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二天还是像往常一样,大家都围着餐桌吃早饭,真依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坐在自己对面胜利的表情,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知如何说起,昨天的事情,如果他不想提及的话,那就不说为好,餐桌上的人无不在担心地想着,最坏的结果就是像昨晚吃晚饭时一样,避开话题。
一直强忍着的胜利,低着头笑了笑,放下手中的碗筷,手肘撑在桌子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地摆在嘴边,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吃饭的动作,定定地看着他,静待他接下来的话或者会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大家的时候,嘴角上扬,露出了小虎牙,以轻松地语调做了开场白:“话说,我们昨天好像都撞鬼了,但回想起来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淡定,居然没有一个人觉得可怕恐怖的,连一向胆小的志龙哥也没有觉得不妥,呵呵,真是神奇了。”说完,松开合十的双手,往后脑勺一绕,双手托住了脑袋,整个人往椅背上靠,换了个自觉地舒服的姿势,笑嘻嘻地看着大家。
“是喔,我就说嘛,我们大家也都太淡定了,现在才开始后怕咧。如果她在我身体里不出来了,那怎么办啊?”真依夸张地拍了拍手掌,瞪大着眼睛,后知后觉地说着。
永裴好笑地一手放在桌子上撑着下巴,一手伸直刚好够到真依的小脑袋,宠溺地弄乱她额前的刘海,叹了口气才说道:“你啊,就是这样,老是一惊一乍的,才知道害怕啊,那你怎么就不学不会理解我呢?不要总是让我担心啊。”完后又将她的头掰向自己,轻轻地帮她整理好刚拨乱的头发。
“不过幸好有真依啊,实在是受不了永裴用这么娇嗲的腔调和我们说话,那才叫活受罪啊。”志龙笑着伸开双手,往后靠,一边手搭在真实的椅背上,眼睛微眯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在收到永裴的一记白眼后,才笑开的脸往回收了收,坐直身,将衣服往下扯了扯,头来回地左右张望,识趣地避开向他投过来的目光。
权志龙,那是因为不是你的女人,才会这么幸灾乐祸吧,永裴看着志龙,差点就把这话说了出来,硬是压着情绪,狠盯着他。
“当小月在我身体里的时候,能很确切地感受到她对胜利的喜欢,虽然结果还是要离开,但在她心里,和胜利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不想白费的心情,相信不只是我,大家都有目共睹的。尽管会害怕,但更多的是被她的执着所感动吧。因为舍不得,不惜做孤魂,竟留在龙宫里一年多。”真依将永裴还在摆弄自己头发的手摆在大腿间,紧紧地握着,转过身体,坐直,笑着对思绪已飘远的胜利说道。
“与大家在一起的这种团结感相比起来,害怕就会变得渺小。因为相信大家,所以才不会过于惊恐吧,有大家在,而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这种充实感,更能克服恐惧呢。”崔胜贤慢条斯理地笑着对在座的各位做谈话总结,而大家听了,都纷纷地转头对着坐在各自身旁的人默契地会心一笑。
