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常祁走了,大家四下散去,颜韦奕走在洛啸珏身旁,突然开口问道:“今天晚上可有时间,陪我喝杯酒去?”
洛啸珏沉默了许久,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
站在一旁的颜韦奕看洛啸珏半天不语,猜想他是新婚之初,放不下家中娇妻,便嘲弄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为兄原谅你了,回家吧。”
洛啸珏一愣,自己只是想今天报纸上的事,没想到会被颜韦奕误解,忙解释道:“韦奕兄的盛情,我怎敢辜负?当然要去。”随之想到姚卓敏,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单独见面的好,给双方一些时日去熟悉新的生活吧。
“那就那么定了,晚上见。”颜韦奕对洛啸珏个回答很满意,含笑道别,将洛啸珏甩在身后,先行离开了。
晚上,洛啸珏交代完军政部的工作,准时驱车来到“梦巴黎”夜总会,门前的侍者将他引进大厅。洛啸珏环视了大厅一周,在角落处看到怀抱舞女,举杯自酌的颜韦奕,便徐徐朝颜韦奕的方向走去。
颜韦奕抬眼看到洛啸珏,放下怀中的女子,问道:“想喝什么?今天我请客。”
“和你一样。”洛啸珏看了一眼颜韦奕手中的威士忌回答。
颜韦奕叫来侍者点了一杯威士忌,慵懒的窝在沙发里。
“韦奕兄,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要请我喝酒了?”洛啸珏接过侍者送过来的酒,抿了一口。
“怎么没有理由就不能坐在一起喝杯酒了?”颜韦奕一把搂过舞女,眼中带着笑意看着女子,玩味的笑言道,“你说呢?”
舞女顺势伏在颜韦奕的怀里,掩嘴吃吃的笑。
洛啸珏听倒颜韦奕的话,尴尬的一笑,说:“韦奕兄,你懂洛某不是这个意思。”
颜韦奕看到洛啸珏这般作态,微微一笑道:“好了,不玩笑你了,说正经的,今天的报纸你也看了,贺督军又突然离开,看来事态有些严重啊。”
“是啊,他们在广州建立国民政府,战争在所难免。”洛啸珏倚在沙发上,加重语气说道。
“听说前不久他们还进行了大阅兵,志在必得呀,北京又要易主了。”颜韦奕一扫往日的放荡做派,神情甚是严肃,瞬间又恢复了常态,“随他们去闹吧,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就随波逐流吧。”盯着已经喝尽的酒杯,在手中玩转着。
直到午夜时分,二人在离开夜总会,颜韦奕半靠着舞女,左手勾着她的脖子,浑身散发着酒气与洛啸珏道别,双脚踉跄的上了车。
洛啸珏看颜韦奕的车走远了,才驱车回家。
一进家,径直上楼,轻手轻脚的推门看姚卓敏已经睡下,随手为她掖好被角,便关门进入隔壁客房。
姚卓敏察觉到洛啸珏进门,一阵欣喜,本想他终于接受自己了,可等了许久都未见动静,翻身去瞧,洛啸珏已经退出房间,摸着身边空荡荡的床榻,突然黯然神伤,一滴泪从眼角滑出。
一个星期匆匆而过,这天洛啸珏携姚卓敏回家,站在门外就听到屋内一片喧闹,好像在为什么事喜悦。
“什么事儿这么开心?”洛啸珏一踏进大厅,就看缨卉笑得和花一样,以为她捡到什么宝贝了。
“哥,你快看这是什么?”缨卉一蹦一跳的来到洛啸珏面前,高举着几张纸,“姐姐他们排练的那出话剧要上演了,这是入场票。”缨卉的语气带着自豪,好像是自己也参加了一般。
洛啸珏伸手接过票,剧目、时间、地点、参演者都详细的标明。
缨卉看洛啸珏只管低头看票,也不说去,也不说不去,急性子的她忙一手夺过票,问道:“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啊?”
