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几个星期,他竟然惊人的重复这个动作两次了。上次是从夜总会回来,那时他还昏迷着。而自己也因为顾虑到他当时的状况而忽略掉原来他竟是这么轻。本来看上去就瘦,没想到抱在怀里才真实的感觉到那轻得几乎没什么重量完全不像是个男生该有的体重,隔着布料都能触碰到割手的骨骼。极度不适的触感让凌冽皱了皱眉,该死的,记得以前他不是这样,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是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双颊肉嘟嘟像个包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他捏捏他的脸蛋看能能恰出水来。当然他不会知道自己的谁,而他对他只有厌恶而已。……自从三年前开始,他就在自己面前一天天的变瘦,一天天的变苍白,一天天的变得空洞,甚至他觉得他的眼泪都很少再看到更不要说是笑容,即使偶尔的笑,也只是逞强后虚幻的假想。凌冽想着,手上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让怀里的人发出轻微压抑的呻吟,
“唔~”
感觉到他轻微的颤抖,凌冽才意识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弄疼了他,放轻了力道却让他更加贴近自己。似乎他总是能轻而易举有意无意的弄疼他。好像折磨他欺负他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将他轻轻的放在沙发上,顺手拿过一旁的抱枕垫在他身后让他可以舒服的靠着。允曦只是静静的盯着这个为了他而忙碌的男人,他要用多少的伤痛才能换来此时这短暂的温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为了自己的一举一动。不敢说话,不敢眨眼。
发现从刚才起他就一直愣愣的看着自己,凌冽对于这双没有流泪却已然水汪汪的婴孩黑着实没有招架的能力,嘴角动了动,
“看什么看,不准看!”
“对……对不起……”震了一下,尴尬的垂下头,允曦低声嗫嚅着,紧握的拳,指甲已经陷入手掌。
他总是这样……他不是早知道了他厌恶他讨厌他吗……他不是……不是早已经习惯了吗……习惯他自作多情带来的结果……可是为什么他还是有受伤的结果……刚刚被他温柔的对待自己就应该满足得偷笑不是吗……为什么……还是会有心痛……
仍然不肯抬头,凌冽清晰的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他知道他刚刚的话又伤了他,只是因为……在那样的注视下他越发心痛的感觉在肆意的滋长……害怕暴露……只好以伤害他来掩盖自己的心情…
可是,那人畏缩的垂下头,凌冽忽然觉得……心……有点疼……
干脆转移话题,“辰,你不是要给他擦药吗?”
“哦,好。”
凌冽主动让出位置好让辰可以给他上药,自己则站在一旁默默的注视着……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这宁静的时刻……皱起眉头有些不爽这突兀的声音,凌冽走到一旁拿起电话,
“喂?”
“冽,是我。”是慕皓阳的声音。凌冽不耐烦的回答他,
“我知道,这么早打电话给我什么事?“
“那个色老头来了,你快过来。”
“你说那个……”话未出口凌冽突然止声了,拿着电话离开客厅走到饭厅才重新接着说,“那个李老板?”
“恩,他现在就在会客厅,也不知道这么早来公司干嘛,你赶快过来就是了。”
“知道了,我现在就过来。”说完挂断电话,凌冽想起那个色老头那副五大三粗肥头大耳色咪咪的样子就倒胃口。走出饭厅看了看沙发上的人,接着目光落在辰身上,
“辰,我先走了,这里交给你。”
“这么早就要走吗?”
“恩,公司里有点事。”凌冽含糊的说了句就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身又补充了句,
“辰,那里有巧克力,如果……”该怎么说,凌冽突然顿住了,纠结了一下,短暂的组织着语言,“如果……反正你知道该怎样吧。”
“恩。知道了,少爷。”辰冲他露出个笑容,点点头。她当然明白凌冽要说什么,其实他明明就关心允曦的还死面子,什么叫那里有巧克力,分明就是他特意带回来的,还死鸭子嘴硬。
“那我走了。”凌冽觉得似乎有些尴尬,不管了,还是先去公司。话音刚落整个人就消失在门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其实他大可不必这么婆妈的,以前不是也不管他死活吗?反正大不了还有简俊来救急,自己也从来漠不关心。……稍稍后脑勺,不知道,不知道……他一点都不想知道是为什么……
——
办公室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凌冽看着面前闹满肥肠的男人,冷冷的说着,
“看来,你是考虑清楚了。李老板。”
“别说得这么客气,你觉得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耸耸肩膀,嘴角扯出朵轻浅的笑,“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被凌冽的话堵得愣了一下,李老板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有把柄在他手上,而他向来谨慎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竟然在看到那个漂亮的尤物之后彻底失控了。想来,这也都是面前这个面无表情却异常心恨的凌冽设计好的阴谋。不禁也笑了起来,
“你也够奇怪的。我以为你把韩允曦给我只是想讨好我来和你合作。”
从他嘴里听到那个名字让凌冽觉得刺耳的很,脸上的不屑还在蔓延,“呵,李老板还记得他的名字,看来你还真是对他上心了。”
“那么个宝贝,谁舍得忘记他的名字。”
“呵呵,他可是害你不浅的人哦,你不恨他吗?”