收回思绪的胜利,起身半蹲着,将椅子往桌前靠了靠后,再坐下,低着头,双手捂着胸口,以回忆的口吻开口道:“自从进入Z班,自己衣服的设计风格,和平时与人相处的方式,都和这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因而被班上的人所排斥,尽管几位哥哥对自己很是关心照顾,但还是会觉得自己会将他们拖累,有一天,被同学嘲笑,直说自己是伪娘,是玻璃,我的衣服根本就是一些烂布,毫无设计可言,甚至还将桌上已进行到一半的衣服,撕毁扔在地上。”
周边的人都不说话,只想要静静地倾听胜利一直压抑着的心结。缓缓地抬起头,直了直脊背后,翘起腿,伸直双手手掌盖在膝盖上,微笑地继续说着:“记得那天下午,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跑到学校空旷的小山坡上乱喊乱叫的,还很丢脸地大哭了起来。嘴里一直喊着这样的话:国家有明文规定是男生就不能做设计师了吗,我又没有做错,没有要你们都喜欢我啊,凭什么要这样对我?就算没人喜欢,我也不想要放弃啊。”
像是能很坦然地面对过去大家都不曾知道的一面,胜利双手交叠地捂着眼睛,嘴角上的笑容透露出了他的害羞,继而笑容逐渐被脸颊处滑落的眼泪所取代,最不能随时间忘怀的除了回忆外,就是当初保留的那份情感。
不去擦拭泪痕,哽咽的语调让人心疼:“当时坐在草地上,很竭斯底里地发泄着,全然不顾不远处新生开学典礼的热闹非凡。那时她悄悄地来到我身旁,弯下腰笑着将纸巾递给我,然后在自己的身旁坐下,微风吹起,她身上清新的香味好像有种魔力般,不由得想要靠近她,和她在一起,小月低着头,脸通红通红的,很可爱,憋足了勇气,说了一大堆安慰自己的话,说她叫林曦月,是新生,而我就是她在这所学校里的第一个朋友,所以当下就答应要给她设计衣服。接到她收到衣服后给自己的感谢信时,真的很开心,自己一个人很兴奋地在床上跳来跳去的,她还约好说情人节那天要在我们相遇的地方见面,她有话要说。最后。。。”
胜利停顿了一下,捂着眼睛的双手,改变了方向,手揉搓着脸,胡乱地擦着眼泪才又说道:“最后,就只有我一个人傻傻地,满怀兴奋地等了整整一天。一直都相信我们会重遇,却没有料到会以这种方式来许诺誓言。”
完后,胜利脸上淡淡的笑容,满眼的哀愁,专注的神情,低声的抽泣,都将他此时的脆弱表露无遗。
率先站起身的永裴,走到胜利身后,双手搭着他的肩膀,等他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时,才露出笑眼,微笑地安慰着:“不是还有我们吗?会陪你一起等的。”
停止哭泣的胜利,听到这句话后,再环顾四周,发现大家的脸上都挂着暖心的笑容,随即感性地哭得更大声了。这一哭,引得在座的人都哄堂大笑,缓和了原先忧郁的气氛。
“夫人,永裴又离家出走了吗?”切换一下镜头,就看到此时正屈膝坐在东氏当家夫人面前的俊男子,恭敬地问着家常
“唉,这孩子,越来越管不了啦。这次除了志龙和真实回来外,还带了另外几位朋友回来,样子像是很要好的,有个女孩叫真依来着,这孩子像是喜欢人家的感觉,所以啊,一回来就吵着要和真实解除婚约了。”夫人随意说着,完后优雅地举起茶杯,抿了一小口,眼里的笑意意味深长。
“哦,这样啊?我还是很好奇呢,永裴还有我不知道的一面吗?”俊男子哈哈笑着,像是在敷衍回话,实际上却是正中夫人下怀。这一次召他回来,不算家族原因在内的话,就是想要让他去试探永裴对那女孩的感情,而自己也好决定该不该放手让他决定自己的感情。
从东氏大四合院出来后,俊男子低头看了看手腕处的钟表,便迈出脚步,向着夫人所说的方向前进。
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真依和永裴一群人相约着回龙宫,有说有笑地舒缓着胜利的心情。在快到门前的时候,真依看到了站在宿舍门外,靠着栏杆的人影,停下了脚步,扯了扯永裴的衣角小声警惕地说着:“永裴,你看那边有人。”
永裴拉起真依的手,在走近那个身影的同时,迅速地将一脸茫然的真依拉至身后,急忙说着:“真依,快躲在我身后,先不要问为什么?”
