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蒋宇建将自己用三天时间采写的稿件《直击城郊垃圾猪》传给编辑部后，松了口气，靠在椅子上摇晃发酸发痛的双臂，想着如何在当好记者的前提下，找个副业，增加收入，快点儿买辆轿车。眼下，郝晨钟还没有给蒋宇建找到可以再写的报告文学。
窗外，寒风凛冽，滴水成冰。室内温暖如春，蒋宇建精心栽培的茶花，已经露红，含苞欲放了。蒋宇建打开手机的电话簿，把电话簿里的人查看了一遍又一遍，蒋宇建再次看到“潘哲瑶”这个名字时，突然想到了一个苦力活儿——
一个星期前，玉林文化公司的总经理潘哲瑶让蒋宇建给他物色一个编辑，给该公司写解说词。蒋宇建当时随口答应了，却没抽出时间给他办这件事情。现在，他突然想，这个活儿自己接了。
蒋宇建拿起手机一看，已经中午12点了，揣起手机就往家走，思忖着，等回家吃完饭再给潘哲瑶打电话。
“婷红，一会儿吃完饭，你提醒我给潘哲瑶打电话。”蒋宇建一进门就对叶婷红说了他要给潘哲瑶当编辑的事儿。
“下午再打电话吧。”叶婷红说：“大中午的，人家休息呢。”
“不管那么多了。”蒋宇建说：“时间就是金钱。等下午打电话，说不定他已经找到人了。”
蒋宇建匆匆吃完饭，没经叶婷红提醒就拿起手机，打起电话：“潘哲瑶，你好，我是蒋宇建。”
潘哲瑶接到蒋宇建的电话，欣喜若狂，“找到了？是谁？”
“是我。”
“啊？”潘哲瑶先是吃惊，后大喜：“蒋大记者，能屈尊给我帮忙，真是荣幸！我要是一年挣了50万，到年底给你分10万，20万也行。”
蒋宇建心想，还是一次一利索吧，自己是斗不过商人的，“干脆，咱们一篇一算账。你给个价儿。”
“你要多少？”
“1千字——”蒋宇建说这里，叶婷红突然从卧室里跑出来，伸出右手，五指张开，示意——500元，蒋宇建想，自己单位，写1000字能挣150元，给她写解说词应该挣500元。可是，话到嘴边，他却说成了300元。
“好。咱们是老朋友了，你说多少就多少。”潘哲瑶一副非常够朋友的姿态，“明天，我把材料给你拿过去，你先写上一篇。”
“好。”蒋宇建说完挂了电话。叶婷红埋怨蒋宇建钱要少了，他安慰道：“自己以前也没写过解说词。等写出来看看。如果对方特别满意，再加钱也不迟。”
不管怎样，一笔额外收入即将入账了，叶婷红脸上绽放了少有的笑容。
第二天中午，潘哲瑶打来电话：“我来你们小区了。我把材料拿来了。”
蒋宇建站在阳台上看到了门口停着一辆轿车，轿车旁边有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打手机，一边仰脸朝天地四处张望着，蒋宇建在电话里说：“我看到你了。你在门口等着。”
蒋宇建穿衣服时，叶婷红过来帮着扣扣子，叶婷红说：“你可千万别让他来咱们家。他要是看到咱们家要啥没啥他就会压价，你连1000字300元也挣不上了。”
“我下楼取材料，也是这个意思。”蒋宇建说。
吃过晚饭，蒋宇建来到小卧室，趴在床上整理潘哲瑶送来一家医院的一大堆总结资料。蒋宇建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雨晴就钻进小卧室来了，她看着满床的纸，不解地问：“爸爸，你干啥呢？”
“爸爸给你挣钱呢。你去客厅看动画片去。”蒋宇建想把雨晴支走。
“爸爸，我不看电视了。我和你一起挣钱呀。”雨晴说着就把蒋宇建摊在床上的资料胡乱收了起来。
“雨晴，你去看电视吧！”蒋宇建祈求道：“你把爸爸的资料都搞乱了。爸爸怎么挣钱呀，怎么买轿车呀！”
“爸爸，咋办呀！是不是买不上轿车啦？”雨晴伤心地哭了，“爸爸，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吗？”
“好。爸爸原谅你了。”蒋宇建抱起雨晴，在她满是泪水的脸上亲了一下。
雨晴破涕为笑，搂着蒋宇建的脖子亲了一口，从蒋宇建的怀里跳下来，“爸爸，我去看电视呀。”