“他不是你的人吗?我恨你不就行了。”李老板把凌冽的话硬生生的逼了回去,让凌冽有些错愕。当然前句话让他更为震惊。他说那个家伙是他的人,他有把他当作是他的人吗?似乎,不用想也知道……从没……
而李老板的话还在继续,他似乎很满意凌冽顷刻的哑然,“凌冽,你不知道你有个多么令人嫉妒的宝贝,我想,无论什么时候,你都大可把他拿来当你的诱饵,没有人会逃脱这个陷阱的。”
“呵呵,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好好利用的。”凌冽依旧笑得没心没肺,冷漠的口气让人怀疑他的血液是否天生就是冰冷的。
当然这样的回应,也合情合理,他凌冽就是这样一个人。冷酷无情。
“既然我们以后是真正的合作关系了,那我总是可以问你一句私人问题,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看来这个李老板还真是追根就底,不问个彻底不死心。凌冽想了想,那就满足他,开口道,
“看不出来吗?他是我可爱的宠物啊。”
确实像宠物,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不准笑他就真的不笑了,让他不准哭,他就咬得嘴唇流血也不掉一滴泪,让他去陪那个色老头他就真的乖乖听话的又是被罐酒又是被揩油……凌冽不想否认自己几乎没有把他当成人来看来,他觉得他卑微懦弱无能甚至低贱得不如一个乞丐。至少在这之前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呵呵,我想也是。不然我说,你怎么舍得让别人碰他。”
“……”出乎意料没有得到他的回答,李老板有些迟疑。甚至他感觉在这刹那的静止中嗅到了莫名的不安在空气里迅速膨胀。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赶紧打破这僵局,
“算了,既然都这样了,那我就先走了。也不打搅您了。”
“不送。”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凌冽完全不掩饰对这个人的非好感。
看着那个肥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凌冽脸上的平静有了丝毫的动容。疲惫浮现在眼角……思绪游离起来……
直到慕皓阳进来,凌冽都没有从思绪冲抽离出来。慢条斯理甚至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了?没睡好。”
“恩。”应得很顺,仿佛早已练习过一样自然。凌冽不想告诉他自己昨晚又做了一件在慕皓阳眼中称得上疯狂的事。
“我以为你还会在酒店里,没想到你竟然回去了。”
“我干吗要一直住在酒店里,再说那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能回去。”
“说的也是。”慕皓阳一边说着一边泡着咖啡。
“……”
之后两人之间持续了短暂的沉默,慕皓阳把咖啡递到凌冽面前,凌冽很顺手的接过喝了一口。慕皓阳开口继续说着,
“你回去,不会又发生了什么惨案吧。”
舔舔嘴唇上残留的咖啡汁,凌冽想了想,惨案?不知道那算不算……还蛮惨的……吧。……可是回答慕皓阳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所保留,
“没有。”
“哎?真奇怪?这不符合情理啊?”慕皓阳的反应让凌冽觉得好奇。看着他,
“怎么说?为什么不符合情理,情理是指……?”
“情理啊,就是只要有你在韩允曦就不会有好日子在,就这么简单。”慕皓阳说得像是一个游戏一样简单轻松,而这个轻松的句子里却包含了许多沉重的剧情。他懂,凌冽也懂。
笑笑,默认,“好像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三年里这种情理也让观赏它的人乐在其中嘛,没有人阻止过他,没有人说那是不对,就连家里唯一关心允曦的辰都没有保护他,说到低,这样也是符合情理的。
“冽。”慕皓阳突然想起什么,表情也严肃起来,“这个李老板的事算是过了,可是,以后还会有王老板张老板什么的,只要谁看上韩允曦你都像这次这样把他推出去?”
