一种亲和力,让我忍不住想亲近。”贺常祁被冷场在一旁,无奈的摇着头,眼神中带着宠溺。
缨姌慢慢习惯了贺菲娆的直接,这样单纯的个性让她想到昔日的缨卉,眼睛不禁向缨卉的方向看去。贺菲娆察觉到缨姌的目光望向自己身后,便转身问道:“哥,这几位是?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介绍一下。”
贺常祁上前向她介绍身后众人:“这位是你嫂子的哥哥,洛啸珏,也是天津军政部的部长。”洛啸珏伸手与贺菲娆握手,脑中不断浮现一个身影,从一看见贺菲娆的一刹那,他觉得二人是如此的神似,那身影与眼前的女孩分离,最终又合于女孩儿身上。
“洛大哥真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贵为部长一职,前途无量啊。”
“贺小姐过奖了,洛某不过是误打误撞,才坐上部长的位置。”
“洛大哥,你太谦虚了,比我这个哥哥强多了。”贺菲娆说这话时,完全不顾贺常祁是何表情。
贺常祁连忙将缨卉介绍给贺菲娆,她打量着缨卉,又回头望着缨姌道:“果然是一对令人羡慕的姐妹花啊,我从小就希望自己有一个姐妹,如果缨卉你不嫌弃,我们以后以姐妹祥称可好?”
缨卉为这突如其来的要求一惊,忙道:“缨卉也很欣赏小姐的性格,如此甚好,缨卉也可多个姐妹。”
贺菲娆见缨卉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很是高兴。缨卉抬眼看着姐姐,看到姐姐脸上带着微笑,嘴角也扬起笑容。
贺常祁又依次将颜韦奕三人介绍给贺菲娆认识,随后便带着缨姌二人向其他宾客的方向走去。
颜韦奕在洛啸珏耳边耳语道:“真是个美人啊!”眼中迷成一条线,向贺菲娆离去的方向望去。
“看来,韦奕兄又有新的猎物了,不过,我劝你还是小心为妙。”
颜韦奕语带玩味儿的说道:“我是没什么兴趣,不知道啸珏老弟你啊。”
洛啸珏诧异的看着颜韦奕一脸玩世不恭的表情,无奈的笑了笑。转头见缨卉找了一个离会场最远的角落坐下,心中纠结了一下,想去靠近,却又不敢。
颜韦奕顺着洛啸珏的视线,望见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缨卉,也猜出几分洛啸珏的心情,便道:“几日不见,缨卉成熟了许多,说起来,我们也有些时日未在一起闲聊了。”
颜韦奕并未点破,洛啸珏感激的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