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一看,第五场比拼的那个获胜者带着阴残的笑容向他的对手连连进攻,手中的剑几乎招招致命,而那个对手似乎也已经筋疲力尽了,身上纵横交错着好些伤口,慢慢渗着血。台下很多人已开始谩骂起来。
"住手!"一个熟悉的黑影飞快地跃起,上台和那个行者过起招来。因为耗尽体力,那个胜者不是对手很快便被制住了,又上来几个强壮的家丁将他押下去。
广然燊站在台上,淡然自若地笑着,很快也走下台去。
我微笑一下,转头看向梨儿,梨儿脸迅速变得通红,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比赛类似的现象少了很多,但依旧非常残酷和血腥。有时看着那些家丁像拖木头似的将"全身浴血"的选手拖走,而依旧伤累累的胜者摇摇晃晃地勉强站起在众人的称赞和收好声中踉跄地"爬"下台。
我不禁愕然,为了那个所谓的"荣耀"真的值得这样的牺牲吗?中途去不远处的医馆探慰伤者,遇见了王神医,他忙得满头大的,一边不停工作一边插空和我聊几句。这次受伤的人轻的是皮肉伤,重一些的就是骨头脱臼、断裂之类,再重的便是伤着椎、尾椎的,弄不好就是半身不隧,终生瘫痪甚至……王神医手下几个和我比较熟的偷偷告诉我,已经抬出去五六个了!天呐!我难以置信地听他说着"这有什么,听师傅说,以前每次武考少说也要抬出去七、八个十具呢?
"少说废话!"王神医快步走来将他拉开,低声对我说:"陈姑娘,这里不太干净,你快走吧!"说完向侧门望了望。我一看,是秦家堡的几个上级人物闪进身来。
我快步走出门去,心里疑窦重重。
这样持续了三天,大部分选手已经比赛结束,也有陆陆续将近五十多人在夜里悄悄逃走了。
"姑娘"!阿琦巧然嫣笑"自从正公子被划伤后你就一直这样,按照你教的成语叫作……叫作……"
"魂不守舍!"广然燊轻笑着。
我不理他们,走到正在包扎伤口的正航夙前面"这样包不对!"
"那你给航夙包扎吧,苑儿!"广然燊调皮地冲我眨眨眼,平时都是他和梨儿被我们捉弄,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岂能不"变本加厉""唉哟!这样是很疼的,好疼呀!"他装成痛苦状不住"呻吟"着。
我红着脸瞪他一眼。又转过头向着正航夙:"喂!你听见没有啊!"
"我没事"!他在我面前第一次慌乱起来"我没事!"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坐下一把抓过他的左臂,拆开上面胡乱缠着的绷带,但那血淋漓的伤口却让我一下子"痛"起来……
那是一个高手,他的剑似乎拥有无可阻挡山洪般的力量,和他对决的偏偏也是一个高手,一时间,台下呐喊、叫好声震天。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利剑一次又一次地"擦身而过",极度危险,也极度恐怖……"刀剑无情",当他的剑刺入对方身体时,他无疑已是一个胜者,而他却像野兽一样发疯似的刺入、拨出,再刺入,再拨出……那柄剑被新鲜飞溅的血液染得遍布"红锈",在阳光的照射下分外妖异--那是一种噬血的光芒……
阿琦和梨儿早已捂住眼睛,我却不知道该怎样合上双目,众人被眼前极度残忍、血腥的场面惊得怔在原地。没有人上前去制住那个人,一只浑身浸满鲜血的野兽,一个发了狂的恶魔。
他的身影还是那样轻捷,招式也一样的飘逸……我看见他将那个人踢开,看见他的剑像游龙一般穿梭、舞动……我看见他将那个人掀翻在地,看见他朝着我在的方向,帅气自信地笑……我无法惊呼,也刹时失去了声音,只看见那个倒下的人突然翻起挥剑刺向他的右臂,看见他紧锁的头,涌着血的右臂还有那个人充血的眼神……我看到另一个身影跃上来制住那个人,每一招都精细、完美……
"你不是怕血的吗?"正航夙紧紧看住我,"你别看了,我没事!真的……"
我默不作声地为他包扎,那个伤口却仿佛越裂越大,鲜红色的血紧紧裹住我,透不过气来。
"啊呀……我叫你别看呀!我没事的,你一会儿晕了怎么办呀!"他边冲我嚷边拉开我颤抖的手。
"航夙……"我怔怔地说着。他没再敢动,乖乖地任由我包扎,紧盯着我的眼睛,原本一旁嬉笑的然燊也焦急起来。
"苑儿,你是不是不舒服?"方倓默关切地询问着。
我只摇头,告诉航夙伤口不要沾水什么的,示意他们都不要跟过来,一个人走出房间。
夜晚的风格外的冷,我来到美景阁的环楼阳台,贴着墙坐下,怔怔地望着被月光染匀过的花叶、盆景……
我颤抖着……不住地颤抖着……
"苑儿,你到底怎么了?"正航夙的声音轻轻地在耳畔响起。
"你的手冰凉的,帮你暖暖,他说完又轻佻地笑着说:"哎!我可没趁机占你便宜噢!"