这个问题,似乎在和那个老头对峙的时候已经被提及过。只是不像慕皓阳这么直接的把问题丢给他。不得不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他也很想回答,自己也无数次的询问过自己,这样的事还有发生的可能吗?……可能吗?
半天不见凌冽回答,慕皓阳难得看到凌冽在回答关于允曦的事情时竟然犹豫起来,以往的他在遇到这样的问题时不是应该早就斩钉截铁毫不迟疑的告诉他,‘那是当然的,不然养那个小贱人来干嘛?’他总是习惯叫他‘小贱人’而自己似乎也听得惯了,并且从来没有反对过。
“怎么,这个问题难到你了。”
“我只是无法想到那些还没发生的事情,等到那个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凌冽的回答似乎也很符合他的性格,但慕皓阳却觉得那其中是不是也含有逃避的意味就不得而知了,只有凌冽自己一个人清楚。不打算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转身又缩回沙发上舒服的靠着,嘴角扯出个小勾来,
“今天,你是打算继续睡酒店呢?还是……?”
“我可不想再睡酒店,整个无聊死。”在话一出口,凌冽就后悔了,自己为何会说出‘无聊’这个字眼来,向来对于事物就没什么特别喜好的他竟然也会有觉得无聊的时候。
果然,又被慕皓阳捡到话柄了。笑的格外脱线,“嘿?怪事了,你一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礼拜都不会觉得无聊的人竟然说无聊?我有没有听错!太神奇了吧。”
“问题就在于那是我的房间,而不是酒店。”凌冽想狡辩。却发现越是狡辩越是显得滑稽可笑。
“我看你是一时找不到人欺负,才觉得无聊吧。”
“……”沉默,默认,凌冽只是感到被说中事实的尴尬让他不想开口承认。反正他不开口慕皓阳也会这么认为。那开不开口其实也不那么重要。沉默……继续。
“冽。“又是一真低沉的询问。凌冽不知道他朴慕皓阳又要吐出什么惊人的句子来。
懒懒的回答他,“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虐待他。”
啊?这是什么问题,见他还那么严肃的一正严词的看着自己好像审问一样,还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来,凌冽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我以为你能问出个金子来呢,原来就这个。”
“我说真的。”慕皓阳才不想给他开玩笑,看他笑得跟中将似的怎么看怎么烦。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疑问也是因为上次那件事……
“你所谓的‘虐待’的定义的是?”
“就是动不动就关他个一两天然后什么都不给他吃,不然就体罚,再来就是家庭暴力。”
凌冽越听越悬,什么跟什么,他深深的怀疑是不是慕皓阳电视剧看多了满脑子都是这些不上道的东西,干脆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拜托,做这些我可没兴趣。”
“你会没兴趣,你不是对于折磨他的一切方法都感兴趣吗?”
“他好歹在我家,我可不想被传出去说我虐待谁坏了我名声。”
“也是,以你的性格应该更狠一点。”慕皓阳想着这三年来,凌冽似乎有用不完的想法,比起肉体上的伤害他似乎更乐意精神的折磨。大到不让允曦出门接触外界,不让他和同龄人一样去学校上学,不让他与家人见面,小到一件衣服都不让他选择的余地,全部都是凌冽自己买的,选的衣服也绝对不会有除了黑白灰以外的色彩,更夸张的是,他竟然给允曦住的房间整个弄得跟冰窖一样。这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简直就是比坐牢还恐怖,每天无所事事却非得呆在这个恐怖得另人窒息的地方不疯都是奇迹,然而,这些允曦都一一承受了……很多次慕皓阳都在想,允曦到底是怎样度过这三年的,大大小小的病不断,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肉体上的伤治好了心灵上的伤又要怎么办?……至于他口中的‘虐待’似乎凌冽是不可能会那么做的,撇撇嘴,
“不过……我想是因为他实在瘦得让我忍不住幻想一些情节而已。”
情节……凌冽笑着,该有哪些情节在慕皓阳脑海里闪现,而自己的形象一定是万年不变得冷吧……
这个上午就这样结束在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中,而大概他们都没察觉出在他们之间竟然一直围绕着那个人那个话题,一聊就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