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零零碎碎间折腾时,食堂里口味佼佼的被找出来了,去教学楼最近的道路也确定了,哪几个教授的课最好逃的名单慢慢地被证实,电脑面前的麻瓜们最起码聊天技能有了质的突破定义为前途无量,一些人开始蠢蠢欲动想心事了。大学不是很新鲜的时候,是悲伤还是快乐?暑假来得很快,也很长,以至于它开始的时候很多人都缺少未雨稠缪。
魏舒阳离开宿舍的时候,任盼有了很强的失落。飘雪跟着艺术团去南方采集信息,晓婕过几天也有实践活动,而魏舒阳直接去她爸爸的公司实习。她一个人默默地收拾着东西,无精打采。这时桌子上的固定电话响起了。她走过去也懒得开口了。但是声音铿锵有力,“麻烦让李飘雪接一下电话。”
太熟悉了,是葛昊。她一下子有了精神。
她缓了缓,“她不在。”电话那头传来“是任盼吧,暑假有什么打算?”
任盼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只听见电话里葛昊笑了笑。“你要是感兴趣的话,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去北县,队里正缺少一名英语老师了。”任盼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第二天按照葛昊说的地点,去领中学教材时,她居然碰到了余晓婕,黄燮辉。事情发生地很突然,她也没有多问。这次活动的队长是黄燮辉,副队长是葛昊。还有中文系的刘鹏光,晓婕班上的班长张典成,据说数学很牛,拿过奥数的好几次冠军了。任盼有点紧张了,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外语学得就那样,她有点心虚了。她低下头。只听见黄燮辉说:“葛昊,把以前做好的课件找出来,这两天你就帮她完成课件。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其余队员原计划执行。”
任盼越来越佩服黄燮辉了。这时她才明白这次活动的重要性,本来人选早定好了,可是外语学院的那个女生家里临时有事。任盼庆幸自己的侥幸。她不敢怠慢。她只有两天时间了。第一次和葛昊在一起合作,显得很愉快。葛昊一边对着笔记本电脑,一边和任盼交换意见。任盼慢慢地开始适应,因为时间的紧迫性,她的笔记里记着很多临时的东西。她太需要更多的时间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等待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她脑子里像一团浆糊。葛昊看着她的样子,问她要不要试着讲堂课。任盼想了想,迟早也是要面对的,就没有反对。便拨通了队长的手机。
任盼的第一堂课开始了。她的听众是她的队长和副队长。她还没站好,腿就开始不自觉的抖了,尽管葛昊一直用肯定的眼神看着她,她仍然开不了口。黄燮辉用命令的口吻说:“不用想太多。想象我们是你的学生,我们什么都不懂,你必须要把我们教会了,这是你的职责。”他提到了职责两个字,任盼颤了颤。她看见葛昊,似乎在告诉她,她可以讲好的。她顿了顿,嘴巴开始动起来了。
他们俩听得很认真,等待黄燮辉打手势停下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热气,汗水从里向外直冒。队长站起来,“讲得不错,课件要记熟练了。再自信一点。明天早上6:20,西大门集合。”说完就走了。
教室里剩下任盼和葛昊了。任盼从队长说话的口气中总能感觉到此次活动的重要性。她翻开课件,开始熟悉起来。葛昊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她忘记了饥饿,忘记了葛昊的存在。当葛昊拎着两瓶水和两份盒饭站在她面前时,她看了看时间,都快7点了。