蒋宇建高兴地说：“好。去吧。”
蒋宇建把雨晴弄乱的资料刚整理好，雨晴推开小卧室的门又进来了。
“你来干什么呀？去看电视去。”蒋宇建催她赶快离开。
“爸爸，妈妈说过，‘看电视时间长了不好。’所以，我过来看看，看你干啥呢？”雨晴狡辩道。
看着站在那里笑嘻嘻的雨晴，蒋宇建紧绷的脸还是禁不住露出了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雨晴手扶门框，高兴得直踢腿。
对雨晴，蒋宇建无计可施，他在客厅里不停地转着，嘴里不停地叨念着：“这孩子闹得我没法写。叶婷红，你快管管她。”
正在卫生间洗衣服的叶婷红说：“你去阁楼上写呗。你上楼时，把楼梯口的门关上，再锁上。这样就没人打扰你了。”
“好吧！”蒋宇建无可奈何地说。他一想到阁楼，身上就哆嗦——阁楼可是做为家里冬天的冷藏室使用的。今天，已经是二九第三天了，阁楼上面的温度表显示零上8摄氏度。阁楼北侧堆了10多颗大白菜，150斤土豆。阁楼南侧放着蒋宇建的藏书。春秋时节，阁楼是蒋宇建的书房；夏天时，在六楼里蒋宇建都热得只能穿住大裤衩，阁楼上更是热得像是桑拿房，每天蒋宇建上去两次，一次是早晨打开窗户通风，一次是睡觉前上去关窗户；冬天，阁楼就让位于水果蔬菜，成了冷藏室。
去年冬天，蒋宇建就以阁楼上冷为由，没有上阁楼看书，在楼下和女儿玩耍了一个冬天。
这个冬天的夜晚，蒋宇建不能再和女儿享受天伦之乐了。他得先买汽车，然后才能安心地享受这天伦之乐。
“人怕逼，马怕骑。”蒋宇建终于理解这句话的意义了。在六楼他只需要穿秋衣秋裤就可以过冬天了，在阁楼上却不行。
蒋宇建穿着毛衣毛裤上阁楼了，坐了10分钟，衣服就被寒气打透了。他下楼又找了一套毛衣毛裤。
这回穿上两套毛衣毛裤，蒋宇建感觉身上不冷了，埋头工作起来。半个小时后，蒋宇建感觉腰部隐隐作痛，他又下楼准备拿一床被子。
叶婷红先前对蒋宇建拿这个拿那个不介意，他又下来找被子，她不禁揶揄道：“用我再帮你拿褥子吗？”
“老婆，你别刺激我了。”蒋宇建说：“干革命，首先得保重身体。如果有条件，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钱还没挣呢，我就倒下了，哪多？哪少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这个道理。”
“好好。我知道了。”叶婷红指一指正在全神贯注看动画片的雨晴，“小心她再缠着你不放的。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蒋宇建赶紧低头上楼。叶婷红看着蒋宇建滑稽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怕雨晴发现，便赶紧转身擦地去了。
蒋宇建腰上缠着棉被，脚穿着皮鞋，身上再也没有寒冷的感觉了。蒋宇建终于可以安心坐下来写稿子了。蒋宇建面对着这家医院20多页的总结资料，他的头大了——这些资料，除了枯燥的数字，就是一些官话套话，看上两页，蒋宇建把稿子摔在桌子上，骂道：“这也是人写出来的？”他真想到这家医院采访后，再写解说词，可是，他以什么身份去采访呢！他是不能以记者身份堂而皇之地去从事第二职业的。没有别的办法，蒋宇建只能面对这些枯燥的文字，搜肠刮肚地润色着。
蒋宇建写到半夜11点还没有下楼睡觉。
雨晴趴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就是不肯睡觉，过了许久，她喃喃地对叶婷红说：“我想爸爸了。爸爸为什么还不下楼呀！”
“爸爸写稿呢！挣10万呢！”无意当中，叶婷红就把买轿车的标准定到了10万。叶婷红对于街道上跑的两三万元的的家庭轿车，向来是嗤之以鼻的，她经常对蒋宇建说：“与其买两三万元的轿车，还不如骑自行车，那样的轿车开在路上都觉得丢人。”
