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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歌不白,弱水不弱

江南辰州。

霪雨霏霏,红花绿树沐浴在飘渺的烟雨中。细密的雨点叮叮咚咚地敲打着油纸伞,溅起迷离的白雾,柔柔地抚动了寂寥的心。

岸边的数树桃花正竞相开放,娇嫩的花瓣经受不住细雨的爱抚,簌簌地落下,投入碧波的怀抱,随着一湖春水荡漾了开来。

落花人独立,微雨雁双飞。如今虽然没有雁双飞,但却有人独立。

一身青衫,身后背负了一把青剑的白歌站在一叶轻舟的船头,撑了一张油纸伞,静静地望着岸边落英缤纷的桃花,丝丝思绪已悄悄飞到了天外。

这次师父再派自己来凡界,为的是淬炼道心。道心分六境,为初境、心境、道境、灵境、玄境、神境。一旦悟气,感悟了天地灵气时道心便自然而然达初境,心境则讲求勘破本心,万念升华。道心的提升难以捉摸,自初境至心境,说难也不难,一朝顿悟立时突破,说易也不易,有可能一辈子上不了一层楼。

自己虽将境界修至了悟气中期,但本心始终无法勘破,诸般念头无法升华,一颗道心停留在初境,数年来未有寸进。道心的停滞也阻碍了境界的提升,如今卡在这一境界也已经两年了。

究其原因,终是勘不破情字一关。谁说修仙不生情,只是未遇钟情人。

一想到情字,眼前就闪现了一双秋水琉璃般的眼眸,一张笑靥如花的俏脸。两年前,也是在这个飘雨的季节,也是在这一方静谧的湖面,那掩映在一树桃花下的惊鸿一瞥,那不经意间回头百媚生的一笑,还有那一日无忧无虑的欢乐,这一切挥之不去,剪之还乱,如同烙印一般刻在了白歌的心底深处。

白歌不白,一张微黑的面孔棱角分明,俊朗中透出几分粗犷。白歌也不会唱歌,不过此时此刻反而倒想唱歌了。然后湖面上的静寂被打破,空中飘起了白歌微带沙哑的歌声:“落花无意兮两茫茫,世事变幻兮不思量……”

“兀那黑小子,扯了一张破锣嗓子穷吼什么?让开,让开!”正当白歌陶醉在自觉还算优美的歌声中时,身旁传来一声娇喝,随之“扑啦”一声响,一道水箭激射了过来。

这一道水箭来得突然,白歌虽然没有防备,但并不慌乱,右手略略圈转,电光火石间,已于身前两尺处凝了一道放射出寸许长赤色毫芒的光罩来。

白歌对这一道赤阳盾极有信心,因为白歌自入青阳门以来,除了每日修炼本门嫡传剑法与功法外,下苦功最多的便是这一道防御力极强的赤阳盾。正因如此,方才的一道赤阳盾白歌信手拈来,使得是潇洒自如。

但随后白歌发现自己错了,因为接下来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

“轰”得一声,水箭击在了赤阳盾上,珠玉四溅。初时赤阳盾安然无恙,但随后让白歌咋舌的事情就发生了。本来附着在赤阳盾上的缕缕水丝突然一亮,竟然穿透了赤阳盾渗了进来,须臾间又凝聚成了颗颗细小的水滴,转眼复而形成一道细细水箭直奔前胸。

这道水箭会飞!白歌未曾料到这种诡异的变化,一时躲闪不及,水箭正中胸口。虽然水箭力量不大,但白歌被这道水箭一冲,仍然险险跌落水中。并且这一道水箭也不纯净,内中还混合了些许污水,将白歌的一袭青衫污秽,白歌霎时变成了黑歌。

就在白歌错愕的一瞬间,身后“嗖”的一声窜出了一只飞舟。这只飞舟贴着湖面水皮箭一般冲了过去,竟未荡起一丝浪花,眨眼间飞入荷花深处。然后随风传来“咯咯”一声女子银铃般的轻笑,这一声笑勾人心魄,直入心底深处,白歌没来由心头一荡。