“将就吃点吧,放暑假了,食堂吃的少,我到外面炒了两个菜就提进来了。”
任盼打开盒饭盖,一份鱼,一份黑木耳炒西红柿。嘴里嘀咕道“这还叫将就,平时晚餐都是喝个稀饭或者吃个面条。”他们吃着聊着。葛昊告诉她,她有做老师的天赋。任盼想了想,自己生在农村长在农村,琴棋书画没有一样通的,除了自己辛苦点记点单词背点课文外没什么特长。城市里又不比做饭割草喂猪。她基本上都是听葛昊在讲,她甚至怀疑以前的世界观是不是太小了。她开始可伶自己了,而葛昊的一举一动都很得体,谈吐间很优雅,她更喜欢做个倾听者。听他讲逃课的趣事,扯蛋的心理学,准备这次支教活动的初衷。
他们离开教室走在经贸大道上时,很快就走到女生楼下了。学校里女生进男生宿舍是天经地义,男生进女生宿舍便是天理不容。葛昊停下脚步。任盼一直都没有过问他和飘雪的事。她的嘴巴也没那么长。她看了看葛昊,暗淡的路灯光遮不住他脸上的执著和激情。
“看什么了?”葛昊问问她。
“没,你脸上好像灰很多。”说完就飞快跑进宿舍楼。
“明天要不要来接你。”葛昊朝着她喊了一声,却没有回答。葛昊转过身。说了句“莫名奇妙。”
晚上,任盼一直睡不着,就索性复习课件起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坐上火车的时候,任盼直接睡着了。张典成,余晓婕他们几个聊得很开心。下车时,北县的天空晴得像电影的幕布。远远近近都是树的模样,覆盆子香气和泥土清香搅拌在一起,空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惬意。没有了喧哗和城市的燥热,失去了噪音。鸟叫声打破了天空的寂静。
校方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六个。还特别腾出了教师的宿舍。
余晓婕和任盼正准备推开宿舍门时,传来了刘鹏光的惊叫声。满脸惨不忍睹的样子。她们赶紧跑了过去,以为发生什么事了。还没有等她们他们几个弄明白什么,黄燮辉和葛昊就哈哈大笑起来。
“来对了,来对了!”
其余几个人似懂不懂。盯着这一正一副队长。
“你们看,你们看看这里的环境。”零零散散红砖头与石块铺成的地板,两张双层床,一个热水瓶,两个盆一个桶,角落散放着几个量衣架。破碎的玻璃窗户上覆盖着几层透明胶,鲜白的石灰粉末渐渐地脱落,写着成长的故事。
黄燮辉冲刘鹏光说了句,“比想象中的要好。知道你从来都没有住过这么差的卧室,我想两个女孩子都能克服,你应该没问题。”刘鹏光看了看晓婕和任盼,他脸上的难为情少了很多,点了点头。
“刘鹏光啊,你连这都怕啊,反正我们女生宿舍床铺多,委屈的话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晓婕都叫你了,你怎么不给个答复哦?”
他没有说话,是他执意要参加的,队长对他的中文水平十分放心,最头疼他的环境适应能力。幸亏黄燮辉一直强调水都没有喝的衣服都没法换洗。他看到这里有水喝心里平衡了很多。
有对比的时候人就容易知足。晓婕和任盼互相安慰了几句。其实女生宿舍比男生宿舍好不了多少,只是多了一副扫帚。晓婕起身去打来一盆水擦洗玻璃来。任盼赶紧过去帮忙,晓婕是个不容易接近的小女孩。这一刻她觉得晓婕很细心。
这里的鸟起来得很早,唧唧咋咋没完没了。泥土的气味和青草搅拌在一起。和老家的味道特别像。任盼想起在家的时候,鸡叫了猪也叫了,她都开始忙活了,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开始想起家来,但这个时候不是想家的时候,她的思绪被小婕给叫走了。该起床了。
