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苍穹一片漆黑。星光熹微,衬着细如弯钩的月牙隐约几片浮云飘过,薄纱般朦胧。
山林幽暗,木叶沙沙作响,枝叶相错,在隐约可见的月光下似着了更深一色的黑黝。张牙舞爪地摇曳着。
渐渐止住的风,安静得几分诡谲。
“夫君——夫君——”风中杂糅了女子嘤咛的呼唤。焦急地,带了几分的哭腔。在夜里渐渐清晰。然而,若用心去聆听,却又化为乌有。
嘀嗒,伴着这一声雨打枝叶的声响,雨开始大滴落下。由缓转急,淅淅沥沥。
还是夏初时令,春雨的气息仍未离去。这雨,也不知还会持续多久。
雨滴打湿的羊肠小道上,行人不多。毕竟是在山里,这种天气,连打柴拾薪的人也不来了,空山也便更寂了。
“小姐,小姐——唉,您等等我呀。”雀儿单手提起罗裙下摆,小心翼翼踏在已微泥泞的道上,一双素白绣鞋染上了点点红泥。她撑着把油纸伞加快了步子朝身前不远处的白衣女子追去。
夕颜闻声缓了步子,转过身,静静看着朝她奔来的女孩儿微笑。淡紫色的伞下,映照着她温柔娇美的容貌。
待雀儿靠近,她才开了口:“这雨下得蹊跷,我们最好是赶在天黑前翻过这山才是。”
她说完,伸出一只素手,敞开手掌,手心朝上承接了几滴雨水后缩回手放至唇边以舌尖轻轻舔过。
略微咸味。是泪?她微微蹙颦,眼神露出几丝疑惑。
解下罗帕,仔细拭干沾了雨水的左手,夕颜抬眸看向山林更深处,一向淡定从容的眼里显现出担忧。
“小姐?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雀儿从未见过小姐此刻这般的神情,不由问道。她一双灵动的双眸不禁扫视了四周,不看还好,这一看不由心生了几分恐惧。这路,似乎安静得过了分。
该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雀儿想,也便越觉得害怕了起来。她朝夕颜更靠近了一小步,伸出小手紧紧攥住夕颜的长袖。
“没什么,是我多心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给雀儿带来的影响,夕颜暗暗责骂自己的大意。同时,她把手覆在雀儿些微颤抖的手背上,借以安抚她:“我们走吧。要不,就真赶不上了。”
“是,小姐。”雀儿应了声,却仍未放手。
浅叹了一声,夕颜收了自己的伞,一手从雀儿右手中接过她的伞,另一只手牵着她,两人相携离去。
雨势渐收,伞下两人儿的鞋履早已泥泞不堪。
待雨停后,雀儿终是难耐这泥履的沉重,便从路边灌木丛中随手折了一根木枝下来,选了块较干净的大石块坐下,便用树枝揩了揩鞋沿及鞋底处厚重的泥土。
弄干净了自己的鞋儿,雀儿如释重负般吁了口气:“小姐,您要不要也清理清理?”她闪着水灵的双瞳望着一旁似有所思的夕颜,扬高了手中沾有泥浆的树枝。
夕颜这才回过神来,把目光聚在雀儿欢快的笑靥上,又落在她高扬了的枝木端头。待知晓了雀儿的用意后,夕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自己的鞋自己最清楚了。除了溅上了几点泥水,鞋底并不曾粘了泥巴。
没趣地扔了手中的树枝,雀儿起身跺了跺有些发麻的双腿。
“小姐您刚才一直在看着什么呀?”雀儿微微偏倚着脑袋问道,“您都看得出了神呢。”
“是么?”夕颜微微一笑。
“嗯嗯,您看得连我都给忘了呢。”雀儿认真的点了点头。略带抱怨地说道。
夕颜仍是笑着,也不作答。她朝着雀儿的方向走去,却越过雀儿的身侧,径直走到她背面不远处的一蹲大石块钱才停了步子。
一人来高的石块,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光滑可鉴不见一处青苔。若不是它底部与地面深嵌处已被杂草隐没还以为它是新置不久的呢。
这么大一块石头,也亏方才自己竟没看到。雀儿吐了吐舌头暗想,双颊不由浮上了两片潮红。
可是,再怎么看也不过是一块石头罢了。小姐又怎地为何如此在意呢?雀儿着实想不通了,她只好紧盯着夕颜,试图从中看出些所以然来。
夕颜依旧沉默不语,她本是凝视着石块忽而又抬起手置于石壁上,手心紧紧贴着。
出于好奇,雀儿也学了她一般把手覆在石壁上,蓦地,异样的情愫像潮水般涌入她的心房,然却在略有察觉后又重归于平静,仅余丝丝暖意从石中徐徐传入掌心。
“有什么感觉?”缓缓,夕颜收了手朝一旁还把手置于石上的雀儿问道。
“怎么说呢。有种暖暖的感觉。竟不像是石头本该有的冰凉。”雀儿如实回答。若是晴天倒也还说得过去,只是方才明明才下过场大雨。怎么说也该把石头的温度带走才是。
似乎是满意于雀儿的答复,夕颜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然雀儿还是少了一点未说。那石块除了带有温度以外,还有类似于人的脉搏一般的律动。怦怦,怦怦,一下一下又如心脏的跳动。
看来今晚又有得忙活了。把目光转向西沉的夕阳。夕颜低声呢喃。山风拂过她柔长细腻的发丝,那青丝便如黑绸缎般在空中展开,带了几分柔美。
热,很热,热得要窒息。雀儿在简陋小栈里一间除了床外便无他物的榻上来回翻着身。
细密的汗水从她凝脂般的肌肤中渗出。浸湿了她的发,沾湿了她的衣。湿透的单衣紧紧胶着地包裹着她娇小的躯体,令她本就发烫的身子愈发不适。然而即便如此,这炽热却仍旧无法把她从梦中唤醒。
即使痛苦得不想继续。
即使悲伤得哭泣。
梦,却依然。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一道清婉而带来几分忧伤的女音在雀儿的梦境中萦绕,带着不可抗拒的魔力挟制了她的思绪甚至情感。
恍惚间,她看见了一座清幽宁静的小村落。绿树合绕,清溪静淌。
村外田垅上是辛勤的农人躬身劳作。他们晶莹的汗珠在热气下蒸腾滴落,垂直砸在了丰沃的田地里。然炎热仍无法停止农人的劳作,这一家的口粮不容怠慢。
离田地不远处是一口水井。石砌的井身散发着古朴的气息。井上黯淡失华的轱辘缠绕着磨出了扎手细毛的井绳,无言地述说着自己已微久远的年代。
因是正午。汲水浣衣淘米涮菜的农妇早已不在,这儿也便成了村子里孩童嬉戏的乐园。
“小梅——小梅——”清脆的童音响起,“我阿姆蒸了好些个馒头,我拿了一些来给你尝尝。”
黄发垂髫的孩童,虽身着粗布麻衣,却也秀气清灵。他怀里兜着些个馒头,那裹得不甚严实的褐色布头隐约可见包裹其中的粮食。此刻他正朝不远处的一群嬉戏的孩童喊道。
唤作小梅的女娃儿本是同一群伙伴们跳绳儿,闻声便离了群朝男孩走去,也不管身后其他小孩的起哄声:“陈家又来找小媳妇咯!”
