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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阴影 存在

简述:

当现实与理想渐行渐远时,杰克做出了一个艰难的选择。但在回到阔别多年的家乡后,他却发现世上已没有人能够证明自己曾经的存在。脑海中那些原本应该抹去的记忆被有选择性的保留下来,自己已然站在一个“黑洞”的边缘。但当身体下坠的一刻,原本支离破碎的记忆再次拼合到一起,他却毅然决定把自己当做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重新加入一场权力与欲望的博弈。

其实,杰克清楚地知道自己从未真正摆脱过去的阴影,因为那个当年与他做出了不同选择的“自己”,依旧没有放弃……

(一)存在

雪覆盖在身上的感觉是冰冷的,血浸透身上的衣衫,心的感觉是冰冷的。杰克在地上摸索着,用双手支撑着站起身来,向前跨出两步后,回头眺望了一眼远方的微光。那是普罗米修斯手中高举的火把,象征着光明,也曾经是他心中的火种,但巨人伟岸的身躯下,却依旧会留有一片灰暗的阴影。

心并非未曾有过彷徨,只是时间永远无法回到最初的原点。杰克继续向前走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吱’的响声,身后留下一串血色的印记。随着背影的远去,脚印的颜色渐渐淡了,但曾经的那一幕在脑海中依旧无比清晰。“你真的想好了吗,杰克?”

“想好了,博士。虽然我无法阻止其他人,但至少还可以改变自己。”

“契约签了,你同意他们提出的条件。”此时,马克博士脸上的表情不禁有些黯然,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在重复一个确定的答案。

“无论如何选择,我们都还有见面的机会,不是吗?”

“进去吧!不要回头,一直向前走,甬道的尽头有两扇门,一扇通往你心中的天界之城,另一扇通往你心中的尘世之城。但要记住,无论你选择打开哪一扇门,另一个你都会推开余下的一扇。”

杰克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们会在时间的平行轨迹上同时存在,并沿着不同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还会有交集吗?”

“这不取决于你的意愿,而要由现实决定。但,有一天在面对另一个自己时,或许你会发现自己今天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也许您是对的,就让时间去证明吧。”杰克笑了笑,至少他不想让这一刻看上去带有任何伤感。

返回故乡的路途异常遥远,但这并不能妨碍母亲的身影浮现在自己眼前,端庄、慈祥,有着一种东方人特有的气质。其实,她们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在十五岁那年,自己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亲情并未因此有任何改变,但还是改变了自己的人生。从士官学校毕业后,自己没有听从养父的建议,进入联邦军队服役,而是加入了一个秘密抵抗组织。或许,仇恨在那一刻战胜了理智,但事实证明,仇恨并不会因复仇而消失,仇恨总是在彼此的仇恨中周而复始。

在未来,战争可以给人类留下些什么?至少,不再有尸体和鲜血,尸体被灼热的气浪撕碎,鲜血在瞬间被蒸干。或许,被留下的仅有一些金属的碎片,漂浮在失去重力的外层空间。

人类,一直以来我们都这样称呼自己,也将所有拥有语言,能够表达丰富情感,用文字记述历史的生物统称为人类。但在杀死对方的时候,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我们早已不再因为争夺食物和土地而自相残杀,却从未放弃对权力的争夺。不同的种族,不同的信仰都可以成为我们自相残杀的理由,在过去的几千年中如此,在未来依然会延续。

杰克站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或许是感觉到口渴,或许只是想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毕竟,与战争有关的一切,原本不应成为自己记忆的一部分。它们应该被抹去,永远的抹去,在经历了太多的痛苦之后。也许自己应该去休眠舱睡上一觉,只要三个月自己就可以回到家,只要有母亲在地方就是家。远离战场后,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脆弱,也或是家的温暖已经阔别太久?毕竟,太多数人的内心都会留有一丝无法抹去的乡愁,但自己也曾亲手毁掉太多人的家园。

狮子座矮星系的最后一颗恒星已然渐渐远去,舷窗外的光线渐渐暗淡下来,折射出的倒影却渐渐清晰。“杰克·斯帕罗。”

“杰克……”

“你退缩了,因为失败。”杰克的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冷笑。

“不,但我们确实无法赢得这场与索伦蒂亚的战争。”杰克希望自己可以尽量保持冷静,至少在面对自己的影子时,他不应该表现出丝毫慌乱。

“我们曾经向普罗米修斯宣誓,为自由而战。”

“在无法阻止那场可怕的杀戮时,我们就已经背叛了最初的誓言。”

“他们是叛徒,如果不是他们的出卖,我们的损失不会那么惨重。”

“出卖我们的,只是他们中的个别人。”

“但结果没有什么不同,为此我们死伤了很多人。”

