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蓝在迷糊之中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到:“蓝儿,蓝儿。”那么亲切温柔,就朝那边望去,果然是个熟悉的面孔,憔悴的,穿着紫衣轻裙的女子,忍不住叫道:“师姐,师姐。”又想跑上去像一个孩子一样投入她怀中,怎奈何自己怎么也站不起来,心里急得想哭。
那女子幽幽道:“蓝儿,是师姐不好,让你受苦了。”飘然而近,怀中竟还抱了一个婴儿,又伸出一只手抚摸百蓝的脸颊,眼中泪光闪烁,说道:“可是,我要走了……蓝儿,帮我照顾他…好么…”
“师姐,师姐……”
百蓝呼唤着醒来才发觉方才只是个梦,但侧脸一瞧,见身旁果然有一个婴儿,裹在婴儿身上的都是些撕裂的女子衣衫,跟梦里面见到的一模一样,她心中一急,便朝四下连唤了几声:“师姐,是你么?师姐……”都没有回应。
一阵夜风呼呼而至,孩子哭了起来,百蓝将他抱到怀里,见他胸前的衣襟里塞了一块白色手绢,忙掏出一瞧,里面包了一支紫金云凤簪,上面还写了血字。待读完,百蓝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又担心百灵会有什么不测,就急得小声哭了起来,说也奇怪,孩子听了这哭声,倒不哭了。
百蓝小声啐道:“好啊,竟想笑话我。”然后就说个不停。
这些年她都是一个人孤身闯荡,心中众是千言万语也不知该向谁倾诉,这下有了个小家伙在身边,也不管他是听得明白还是听不明白,就将这些年来的苦闷诉了一遍,及到天亮,感觉身上的伤也好了些,就先在河边梳洗了一番,突然胡觉得这世界清晰了许多,见小家伙仍在睡梦之中,不知为什么,突然想笑,便会心一笑,又在心里说了句:“师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往天空瞧了瞧,见空中并不清澈,知道此处离黑水火山不远,觉得还是快些离去的好。可是,四下皆是草木,眼前就是流淌的一条小河,虽相信沿着河流走定会见着人烟,但自己有伤在身不能御空而飞,这般下去,必然费事。
“若能走水路……”
正这样想着,突然河面就飘来了一小舟,真让她喜出望外,便不多想,运转气力如蜻蜓点水般地跃上小舟。那撑舟者,是一年轻妇人,头戴花冠,脸面白润,身材丰盈,看着多有几分水韵般的风姿,而且穿着打扮整洁讲究,见一女子飞上船来,即露惊慌之色。百蓝也不想把这船家给吓坏了,很客气地说道:“打扰了船家,路过此地,想搭个顺风船。”
妇人恭敬道。“既然如此,姑娘请便。”
这“便”字一出,怀中的孩子突然就大哭起来怎么也止不住,妇人道:“应该是饿了吧。”
“饿了?”百蓝挺是不解,她可不知道怎么照看这么小的孩子,又问道:“那该怎么办?”
妇人一愣,答道:“该…该给他喂……”话还没说完,突听船舱内也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之声。那妇人急入船舱,竟也抱了个婴儿出来,又忧伤地说道:“可怜孩子才出生几天,孩子他爹就将我娘俩给抛弃了。”
百蓝马上安慰道:“别太难过,他既如此狠心,便不是什么好人,没他更好。”
“是了,他既负我,我又何必念他呢。”妇人擦了擦眼睛,又道,“对了,这儿有些稀粥和奶水,先喂给孩子吃吧。”
听得这话,百蓝大是欢喜,然后,妇人就小心地给两个孩子喂着吃,孩子果然就不哭了,约莫半个时辰就吃着吃着睡去,那妇人的孩子也一样,吃饱了便睡。
妇人笑了笑道:“还是把孩子放进船舱里吧,外面光线大。”
百蓝早有这个想法,两个孩子便被放在一起,看着那两个小家伙熟睡的样儿,她也放下心来,出了舱内,就听妇人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往何地啊?”
“我?”百蓝想了想又道,“哦,我想先到前面街市去住些日子,你呢?”