“弱水观!”虽然只来及看见舟上的一袭胜雪白衣,但从其御水的的诡异情形来看,白歌已经判断出了这个女子的底细,然后就想到了一个令人充满暇想的地方。

凡间修行界素有北秀南弱之说,北秀为秀水山,南弱则是弱水观。弱水观尽皆美貌女子,弟子众多,虽无弱水三千,但也有三百之数。弱水观也不弱,修炼的是修炼的是仅次于八大真水的清妙弱水,御水的本事自然一流,且依方才女子的不讲理之为,不仅不弱,还很霸道。

自己不过有感而发闷骚了一把,虽然不合音律难听了一些,但也不致招来一番无理事端。白歌素来不喜逞强好斗,但并不是一个没有性格的人,心中微微愠怒,转身冲了船尾的梢公叫道:“梢公老哥,快追!”

方才白歌与飞舟女子的冲突老梢公尽看在眼里,却并不惊奇。自从骷髅乱中原以来,来到凡界历炼的修士如过江之鲫一般,修士们所用的奇幻法术在老梢公眼中已经见怪不怪,且在这辰月湖上风里来雨里去多年,这种修士间的纷争见得多了。

不过老梢公并不想得罪了眼前这位竖起了眼的白歌,将一脸的褶子堆起,呵呵笑道:“这位小哥,人影都不见了半丝,还要追吗?”

抬眼望去,这一方辰月湖极为广阔,眼前湖口处是绽放的荷花与随风轻舞的芦苇,远处是一望无垠的万倾碧波,这一只飞舟去得疾,如今哪还有半点影子?

“算了,不必追了!”白歌吃了亏,却又未寻着对头,心中着实不解气,愤愤不平,“好一个凶恶的弱水观弟子,以后被我遇见这个小娘皮,定要讨回面子!”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梢公笑了,将身上的簔衣抖了抖,捋了捋颌下一部焦黄胡须,随之长篙一撑,“唉乃”一声小舟已飞出数丈,“老李头我生就了一副热心肠,如今见小哥郁闷在心,免得一结未去,又生一结,便给你讲一段故事解解闷吧。”

被老梢公话题一引,白歌一时将方才一事忘到了脑后,来了兴致,笑道:“老哥还有故事?快快讲来!”不过白歌并不期盼从一个凡人口中能听到什么对自己修行有用的故事。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这一次二下江南,有目的也可以说漫无目的,既然未遇解铃人,左右无事,犬当消磨时间。

“老李头活了一大把年纪,我知道的故事多了,一箩筐都不止。”老李头笑道,“不过知音难觅哪,小哥贵姓?”

白歌正等待老李头开讲,不想老头儿问了一个与故事无关的问题,自己籍籍无名一悟气小辈,姓名也不是秘闻,当即笑道:“在下姓白,单名一个歌字。”

“白……歌。”老李头口中喃喃,似在回忆,随后竹篙又是一撑,“好吧,那么老头儿就讲一个说新不新,说旧不旧的故事,并且这个故事,还真的和歌有关呢。”

话说混沌初开,天地始成,在古老的东方生成一地,名唤玄妙上国。玄妙上国南为蛮荒之域,北为冰雪白极,西为金刚密陀,东为沧海无界。唯有中央一隅最为富庶,且民风朴实,不喜争斗,是为妙鼎中原。

正因如此,引来了域外天界的忌妒,将无数咒种投了下来,这些咒种有善咒,也有恶咒,是为“上古十咒”。这些咒种生根发芽,钻入凡人心中扎了根。善咒倒还罢了,恶咒一生,恶念横行,由是引起战乱纷争不断。

后妙鼎中原分裂,成九州,为天州、澹州、离州、赤州、密州、蜃州、灵州、相州,还有这一方辰州。这九州在恶咒的驱使下,为争夺利益摩擦不断,致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猜忌、仇恨、杀伐、私欲,诸般邪恶念头随之遍布开来。不仅如此,而且这些邪恶念头慢慢渗透,冲破虚空,勾动了隐秘在天地深处的另一界——魔界。

“这些秘事你怎么会知道?”老头儿讲到这里,被白歌打断。白歌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老李头,有些怀疑起老梢公的身份来。因为方才老头儿所讲都是修仙界才相传的秘事,白歌也是从师父玉灵子处听来的,甚至还没有老头儿知道得祥细。这个老头儿莫非是哪里来的高人?