早上,黄燮辉带着他们几个拜见校方。校方十分尊重他们的原计划,把即将升入初三的两个班给了他们,时间是半个月。他们把准备的课件和教学目的告诉学校后,学校十分满意。直接把所有的权力交给了黄燮辉,这正是他们所希望的。做起来才不会缩手缩脚。
一切就这样开始了。任盼和晓婕负责英语。葛昊是推广安全知识和进行智力拓展,并且全力协助其他队员。刘鹏光的是语文,数学肯定属于张典成了。而司令部就是黄燮辉了,监管教学进度,及时调查学生情况,它是后方中的后方了。偶尔他会打开随身浅黄色笔记本,拿着笔发呆。
学生们的激情很高,十分喜欢晓婕教英语的方式,而葛昊的课趣味性和实用性很强,他又准备了实物演示和物质奖励,很多学生求之不得。像刘鹏光和张典成就比较专业,他们的课对于基础薄弱的人很实用,任盼就逊色了点,前两天都会有紧张,自从黄燮辉找她谈过话之后,就好了很多。她私下里就会请教其他队员,讲课的质量也越来越好了。
时间像水草,蔓延的速度真快,任盼每天都是绷得紧紧的,她一直觊觎自己是临时加入的而没有做充足准备。眼看支教快要结束的时候,她的课还是出了问题。那是节语法课,她班上的董二凡突然头晕。黄燮辉带着董二凡离开了教室。连忙赶去了医院。这节课,她讲得很糟糕,她的嘴部肌肉一直在哆嗦。虽然队长跟她讲没什么事,她也知道队长接受过安全与急救知识的培训,但心里还是悬着块石头。
晚上,他们在一起准备吃饭时,黄燮辉还没有回来。葛昊拨打他的手机时,手机里传来对方已关机。葛昊喊了声开饭,余晓婕和任盼两个人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张典成推了推任盼,她才知道弄得副队长葛昊难堪,她又推了推余晓婕,“队长没事的,一会儿就回来了。来,我们先吃吧。”几个人勉勉强强吃完了这顿饭。就去洗澡了,准备晚上的会议。
晚上七点钟的时候,葛昊接到黄燮辉电话。他的手机没电了,会晚一点回来。今晚的会议推到明天上午举行。
这几天队员们都很累,葛昊叫大家去休息。他一个人等队长就可以了。可是晓婕坚持要等,怎么劝也不听。任盼只好留下来。典成看着葛昊为难的样子,就和刘鹏光回宿舍了。办公室里就剩下他们三个了。都没有说话。
晓婕实在太累了。扒在桌子上睡着了。任盼正准备讲话,葛昊向她打了一个出去说的手势。
没有路灯,只有办公室里跑出来的余光。北方的星河还算灿烂,北斗星的勺子偷偷摸摸地想要去喝汤,若隐若见的。微风吹到身上有点凉意,不远去的荧火虫们,互相嬉戏打闹着。树枝摇拽着,挥舞着影子,似乎要迎接某朵刚诞生的夜来香。落单的飞鸟不忘记来一段歌遥,歌声里有着说不出的孤单,还是某个亘古的秘密,也不清楚。葛昊从小是在城市里长大的。他忍不住说了声真美,就沉醉进去了。
任盼淡淡地说了句,“这在乡下很常见的。”
葛昊却叹了叹口气。
“我爸爸是当年的知青,精通冶钢技术,被分配在国有企业里。后来改革开放的时候,爸爸离开了国企,跳到了东莞一家刚成立的合资企业。待遇也不是特别的好。爷爷知道后,强烈地反对,而奶奶去世的早,爸爸只有一个弟弟,也没法平@爷爷心中的怒火。母亲也劝不动爸爸。爷爷经常找我妈妈,希望她能劝动爸爸,说爸爸是在犯罪,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甚至以死相威胁。她实在是受不了,也跑到了南方。两个人就住在一个简陋的房子里,爸爸虽然是技术工,但厂里效益不好。妈妈只好出来在路边给别人擦皮鞋。我就是在那间房子里出生的。”
“当时农村没有电话,妈妈到东莞后,我们一家与爷爷彻底的断绝了联系。从小爸爸就告诉过我要坚强,要为自己的选择而努力。直到我6岁那年,钢铁市场复苏,需求量增大,爸爸的薪水一下子翻了几番。母亲在给一家酒店当洗碗工,后来我们家分到了房子。这时爸爸都是高级工程师了。他完全可以承担起整个家庭,可母亲就是闲不住,最后在爸爸的朋友的帮助下,在爸爸的厂里帮忙做饭,工资不高,但是福利还可以,活也很轻松。”
葛昊望着远方的天空。
任盼看着他,“你一直都没有回过老家吗?”