她对女儿说：“你不要10万了？”
“要10万干什么？”雨晴不解地问。
“挣够10万元钱，就能买轿车了。”叶婷红解释着：“你要不要10万？”
“要！买轿车，嘟嘟，”雨晴作出旋转方向盘的样子：“带上爸爸、妈妈，还有小猫咪（雨晴喜爱的毛绒玩具），去超市。”
“去超市干什么？”叶婷红问。
“买好吃！”雨晴张开双手，又合笼在胸前，一副已经吃了好东西后，十分幸福的样子。
“那让爸爸写稿子吧！”叶婷红步入正题。
“噢。”雨晴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雨晴又喊着：“我要爸爸。”
“爸爸改稿子呢。你不要10万了？”叶婷红威胁道。
“不要了，我要爸爸。”雨晴急切地喊着。
“爸爸一会儿就下来！”叶婷红没有上楼去叫蒋宇建，她想出了另一个对付雨晴的办法：“你不能再喊了！楼下的叔叔阿姨睡觉了，你把他们喊醒了，他们上来找你呀！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爸爸一会儿下来找我呀！”雨晴自信地说。雨晴翻了几下身，就睡着了。
半夜12点半，蒋宇建下楼了，解说词只写了个框架。他躺在床上，一筹莫展。但是，他心中有个信念，哪怕一天写一个字，也要写下去。熟睡的雨晴翻身了，她的胳膊落在蒋宇建的手上，蒋宇建刚要抽回手，雨晴的小手已经抓住蒋宇建的手了。雨晴小猪似地哼了一声，还吧嗒了一下嘴，另一只胳膊也伸过来了，把蒋宇建的胳膊抱住了。蒋宇建欠起身来，盖上雨晴蹬翻的被子，雨晴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蒋宇建小心翼翼地躺下，正了正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两个晚上过去了，1500字的解说词终于写好了。第二天下午，蒋宇建提前半个小时就到办公室了，专题组办公室再无他人，蒋宇建快速通过QQ把解说词给潘哲瑶发了过去。
“你写的好，毕竟是记者，”潘哲瑶在QQ上满意地说。
“谢谢夸奖。”蒋宇建打完这几个字，便要从QQ上下线，发现王铭芳的QQ头像正在跳动，蒋宇建便点了一下王铭芳的QQ头像，王铭芳的对话栏便跳跃出来，“嗨，哥们！你怎么好几天不上QQ。”
“我开通QQ的目的是为了接收读者提供的新闻线索的，如果不是读者给我打电话接收新闻线索材料，我是很少上QQ，现在又忙着给人写篇解说词，更没有时间了上QQ了。”
“你就不能去拉广告吗？干嘛非得干苦行僧一样的活儿。”
“没办法。我就是觉得那营生有点低三下四的，我不能没话找话地跟人说小话。”
“我在日记本里写道：‘低三下四并不可耻。它原本就是一种生存方式，一种极好的谋生手段。’我把这句话作为我的生存座右铭。你也应该这样。”
“这个道理我懂。这句话，我也在你的日记本里看过，可是我做不到。”
“哥们，你看过我留在你那里的日记本？”王铭芳惊喜地问。
“是，看过。你把日记本留在我这里的前两个月，我还能管住自己不去看你的日记本。后来，禁不住就看了——你想想，一个女孩子的日记，对于一个成熟的大男孩的诱惑有多大呀！看的时候，我还给自己找理由——你放在这里的就不是秘密，如果是秘密，也是想让我看看的秘密。”
“你说得很对。我就是想让你了解我的过去，来认识完全的我。”
“那里面有你大学三年的成长经历，有你坚韧精神成长的过程，这让我受益匪浅。你这个坚强的女孩让我也想成为一个坚强的男子汉。”
“那你看过我以前的男朋友写给我的情书吗？”王铭芳见蒋宇建还是不说她想问的问题，便单刀直入。
“看过。”
“那当时，你是怎么想的？”
“我看他对你爱得那么深。而你把他写给你的情书撕了、又粘上，说明你也是爱着他。于是，我便把悄悄泛起的对你的爱埋在了心底。我知道我们只能做朋友，做彼此的红颜知己。”