杰克选择了保持沉默,即便仅是面对自己的影子,这也是他无法否认的事实。在按下左侧扶手边的按钮后,舱内的灯光慢慢暗淡下来,舷窗内映出的倒影也随之渐渐模糊。闭上眼睛,他希望在飞船穿越“虫洞”之前,自己能稍微睡上一会儿,但回响在耳畔的声音却依旧清晰可闻。“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并不适合弱者。我会向所有人证明,你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自己并不后悔,至少现在还不后悔。虽然,自己推开的那扇门并不通向理想中的天界之城,但至少他还可以回到故乡,回到亲人的身旁。远离硝烟,心中不再充满仇恨,不再对权力有着永无止境的欲望,做回一个平凡而真实的人。自己不该为这样的选择后悔,绝不应该。但真会如此吗?毕竟,他还留在那里,延续着自己最初的理想。从契约签订的那一刻,他已经不再是自己的“影子”,他们选择了两条不同的路,之后也必然面临着更多不同的选择。

穿越虫洞后,飞船恢复了平稳,但自然入睡对他而言却依旧是一种奢望。杰克起身走进休眠舱,设置好了睡眠时间,而后按下了【造梦】的按钮后,输入了故乡、亲人两个关键词,略微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按下了【愉快】的结束键。在梦里回到故乡,原本就应该是美好的,但他却没有把握自己会做一个好梦。梦与现实的差别并非不能区分,但在捂住母亲的手时,他害怕从梦里惊醒。

情感和对故乡的思念,有时真的会让人变得脆弱,因此在过去的几年里,他一直选择的是忘记。舱门关闭后,杰克坐回到座位上,身体随着座椅的靠背缓缓向后,直至平躺。一丝香甜的气息,侵入鼻腔,大脑的意识也随之渐渐模糊。也许只有梦可以让空间的距离无限缩短……

故乡的泥土散发着清香,故乡的原野上遍开着淡紫色的野花。山顶上依旧留有皑皑的积雪,山脚下几株高大的水杉苍翠挺拔,夕阳下棱镜湖的湖水闪烁着宝石蓝的微光。这里留有自己童年的大半记忆。然而,道旁依山而建的屋木内,却没有母亲的身影。

屋内地板和桌椅上积满了灰尘,壁炉内只剩下一些早已燃尽的冷灰。显然这里已经有很久没有人住过,但这却并不符合情理。故乡、亲人、一个团圆的结局,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在进入梦境之前,做出的选择。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奢求,自己只是想在梦里重温一下童年美好的时光。冷静,梦不是现实。经历过太多次硝烟与战火的洗礼,这个世界上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他陷入恐慌。他反复的告诫自己,只要醒过来,噩梦就会消失。但无论如何挣扎,梦只能在设定好的时间被唤醒。

当阳光由舷窗左侧射入船舱时,杰克再次睁开眼睛。他努力不去回想梦里的一切,但汗水已然悄然浸透了身上的衣衫。起身后,杰克径直走入洗漱间,冷水让他的头脑清醒许多。换好衣服后,杰克尝试对着镜子中的自己保持微笑,他不想母亲看到一个疲惫的儿子。即便仅是外表看上去,并不疲惫。

杰克独自走到湖边,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奋力投向湖心。少时,湖水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难以平静的只有自己而已。他去过镇上,这里没有人记得他的存在,也没有人记得他的父母。在他的记忆中,这里所有人的面孔都是陌生的,只是泥土散发的清香和漫山遍开的淡紫色野花,与梦中没有什么不同。应该被抹去的记忆,片段式的残留在脑海中,应该记住的却出现了混乱。究竟是机器不可靠,还是人更不可靠?或许都不可靠。不过自己没有选择,没有人能够带着那么多的秘密离开。换做别人,自己也不会允许。但,至少自己重新踏上了故乡的土地,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对于来自身后细微的声音,杰克异常敏感。见自己回过头,来人停住了脚步。“这里的湖水很美,不是吗?年轻人。”杰克点了点。“是,一直很美。您是住在附近?”他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希望在这里有人能够认得自己。

“不,我只是路过,顺便停下来欣赏一下风景。不过,你的背影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曾经的一个学生。”

“您是老师?”

“曾经是,但从不教人课本上的知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需要一份工作,可以随时来找我。”

杰克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而后接过名片。“罗瑞?不,很感谢,但我对当兵没有兴趣。”

罗瑞笑了笑。“但这或许是唯一适合你的职业。因为从你的身上,我能闻到硝烟的味道。”

杰克提起衣领闻了闻。“你能闻到的应该只有汗味才对。况且这里很太平,不需要我这样的人。”

“希望如此。”稍微停顿了片刻,罗瑞继续说道:“那种味道是浸在骨子里的,想要彻底掩饰并不容易。”

杰克点了点头。其实,从对面这个陌生人身上,他也能嗅到相同的气息。“感谢您的好意,但我还有一些自己的事情要做。”

“好吧,那就等你将兜里的钱花干净后再来找我。”

杰克没有回答。对方也无意等待自己的答复,已然转身朝离开。而他还想再四处走走。毕竟,自己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总该能够寻找到一些存在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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