老头儿嘿嘿一笑,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来到在这一方辰月湖上的修士不止你一个吧?”

“也是,倒是白歌多心了。”每年来的修士多如牛毛,作为梢公,老头儿听到这些秘闻自然不是奇事,白歌放下心来,“不过这些秘事好象与故事毫无瓜葛吧?”

“好吧,既然小哥想听重点,那么老头儿便略去魔界一节,言归正传!”老李头清了清嗓子,果然言归了正传。

也就是在这一方辰州,有一家道殷实的大户人家。家主本为朝中大官,后被大宦官冯无常排挤告老还了乡,隐居住在辰州郊外老家中。家主已经年近六十,膝下无儿,只得一女。这一女正当妙龄,生得是倾国倾城,美艳不可方物,且知书达礼,温柔善良,老两口痛爱有加,视若掌上明珠一般。

本来家主息了为官为仕心思,也不要奴仆,自此妻女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一家人倒也和和睦睦,其乐融融,不曾想两年前的某一日生了祸端,这一祸端竟然还与修仙界的修士有关。

那一年,不知怎的魔界开了一道极为细小的缝隙,走脱了一头魔物。虽然只是一头小魔,不过这一头小魔却有一功,擅于寄生在凡人身上,吸取凡人阳气,且一旦寄生在谁人身上,但可将其神念污秽,称之为魔化,一旦被其魔化,从此受其左右。

这头小魔不知怎的看上了老家主的身体,悄然上了老家主的身。忽忽不足半月,已然吸干了老家主身上的阳气,本来一个体魄强健的老家主只剩下皮包骨头。

这一头魔得了好处一走了之倒也罢了,但魔就是魔,竟然想到利用家主女儿的美貌诱使来往少年儿上当,以便吸取更多的阳气壮大自己。

但这位家主女儿外表柔弱,内心刚强,无论魔物怎样威逼恐吓,或利用家主身份施压,只誓死不从。这一头魔无计可施,一怒之下竟要狠心地杀死家主女儿。

正危急关头,修仙界一位修士徒经此处,识破了魔物的本相,与其斗了一日夜后终于重创这一头小魔,救下了家主一家人。虽将魔物击退,但这名修士也受了伤。家主女儿感恩图报,衣不解带悉心照顾了数日,这名修士终于痊愈。后来这名修士有感于女子善良,授之以玄妙法术。

家主女儿倒也极为聪颖,不过一年便入了门,修行上已有小成。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如果就此结束,小哥有什么感受?”老梢头停止了讲述,忽然问道。

白歌一怔,想了想然后摇摇头,笑道:“普普通通一段故事,无甚新意!”

绵绵细雨不知何时停了,湖中的荷花更显娇艳,荷叶上的水珠被轻舟一蹭,咕噜噜滚落下来,晶莹玉润。

“这个自然!”老李头将头上的斗笠取下来,甩出一片白亮亮水花,一声苦笑,“一般人会想,接下来定是家主女儿嫁了这名修士,成就一段佳话,或者其随了这名修士回门修行无上仙法,自此踏上仙道。如果是这个结尾,就不是老头儿的故事了。”

“难道还有什么出乎意料的下文?快接着讲!”这两种结局果然是白歌方才所想,竟然被老梢公一猜即中,白歌闻听还有不一样的结局,好奇心大起,将油纸伞一收急急催促。

“当然,老李头讲故事,讲求语不惊人死不休!”老头儿狡黠一笑,“如果接下来老头儿讲得好,小哥可要多打赏点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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