“去啊,谁说不去了?这可是你姐姐的首次演出。”洛啸珏一看手中的票被抢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缨卉得到哥哥肯定回答,很是满意,转头问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姚卓敏:“嫂子也和我们一起去吧,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对于这出剧目,姚卓敏还是有些了解的,也很期待缨姌表现,听到缨卉的问话,望着她满是企望的眼神,实在不忍驳她的面子,抬眼瞧洛啸珏恍若未闻的表情,升起的好奇心,瞬时被浇灭了,她轻轻的摇了摇头。
缨卉对姚卓敏的回答很是诧异,瞪大眼睛看了她许久,再三追问,都是一样的答案,也就放弃游说,刚刚的满脸笑容立时转变成失望之色,只淡淡的说了声:“那好吧。”
“好了,你也别沮丧了,嫂子现在要料理一个家,有很多事要忙,那和你似的,一天无事小神仙,只知道闯祸。”缨姌察觉出姚卓敏的为难之色,看洛啸珏也没有丝毫表现,便不再强求她。
“谁只知道闯祸了,我才没有呢。”缨卉马上反驳道,一脸理直气壮的表情。
洛啸珏忙一把拉过缨卉,做起和事老来:“好了,我们家卉儿从不闯祸,最乖了。”
缨卉听到哥哥的话又重回原来的笑脸,回头冲缨姌吐了吐舌头,以示炫耀。
姚卓敏知道缨姌在为自己开脱,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对此,缨姌含笑不语,默默将其看在眼里。
缨卉站在镜子前,换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心中不断咒骂着哥哥不讲信用,还要走了两张票,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不过又想到第一次可以和韦奕哥哥看话剧,喜悦瞬间放大,对洛啸珏的愤恨也变淡了。最终,缨卉挑中了一件小洋装,在镜子前转了好几圈,满意地点了点头,拎起手包,和父母道了别便奔出了家门。
颜韦奕将车子停在门外,依靠着车头抽烟,缨卉的鞋与地面碰撞传来的“滴滴答答”声,由远及近响起,颜韦奕随手扔下烟蒂,用脚踩灭,转身去开门。
“韦奕哥哥,久等了。”缨卉因跑得有些急,现下有些气喘。
颜韦奕抬眼看到一倩影立于面前,傻愣愣的站在那儿,连邀请缨卉上车都忘了。
缨卉被他看的有些不知所措,从上到下检查了一番,也未发现有何不妥,忙问道:“韦奕哥哥,我这么穿有什么问题吗?”
颜韦奕听到缨卉的问话,霎时回过神来,再次端详了缨卉一番,说:“‘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我虽不知这诗中的李夫人何等美貌,但我眼前的女子确实堪比此佳句。”
缨卉被颜韦奕逗得“噗呲”一乐,随后又佯装生气的质问道:“韦奕哥哥,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呢?”
“当然是夸你了,我美丽的公主,上车吧。”说罢,颜韦奕绅士的拉开车门,弯腰成四十五度,请缨卉上车。
缨卉强忍住笑,故作矜持的进入车内。
颜韦奕关好车门,坐回到驾驶位置,启动汽车向南开学校驶去,一边开车,一边随口问了一句:“你哥哥他们不去吗?”
缨卉一提到此事,便气鼓鼓的模样说道:“别提了,说起来我就生气,本来哥哥答应我今天要陪我一起去的,竟突然爽约,不但如此,还向我要走了两张票,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好有韦奕哥哥你陪我,否则我真成孤家寡人了。”
“伯父伯母和你嫂子他们不去吗?”颜韦奕偷眼瞧着缨卉的小模样,只觉好笑,强忍住继续问道。
“爸的身体虽然稍有好转,但医生嘱咐不应太过劳累,妈也因为要照顾爸,选择留在家里。嫂子要料理家中琐事,也抽不出时间,不过,我看嫂子也挺想去的。”缨卉失望之色挂在脸上,无奈的低下头。
“要我说啊,你哥哥说不准是想给你嫂子一个惊喜,想制造一个二人独处的时间也不一定。”颜韦奕安慰道。
缨卉想了一下颜韦奕的话,好像也有些道理,表示赞同的说道:“好像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你说嫂子要是知道了,肯定特别感动,哥哥还真是挺懂浪漫的。”缨卉开始天马行空的幻想,发挥她的小女生情怀,满脸写着憧憬和幸福。
颜韦奕开口截住缨卉的幻想:“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我只是随便想一下吗?”缨卉看自己神游天外的心被拉回到现实,很是不满,赌气的回了一句,没过一会儿又恢复了往日的欢笑。
说话间,已到南开门口,二人并肩走进大礼堂,此时的礼堂已挤满了人,他们互相招呼着同伴,谈论着剧情,议论着各位演员,一片喧闹的景象。
颜韦奕和缨卉找到各自的座位坐好,背后几句谈论缨姌的话语飘到缨卉的耳朵里,她侧身对颜韦奕耳语道:“韦奕哥哥,你听到了吗?他们在夸赞姐姐呢。”缨卉的语气中带着骄傲。
颜韦奕微微一笑,并无作答。
剧场的帷幕缓缓拉开,话剧开场了,礼堂瞬时变得寂静,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舞台。
缨卉的神与心随着剧情波动,有些看痴。颜韦奕更痴于身旁的人儿,舞台上下一样的风云变幻,一样的黑暗险恶,而是她那般纯净自然,未曾被这尘世玷污,让颜韦奕由衷的羡慕,可这样的心境又能保留到何时。守着缨卉,他忘却了身边的一切,心也被她净化,现在的颜韦奕只想一直守护,这世间的唯一一块儿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