葛昊摇了摇头。
“我每年假期里都有培训班和活动。每次都是爸爸回去一两天。爷爷在我5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可爸爸作为他的长子都没有亲自送他一程。”
任盼拍了拍他,“你爷爷会理解的。”
“我小叔小婶一直觉得是我爸妈害死了爷爷。爷爷只有爸爸和小叔两个儿子。我爸妈来南方后,都是我小叔小婶在照顾爷爷。我爸爸的固执把爷爷气病了两场,本来身体硬朗的爷爷也禁不起这一折腾。爷爷的个性很顽强,连续三天不吃不喝,载着愤怒和不解含恨而去。我爸妈现在很愧疚,以前小叔看见爸爸后都怒气冲天似乎有不共戴天之仇。直到堂妹堂弟诞生后就好了很多。”
说到这里葛昊停了停,看着任盼,“你和我表妹长得像,特别像,可惜到目前为止我才见过她一次。”
任盼不知道接句什么话,注视着葛昊。“你才见过一次?”
“爸妈不让我回乡下,怕引起更多不必要的仇恨。每次爸爸要带堂妹堂弟来东莞玩,都被小叔委婉拒绝了。所以爸爸妈妈每次回乡下,都会买很多玩具,书籍,零食,衣服给他们。后来他们长大了,有自己想法了,乡下也装电话了,我和他们经常通电话,约定好我考上一流大学后去看他们。结果上了个二流大学。高考完后暑假很长,妈妈急性胃炎突发住院了,反而变成小叔带着他们来看我了……”
任盼静静地听着,这完全颠覆了他以前脑海里葛昊的形象。平时说话很有力,表情轻松,现在却这么沉重,语气如此温柔。她不知道对他说点什么东西。葛昊冲她笑了笑,“你是第一个听我讲故事的人。”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们想应该是队长。
当真是黄燮辉,满脸的严肃,眼角很忧伤。
“董二凡没事吧?”葛昊问他。
“没事。”脸上还是留着严肃。
葛昊看了看任盼。任盼给黄燮辉倒了一杯水,“队长,真没有什么事吧?”
黄燮辉察觉到自己表情的沉重,笑着说:“他病了,去医院打了一针就好了,我把他送回家了。”
任盼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她分明发现队长眼角流露出的淡淡忧伤。她感觉黄燮辉在看她,赶紧把眼神移走。转向余晓婕。晓婕睡得很沉,任盼叫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黄燮辉和葛昊相互看了看,黄燮辉架着她的双臂。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前,葛昊抱住双脚,刚一起身,晓婕左脚的鞋掉了。葛昊顺手拽住鞋,帮晓婕穿上。他拿着晓婕的鞋试了两次都没有进去。
任盼和黄燮辉看着他哈哈大笑起来。黄燮辉察觉她的头动了动。他们赶紧打住。晓婕把头往后抬了抬,紧紧地贴在黄燮辉的身上,黄燮辉托着她的双臂,葛昊抱着她的双脚一动不动。僵在那里,盯着晓婕。空气中多了一份不安分的宁静。
“都怪你,出的什么鬼主意?”葛昊边说边向任盼眨眼。
“怪你。”
“怪你。”
“怪你,真恶心。”
“你才恶心。”
黄燮辉和晓婕看着他两吵着。只听见晓婕打了一个哈欠。嘴里唠叨一句,就闭上眼睛了。他们两就这样把晓婕送回了女寝。任盼帮她脱了鞋,安顿好了之后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