妇人道:“我…我回娘家。”百蓝便问道:“你娘家在哪?”妇人答道:“就在…街市上。”
两人对视一笑,显然谁也不信谁,却谁也不在乎,随后,百蓝就在一边运气疗伤,妇人撑着船,顺水顺风速度挺快的,两岸或山或丘,皆是绿树丛生,偶有鸟语清香阵阵。
正当船到了一开阔河面时,河面突然呼呼吹来了一股不寻常的风,百蓝即睁开眼,妇人也是一惊,继而河面之上就回荡起了一位女子的怪笑之声。
妇人脸上马上升起惶恐之色,说道:“姑娘,此事本与你无关,你还是先走吧,那坏女人可厉害得紧,只能怪我娘俩命苦了。”
百蓝暗想:“原来这怪笑之人是寻她的,可是,既然在同一条船上又得了她的相助,岂能弃之先逃?姑且看看情况再说。”便对妇人道:“放心吧,我自会照顾好自己的。”
妇人听她如此说话,心中不免失望:“先前看她一飞上船,料她定是一身怀绝技的女子,没想到她只说会好好照顾自己,言下之意就是不肯相助了。”未及妇人多想,河面之上便“轰”的一声激起一个大水柱,雪白的水柱不停的翻涌竟不跌落下来,更不可思议的是,水柱上突又钻出一位貌美女子来,那女子看着二十多岁左右,身着水绿色的长裙,一脸文静却打扮美艳,柔声说道:“你以为走水路就可以逃得掉么,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吧,大法王可想着你呢。”言辞有几分柔媚之气。
妇人断然道:“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
那女子登时便怒,却不动声色,只双手一合,河中之水就顺她的手式升起冲上小舟。百蓝本不急着出手的,可见这船有倾覆的危险,只得运力两掌分朝一边击出一团百冥黑水将激荡起来的河水打回了河中。
妇人和那女子同时惊道:“百冥黑水!”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找了个帮手,竟还会百冥黑水术。”女子说着,又转向百蓝道:“你这姑娘也太不知趣了,如此花容月貌的却来趟这浑水,不知如何称呼啊?”
百蓝反问道:“你又是谁?”
女子柔声道:“好个倔丫头,难道硬要我在你脸上印几朵水花儿你才服气么?”语气甜腻可人,凶戾之意都被她掩盖了去,一般人听了,定还以为是玩笑话儿。百蓝可不敢松了戒备,见她即取水为剑,刷刷几下刺来,马上召出百冥黑水,先将水花刺来的内劲一一卸掉,再以黑水冲击那女子站立的水柱。
女子嘿嘿一笑,退到水面之上,说道:“果然有点本事,看来是我小瞧你了。”
百蓝见她立于水面有如平地一般,心里也暗暗吃惊:“大法门水行宫的人,水上功夫果然厉害的紧。”
大法门位于西南蜀山,分五行宫,现以金行宫为长门之宫,所修分别为凝金、引木、召水、驱火和御土五术,这召水之术,就是水行宫的绝技,自然是厉害了。此水乃五行之水,而百蓝所修的百冥黑水乃两仪之水,也为世间奇术,当下她虽有些吃惊,但也绝不会被吓倒,言道:“我听说你们水行宫的人大多柔媚恶毒,今日一见,倒真像了七八分。”
女子柔声说道:“啊哟,那你可就错怪了,我们水行宫可都是柔弱女子,心善的很,若有人肯跪地求饶,那是决计不会加害的。”随即右手一挥,河面之上便“轰轰轰——”的朝小舟爆裂开去,若不是百蓝以内力抵住,小舟非碎了不可,心下暗想:“看来此人是不会罢手了。”随即飞身而上,驱召一团黑水化成无数黑水珠点射而去。
女子稍稍退避,只手指一曲,身前升起了一道道水墙挡住了射来的黑水之珠,随后,十指一弹,小水柱便箭般射来。百蓝就不能一一化解了,只能回到舟上防守,这时,她也知道眼前这女子修为定不在自己之下,而自己本就有伤在身必难取胜。
“这该如何是好?”
心下寻思,又望望那妇人,见她只在舱内身护孩子,显然非能者之辈,就有些后悔当初没先离去了。
女子笑说道:“你应该叫百蓝吧?真没想到你还活着,看来鬼王府真是大不如前了,连个小姑娘也对付不了。”说话间手也未停,水花并击而去。
百蓝身形一转道:“鬼王府算什么!”
女子一撩长发,又点水而来,百蓝为阻她上船,只得飞去与她在空中对掌一击,又以内劲相拼,相持一会儿后,见对方诡秘发笑,猛然醒悟:“原来她想借此耗尽我的气力。”心中大骂女子阴险狡诈,赶忙挣脱退回到小舟之上。
女子轻笑道:“你当我看不出你身上有伤么,伤得这般还要如此逞能,真不会为自己着想。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本与你无关的,多半是受了迷惑,不如这样吧,你就告诉我水灵珠在哪,然后跟我认个错,我便放你离去了,如何?”