那个身影上前就往永裴的腰胯处踢去,然后手握成拳头,直接就对着永裴的双眼往前挥,身手之快,可以在仅仅几秒内将敌人打垮。
很满意地看着永裴熟练地接住自己攻击性的动作,转换了两人对峙的姿势,像是好久不见的老朋友般,亲昵地永裴抱起,在原地转圈圈,嘴上不停地喊着永裴的名字。
“你能不能停止一看到我就拳打脚踢的举动啊。”永裴无奈地由着他抱着自己。
“哈哈,不错不错,你的身手还是一样敏捷嘛,没有退步啊。”俊男子满脸笑容地从一开始就往永裴身上蹭。
看到了紧挨在永裴身后的真依,他笑着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向真依伸出手,爽朗地打着招呼:“你好,我叫裴佑翼,很高兴认识你,你就是真依吧,真的很可爱啊,难怪永裴会对你死心塌地的。”真依害羞地朝他笑了笑,没有伸出手,只是下意识地往永裴身后躲。
从后面赶上来的志龙,看清楚了来者后,也是同样的动作,将真实紧紧地护在身后,笑容和话语里充满了戒备:“呵呵,佑翼,好久不见了,这世上还是只有你敢这么近距离的打永裴啊。”
“哟,志龙、真实都在啊,太好了,自从上次这臭小子离家出走后,就一直都找不到他,要不是这次回家,夫人告诉我了,还不知道原来大家都在呢。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裴佑翼边说边笑着和志龙拳头对碰相击着。
“难得裴大公子会过来啊,这次是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吧?”真实笑着从志龙身后站了出来,与他齐肩站着,稍显生疏的语气,却也能恰当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嗯嗯,是要回来处理点帮会里的事情,不过更重要的是要过来会会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啊。”裴佑翼双手插着口袋,走到真实跟前,弯腰与她平视地笑着回应。
“那既然如此的话,面已经见过了,我们进屋谈吧。”志龙抢在他拉过真实的手前,将手挡在了他和真实间,插话道。
崔胜贤搭着胜利的肩膀,走过佑翼身旁时,只是微微地点头笑笑,便也先回屋了。那一抹笑容是生人勿近的标志。
晚餐期间,裴佑翼坐在永裴右边,总是做着很暧昧的举动,尝试着和真依说笑,想要融入这和谐的气氛,真实和志龙也都只是随口应付着,气氛倒也挺活跃。
晚饭过后,崔胜贤坐在沙发上,眼睛看了看阳台外永裴和裴佑翼两人说笑的身影,再对回坐在自己跟前志龙的视线,说出了疑问:“他们两个的关系很要好?”
“嗯,是儿时的玩伴,和我们一样,都是一起长大的孩子。”志龙叹气地回答着。
从厨房里拿着饮料出来的真实和胜利,默契地分散在志龙和崔胜贤身边坐下。真实的视线也跟着往外张望了一眼,手指叩响了拉罐的开口,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后才补充道:“与其说是玩伴,倒不如说是竞争对手,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两人的功夫都出自同一个师父,也是继承家业的有力对手,实力不分上下,但以优势来说,应该还是沉稳的永裴略胜一筹。”
“哦,这么说来,这个人的来头也不小啊。”胜利略略地点点头应和着:“第一次看到永裴哥那种带有警觉性的眼神,很自然地对着他就流露出来了。”
“那这么说来的话,永裴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啦。”崔胜贤翘着二郎腿,手肘支在大腿上,撑着下巴,稍稍收紧眼瞳,将方才停落的视线往里拉缩着说出了自己敏感的见解:“总觉得,他这一次的目的并不是简单的想要见老朋友一面,或许真依会是目标也说不定。”
听他这么一说,真实和志龙对视了一眼后边沉默不语了。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做防备也无用,因为他是个疯子,没有人能猜到他的想法,就连发小东永裴也未能猜透。
察觉到时间不早了,永裴动身送裴佑翼出门。两人都到龙宫门外不远处的分岔口时,准备往回走的永裴还是不放心地双手插着裤袋,转过身对着站在自己正前方的裴佑翼笑了笑,友好地说:“佑翼,要是离家出走的话,被发现就不好了,还是赶紧回去吧。还有。。”
“不要对真依有任何非分之想,对吧?”裴佑翼把话抢在永裴前说完。
“嗯,是的,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必多讲了。赶紧回家吧,有空就多联系啦。不要老是一两个月都神神秘秘地不露面,又总是抱怨我们不找你。”永裴对着这了解自己的玩伴半开玩笑地挥手道别。
“撕”就在两人刚走不远时,裴佑翼停下了脚步,望着永裴走远的身影,将手中从夫人手里得到的他和真依的合照,用嘴巴咬着照片一角,然后用手沿着嘴边往下撕。月光将其被刘海遮住的锐利目光显衬得愈发狂傲阴森,照片被撕毁的声音也在这无人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吧。吴真依。”将已成碎片的照片往后抛,随风飞起的纸屑,跟着他阴沉的脚步消散。近似报复的邪笑,低声地笑出声音,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真依备受折磨的恐慌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