“你知道，他在这封信里说，他的家人已经让他和另一个女孩结婚了。我们的爱情也就随着这封信结束了。我去BJ之前，整理物品，准备把那些无法带走的东西放在你那里时，我翻出了这封信，先是把它撕了，准备扔掉。后来觉得，这是我结束之前爱情的证据。如果你看了这封信，就知道我已经是个自由的女孩了，我已经心无所属了，只能你来打开心门。所以把它放到你这里。”
“可惜，我当时觉得你留下这封信，是因为你对他念念不忘，心里已经没有别人的位置——你用这封信来告诫我：我们只能做朋友，我们这间只有纯洁的友谊，不会有甜蜜的爱情。我一想到爱你，就想到了这封信，想到那个对你念念不忘的男子——他成了横亘在我面前的一道墙，我也就断了与你相爱的念想。”
“现在我明白了：正是因为这封情书的阻碍，后来，我给你邮我的照片，你看了我的相片，你写了一首不痛不痒的那首诗“生命的绿洲谛听远方的泉流/细碎的脚步辗过海波起伏的春秋/心绪的乐章可是奏响海岸线凝注的永久。”
“是的。按正常的恋爱原则，一个少女给一个小伙子邮寄相片，应该是在表达她爱他。可是，因为那封情书的缘故，我对你没了触电的感觉。我看你的相片，心中没有一丝波澜，是那么宁静。我仿佛是在看我妹妹的相片。”蒋宇建感慨万端，不由自主地在心间浮起李商隐的诗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蒋宇建，最近，我看到李煜的《渔父》词，写得特别好，看了很是感动。今发给你看看：“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无言一队春，一壶酒，一竿纶，世上如侬有几人……”
蒋宇建看后，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只恨此次相逢，王铭芳已嫁、蒋宇建已娶，且都有了女儿。然而，时光不能倒流，肩负家庭的重担也不能随便撂下。蒋宇建想说“来世咱们再相恋吧”，但是一想到体贴入微的叶婷红、掌上明珠雨晴，觉得这话有些龌龊，真是羞于出口。蒋宇建想到了王铭芳寄给他的诗句最适合在此情此景说出了，于是，他对王铭芳说：“这是你以前写给我的：‘也许岁月将容颜衰老/也许时空将彼此隔离/难忘的依然是纯净的友谊’让我们将真挚的友谊继续下去！”
“好的，哥们。蒋宇建，请答应我——你一定要接受我对你的回报，就像当初我坦然接受你对我的帮助那样！好吗？”
“谢谢你！你已经给我们买了微波炉了。不要再给我们买东西了。如果我需要帮助时，会请求你的帮助的。下班了，我得回去了，一到这个时间，雨晴就会扒在窗台上看下班回家的我。”
“再见。我也得回家看看彩欣了，我妈给我看孩子，彩欣都跟我疏远了。”王铭芳关了电脑，向店员交待一下，便走出店门，走向她的轿车，王铭芳把汽车打着火，正要起动时，发现轿车的挡风玻璃上落了一层灰尘，她打开后备箱，戴上那双专用手套，拿起掸子掸了掸灰尘。她放下掸子，摘手套时，突然想起，这皮手套是她当年去BJ时蒋宇建给她买的，这手套被她戴得不能出去见人时，她把它当成了擦车时的专用手套。这手套是她对蒋宇建文念念不忘的象征。她与蒋宇建的过往必须成为历史，她要以一颗纯洁的心发展他们曾经的友谊。王铭芳握了一下这双还可以擦三四年车的手套，将它轻轻地放入旁边大树下的垃圾箱。王铭芳换了一张节奏欢快的CD，将音量调得很高，她一边开车，一边跟着曲子哼唱着。
蒋宇建关了电脑，满脑子是他和王铭芳的往事，他恍恍惚惚地走出办公楼，突然想起给潘哲瑶发电子文件时用的U盘来，可千万不要放到办公室里，要是领导知道自己上班期间干私活儿，麻烦可就大了。蒋宇建摸遍全身的衣兜也没找到U盘，他慌忙向楼上跑。
“慌慌张张的，你怎么了？”正要提包走的董云梅上下神秘地打量着蒋宇建。