那语气中带着来自21世纪的熟悉,我紧握住他的手,就像握住黑暗中的那一盏蜡烛……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怕,我怕……"
"怕什么?不怕,我在!"他突然把我揽入怀里。
"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血,那么可怕……那么可怕的场面……好怕……那个人那么残忍……一剑又一剑……那么多血……从来没见过……那么多人……就……就那样活生生的……死了……
"好了,不怕了!都快结束了!"
"航夙,我想家……想我妈妈,爸爸……我后悔了……我怕……"
"不怕,我们都能回家,都能!不怕……不怕……"
凉风习习吹来,我冰凉的泪却渐渐有了温度。
"嘿!快走!快走!"突然听到像是有人在低声招呼着什么,我一下子抬起头来。
正航夙的脸也顿时凝重起来,一双眼睛闪着鹰般税利的光。我们快步走回室内,才发现他们都在阳台的入口处站着,我只红红脸,低声吩咐阿琦和梨儿将所有的蜡烛吹灭。
我们六个人悄悄地蹲在阳台栏杆内,观察下面的动静。
"嘿!这边走!小心抬着,出了什么事,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总算是看见了那个"领头人"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每两个人抬着一个盖着布的担架,匆匆地向前走着。这一队人都身着黑衣,在月色下看来诡异而神秘。
他们是谁?抬着什么?为什么这时候出行又这样鬼鬼祟祟的?
"去看看吧!"广然燊明显对此很感兴趣。
"我也挺想去的。"阿琦移至我身边,"姑娘,好嘛!去吧!去吧!
"已经这么晚了,姑娘也不太舒服。那群人看上去不像是干好事的……"梨儿轻轻地说。
"没事,梨儿姑娘!我……我可以保护你的。"广然燊信誓旦旦,又有些腼腆。
"倓默,你怎么说?"航夙看向倓默。
"你们非要去不可吗?苑儿怎么样了?"
"我好多了,那些人是家丁吗?抬着什么?"
"姑娘!走了!走了!
我们就这样在黑夜里躲藏着,远远近近地跟着那群人,走了曲曲折折的大约一千余米才停住,休息片刻又往前走了。
"啊!那前面是禁区!"阿琦轻呼着。
禁区!那是一座小山,位于秦家堡的尾端,从来不许人靠近,据说进去后便永远无法再出来。连他们三个也都从未进过。可那群人为什么要进入禁区?
"姑娘,我害怕!"阿琦紧紧抓住我的左臂,我的右臂被梨儿抱住,她也瑟瑟发抖。
我"挂"着她俩艰难地向前移着步,然燊走在最前面,航夙和倓默在身后一左一右保护着我们,尽管有这三个七尺男儿保护了,但心中的恐怖依旧在不停地加重……
"别怕,我来拉你们一把!"走在前面的然燊转过身,伸出手来。
我刚想叫梨儿走上去,却发现她脸上极度恐怖的表情。
"啊,鬼!姑娘,有鬼!有鬼!"阿琦死死掐住我的胳膊,浑身颤抖地指着然燊的身后……
"哪里……哪里有鬼?我一下子也被吓着了,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
蓝绿色的萤火星星点点地在空中浮动着舞蹈,像迷失的魂灵守着自己的肉身又竭力去寻找真正的归宿。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怕不怕……可实际上却止不住地颤栗着。
"别怕,只是鬼火而已"。航夙在耳边轻轻地说。
"那没事,不是什么鬼魂。再者说,既便是那些死者的亡灵,我们并不是凶手。他们不会与我们追究的。"倓默走上前来,看向我"苑儿,走……哦…咳…航夙,你……你照顾苑儿。"他又沉默片刻,径自向前走去。
走到半山腰,终于看见了那群人的影子。一个个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不停地晃动着,身边围绕着数不清的蓝绿色萤光,就像在向他们申讨着为何要将他们埋在这荒山野地里,那景象说不出的恐怖……
他们粗手粗脚地挖着坑,将尸体扔进去时,低声咒骂着,甚至还向尸体吐唾沫,有的还边骂边在尸体上踢踹几脚。
我不禁触起眉头。俗语云"死者为大",既使不为死者立牌设位,也总不该就这样草草掩埋,甚至还侮辱,咒骂死者。月光下我认出了几个家丁的脸,想不到平日一副道貌盎然的模样,背地里却是这样令人发指的衣冠禽兽。
"扑嗵!"阿琦踩中了一块松动的大石头,那石头滚下坡去,制造出很大的响声,在这荒芜、空荡的山谷久久的回响……
"谁!什么人?"那"领头人"喝道。"没什么人吧,没事的!"
"不对,刚才有动静,你们几个快去看看!决不可以掉以轻心!
我回过头去,被倓默和然燊分別捂着嘴的阿琦和梨儿惊恐地望着我,航夙低喊了句"快撤!"我们几个立即四散开来。
可由于匆忙我一时乱了手脚,竟不知该往哪儿跑,走几步绊了一跤,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一股风擦过来,我被人抱着"飞了"起来……
是谁?好像不是他们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难道是那群人?……
我猛得挣扎起来,那人也不开口制止,很快便在不远处的一个灌木丛后停住,将我放下。
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