百蓝憎道:“哼,就凭你这恶女子也配得到水灵珠么!”她虽有退意,但耳听女子那般刁难于己,心里不免怒气暗生。
女子道:“呵呵,水灵珠属五行之物,只有我们水行宫才能发挥它的妙用,否则你圣水门一派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依我看,你若识趣将水灵珠交与我,兴许我们水行宫还会为你圣水门夺回黑水火山呢,这岂不是大大的美事儿。”
百蓝更恼,本要出言相骂,突见妇从船舱出来,说道:“姑娘别听她的,她就是水玲珑的大弟子水蜻蜓,只会胡乱说话而已,我这有颗补气丸,你且服下,便是有伤也能胜她。”
“那可是毒药,不能乱吃的!”女子说道,又一声娇喝:“水无止境!”一水柱便横刺而去。
百蓝马上越身到妇人身前,以一团黑水将水柱打落水中,却没想到水柱的后劲极大,她被震退了好几步,险些跌倒,神情甚是狼狈,幸好被妇人扶住了,妇人将药丸递到她手中道:“这是疗伤灵药,你快服下吧。”
百蓝望着她,虽见她目光有些闪烁,但心想:“我既然是在帮她,她该不至于害我。”便立马服下了。
药丸入口即化,百蓝忽觉体内气血翻涌,内力充沛欲出,难受得紧。
女子见状又诡秘地笑了笑,然后倒转身子,双手在水中急划,顿时河面就出现了一个大漩涡,还刮起了大风,小舟也在旋转。只待漩涡足够大后,就一把提起朝小舟推射而去。顿时,一道巨大的水柱升入空中,又不断旋转着越来越大似要将一整河的水都卷起来,阵势可真叫人害怕。
然而此时,百蓝却仍站在船头,只嘴唇微微动着,不知在念着什么,突然整个人就化成了一团黑水飞射而去与那旋转的水柱相撞,只听一声巨响后,便如漫天雨下,而那团黑水竟还未散,又直朝那女子撞去,只听她一声惨叫跌落水中没了踪影。那团黑水这才飞了回来,缓缓飘落在小舟之上,仍那么平静,玉面玲珑飘然而立。
妇人见敌人被击退了,很高兴地走上前来说道:“多谢姑娘相救。”
百蓝轻声说道:“我不是为了救你。”一说完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了下去。
妇人赶紧号脉,轻声道:“幸好你遇上的人是我。”
然后,马上用自带银针将百蓝体内的淤血慢慢逼出来,接着,将小船靠岸,寻了一偏静之处暂歇。她从船舱里端出来了一盆鲜血,先用手沾了点,放嘴边舔了下,似在品味鲜血的质量,表情动作甚是妖邪吓人,甚至她还给两孩子喂了些鲜血,再将他们藏到树荫下。
妇人将百蓝的外衣脱了,让她盘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紧接着就开始施展奇门异法,只见她双手一动,百蓝身上的衣服便如受魔力般撕裂开去,就裸身在那了。妇人继续念动咒语,并咬破手指凌空画符,四下时而生烟时而风起,好不阴森诡异,突然转手朝百蓝一指,盆中之血就升起来朝百蓝飞去并将其完全包裹住成了个血人,特是邪气。接下来,妇人一直坐着念了近两天两夜的符咒,血才完全融入了百蓝的体内。
百蓝终于醒了过来,很迷糊地说道:“我死了么?“
妇人缓缓道:“你怎么会死呢。”
百蓝望望四下,突然发现自己竟是一丝不挂地坐在那,心中大骇,急将一旁的外衣披上,对妇人怒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妇人道:“别当心,我只是给你疗伤。”
百蓝将外衣裹好,慢慢吸了几口气,想到方才自己在这荒野之地如此暴露,少女情怀顿生不由得脸颊一红,又道:“这么说,是你救了我?”
妇人点点头慢慢讲了事情的经过,至于给孩子喂血和用血给她疗的伤就省了去,只说是用真气给她散血聚气。百蓝见她面色憔悴,猜是为自己疗伤之故,心中萌生谢意,说道:“没想到你竟是世外高人,我真是……”
妇人抢说道:“不敢当,我只不过学了些救人之法,世外高人那可称不上,要说到斗敌的本领,你就比我厉害多了。”
百蓝不以为然,心下暗想:“这救人之法未免也太荒唐了,居然要扒光人家衣服。”一想到这,她就双颊生热,有气无处发,朝四下望了望,突然心念一转,急道:“孩子,孩子呢?”
妇人似乎也才想起来,急忙跑到旁边的一棵树下将两个孩子抱了过来。这两天确是苦了这两个孩子,睡醒了哭,哭累了睡,没人理会。
百蓝瞧了瞧,颇是心疼,妇人则又去将他们的衣服换洗了,再将百蓝的孩子抱过来说道:“姑娘伤势已无大碍,只需好好休息便可。”
百蓝谢道:“多谢搭救了。”语气叫人听起来大有不情愿的感觉。
妇人并不在意,说道:“不用谢,本是我连累了你。”
百蓝觉得这话甚是在理,本想再问问为什么大法门的人要抓她之类的话,可又觉得因这陌生之人冒了如此大险确是不值,也就不想多说什么,对手中抱着的孩子亲了又亲,欣喜不已,颇有拨云见月,雨过见虹的清新之感。
妇人将东西收好后,走过来说道:“大法门的人定不会罢休,走水路已经不安全,我们还是快些离开这里。”
“我们?”百蓝惊讶,心下暗道:“什么时候成我们了,我可与你不相干的。”
“对啊。”妇人接着道,“怎么,你不想与我一起么?以你现在这虚弱的身子,最好还是和我一起赶路的好,否则,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可过意不去。”
百蓝听得这话心里颇是窝火,先前就是因上了她的船才险些丢了性命,心想:“这人既然这么厉害,先前却不肯出手,还骗我吃什么药,存心是要害我,我岂能再与她同道?”暗运气力准备给妇人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身子当真虚弱,竟提不一起一点真气来了,心下忧道:“遭了,我现在打她不过,该怎么办?对了,我姑且先依着她,等恢复体力再说。”
她如此盘算,表情甚是奇怪,妇人便问道:“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