蒋宇建来不及回答她，发现U盘还在电脑上插着，他身子一转，背对着董云梅，马上拔下来U盘。然后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说：“以为电脑没关呢。”说完转身就向外面跑，把董云梅甩在身后，蒋宇建就这么小跑着回了家。
蒋宇建气喘吁吁地推开家门，便走进厨房对正在盛菜的叶婷红说：“解说词顺利通过了。潘哲瑶对我赞扬了一番。看来，我还是挺有才的。”
叶婷红笑容满面，忙着摆放饭菜。
蒋宇建笑着抱起在阳台上手扶栏杆的雨晴，发现她怒目而视，抱在怀里的身子也硬硬的，不肯贴着蒋宇建的身子。蒋宇建亲了一口雨晴，问：“怎么了？”
雨晴什么也不说，突然伸出双手抱住蒋宇建的头，对着蒋宇建的脸就是一口，“哎哟！”蒋宇建抱着雨晴蹦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痛并快乐着”的感觉。
雨晴笑得眼泪流了出来，一头趴在蒋宇建的肩上，双手紧紧地抱着蒋宇建的脖子。
“你为什么咬爸爸？”蒋宇建拍着雨晴的屁股问。雨晴只是紧紧地抱着蒋宇建的脖子不做声。
“快下来，你和爸爸吃饭。”叶婷红伸手抱雨晴，笑着问蒋宇建：“你是不是在楼下没和她招手？”
“噢。”蒋宇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照着雨晴的屁股轻轻地拍了一下。
蒋宇建吃完中午饭，刚躺下，准备舒展一下身子，他的手机就响了，潘哲瑶来电话了。
潘哲瑶说：“每段之间要有个过渡段，要用一些华丽的词语掩饰一下生硬的宣传内容。比如，“朝阳第一抹金彩洒在医院的急诊大楼上，救死扶伤四个金字熠熠生辉，有着10年历史的医院，显示着她的博大精深。诸如此类的虚话。”
蒋宇建只好按潘哲瑶的要求改稿，第二天上午，蒋宇建趁办公室里的三个女人畅谈开车被罚款的遭遇，悄悄通过QQ把解说词给潘哲瑶发了过去。潘哲瑶对蒋宇建又是一番赞赏。蒋宇建想，这回总该通过了吧，
中午回到家，蒋宇建对叶婷红说：“我要被这个家伙折磨疯了！他是啥意思呀，写好了，他一看说好，过了一会儿，又说这儿有毛病，那儿有毛病。我快让他给气死了。”
“他要是还这样。你就别干了。”叶婷红说：“还不如安心写你的记者稿呢！写记者稿下这么大的心血也该挣这么多钱了。”
“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费劲儿。”蒋宇建坚决地说：“不干啦！我不想给他当毛驴了！”
“他再打来电话。”叶婷红安顿道：“你就说你不干了，让他过来取资料吧！”
潘哲瑶又打来电话，说对方那家医院对蒋宇建写的解说词不满意，他要来取走材料。
蒋宇建说：“你过来取吧，我正准备让你来取资料呀！我不干了。”
按约定，蒋宇建在小区门口的保安室里见到了潘哲瑶。蒋宇建向稳坐在沙发上的潘哲瑶招了招手，便走出保安室，向小区大门外走去，蒋宇建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小区内，狂风卷着细沙，在空旷处猛烈地撒野。潘哲瑶想在小区内找个窝风的地方跟蒋宇建说话，见蒋宇建提着手提袋，径直走出小区大门。他只好跟着蒋宇建出了小区大门。
蒋宇建站在小区大门外20米远的地方，迎风而立，本来很短的头发被风吹得像一团野草，冲天刺着。蒋宇建把手提袋交给他，就向小区里走。潘哲瑶望着蒋宇建的背影，口吻生硬地说：“稿费，等我拍完宣传片，再给你。”
“我——”蒋宇建真想对潘哲瑶说“我不要了”，转念一想，如果这个滑头，能够给他两个血汗钱，也能给女儿买块汽车玻璃，便说：“那你看吧！”其实，蒋宇建还想让自己给潘哲瑶一个笑脸，但是，这时，他已经不能驾驭自己了——他倔强的双腿，载着他高傲的头颅，走进小区，任凭凛冽的寒风夹杂着细沙打在脸上，也没有低头，显得有些悲壮。蒋宇建知道，他的那番辛苦已经付之东流了，那个滑头不会给他一分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