抱着馒头的男孩听了那些起哄倒先不好意思起来,他憋红了一张小脸儿却道不出一句话。只是看着朝他走近的小梅害羞的傻笑,几分憨厚几许纯真。待到人近了身,也只是把手中物么往她跟前塞去。便回了身。
“明哥哥,你不和我们一起玩啊?”小梅见他要走,空出一手拉住了他。
陈明却又红了脸:“不了,你们都是女孩子家,我去凑什么热闹?况且待会阿爹还有事要我做。”虽还是孩子,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村里,谁家男孩不是早早年纪就要学了农活。
“也是。”小梅想想,也觉得让明哥哥一个男孩子陪自己这些姐妹们一起,倒是不合适,便又道,“那不然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好不?”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位一直照顾她的小哥哥的。每回一有好吃的好玩的明哥哥都会在第一时间送给她,和她一起分享。还记得五六岁时男女界限还不分明的时候,他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时候,她还说过要扮演新娘嫁给他呢。
“嗯。”应了声,陈明转身离开了。他其实也想和小梅多处一些时辰,但难耐还有那一群小娃的揶揄。阿爹说男子汉要有男子汉的气概,不能整日和女娃厮混,那便是不正经的流氓才做的事。每回想起这话,陈明就不敢多去找小梅玩了。虽然两家离得近,自小两人关系也处得好。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多少还是懂了些男女有别。
见陈明走后,小梅目送他待到看不见人影,方揣着那好些个刚出笼不久的馒头朝一群女伴们走去。
“小梅真好,阿明总是给你带吃的。可是羡慕死我们了。”一个关系较好的女娃嘴上说着,手却不忘朝她怀中之物探去。
小梅哪里看不出她的打算,略略歪斜了身子。躲过了她的魔手,本是想大家共享的,看她那副着急的谗言,小梅忍不住想逗逗她:“这是明哥哥送我的。可不能就这么轻易让你拿了去。”
“好小梅,好梅梅,你最好了。就给我一个呗,反正你有那么多。”女孩见方才没得逞,忙地满脸堆了笑容讨好道。这也是她们相处的方式,虽然总是互相取笑,但有了好处却不忘分享。谁家园子果子熟了,地里玉米丰收了之类的,总会招上几个好伙伴,夜里领队去当当家贼,若是被发现了,顶多受点小惩小戒,隔日又可以继续成堆去别家“做案”。大人们虽然懊恼,但哪个不是这样度过童年的。
“就你嘴甜,下次明哥哥过来,不要又取笑了我就分给你们。”小梅却提出了条件。也是对其他姐妹群说的。
“保证不笑了。”虽嘴上说保证,又有哪回做到了?
还热腾着,嚼着嘴里尚有余热的馒头,小梅忍不住偷着乐了。明哥哥一定是刚出笼就揣怀里了。想着他约莫是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把热乎乎的馒头掂量起来的姿势,她眉间的笑意更浓了,然而也有了几丝心疼,也不知道烫着了没。
其他伙伴此时顾着瓜分食物,倒没去在意小梅时而傻笑时而担忧的神情。这陈明母亲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明明是那般简单的面粉和的馒头,怎么就硬是比别家的要好吃上几分。
本来日子也该是这样平凡的度过。平凡的小山村,日复一日。黄发垂髫的孩童长大,然后娶亲,生子,再过着如父辈们相似的一生。如此循环。
但,这一切却生了变故。
在小梅长成大姑娘后,在她和青梅竹马的明哥哥即将成亲的时候。
一切都改变了。
没有了新娘,没有了婚礼。
只有那山岗上日夜的期盼。
……
—————————————————————————————————————ps:最近有点忙,更新过慢请见谅。(以下是本人的牢骚,亲们可以选择忽略)
可不可以别这么折腾啊。毕业典礼一结束,就要搬宿舍,搬到那么远的地方,还要打工,每天一个多小时挤BRT挤公交,早出晚归算了,不能上网算了,还要去看牙,不能吃好吃的就算了,还整得发低烧……到现在还是浓重的鼻音……这日子过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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