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航努力克制住愤怒的情绪，沉声道：“朱圣阁下，听你的口气，莫非觉得我林家在一年后，那是必败无疑的了？”
朱圣倚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道：“整个极阳州，这二十年来，冒出了不少新兴势力，就拿极阳州的牛教头来说，以他目前的势力和人脉，云兄觉得你这将军的席位，能保得住么？你林氏如今是一个什么情况，相信林将军你心里比朱某人更清楚吧？”
林云虽然气极，却是强忍着，不动声色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这‘试练’，我林家祖祖代代怎么说也经历了二十多届了。说句卖弄资格的话，有我林家的时候，罗极阳州现在这些权贵家族，还没几家呢。大风大浪也算是见过不少。这试练评议的工作，由真武圣地主持，所有负责人都是皇帝陛下亲自委任的。谁的人脉广，手指长，能伸到真武圣地去么？”
林云的回答，不卑不亢。虽说他也明白家族处境艰难，但一向好强的他，岂会在外人面前露怯？
朱圣干笑两声，神情古怪地盯着林云。这眼神甚至有些放肆，一副明火执仗搞欺压的样子。
“林将军，不是我说你。你林家确实是有些传统，不过那都是老黄历上记载的东西。你该不会不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吧？这年头，评议官是否公正，还不是全看个人道德修养？你以为皇帝陛下真会无聊到关心这试练的工作么？再说了，这个世道本就是优胜劣汰。谁的手腕强，谁的能量足，谁就上台，为国家多作贡献，这是自然法则！谁管你用了什么手段？传统，在咱们星月国，是不值钱的哟……”
林云再能隐忍，听了这话也是勃然变色，忍不住拂袖而起：“朱圣阁下，看来阁下并非想给我林家指条明路，而是想断我林家的后路，对吧？
“痛快！”朱圣也不客气，站了起来，针锋相对道，“连林将军，请恕我直言。下一届的‘试练’，你们林家肯定是落品的，这一席位无论如何都要让出来。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林家的处境。一旦落品，丢掉这席位，你们林家的一切，将会全部成为浮云。我想，你也不愿意到时落得两手空空，穷困潦倒的境地吧？”
“哼哼……”这话无异于当场打脸，林云冷笑不止，反唇相讥道，“听起来，朱圣先生您还是关心我林氏一门来着？怕是没这么好心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妨直说，不要憋坏了肚皮。”
朱圣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林云越生气，他就越得意。
“还是先前那一句话，林家，主动将林筱莹许配给洛家长子洛奇岩，洛氏可保你林氏一门衣食无忧，否则的话，一年后，便是你林氏一门家破人亡之日。”朱圣够坦率，随即恶意十足地笑了起来，补了一句，“当然，你林氏一门能否撑到一年之后，那还是一个未知之数。”
林云瞥了洛雨华一眼，却见此人悠闲自若，压根没将他林云的反应放在眼里。
洛氏，是极阳州三大将军之一，势力之强，确实非他林氏一门可比。单说这林云，只怕一人之力也可屠尽他林氏满门。
这一口气，能忍需忍；不能忍，也得强忍着！
咔嚓！
林云抓了一手碎屑，他所坐的椅子，扶手立刻碎得遍地，冷然道：“朱圣阁下，洛雨华老爷，我林氏一脉势力式微，却还没到任人宰割的份。林氏一脉将军席位得之不易，林某绝不允许它葬送在我手底下。想要，就来拿吧，不论巧取豪夺，我林某人一力接下便是！”
此话一出，朱圣面色立刻异常难看。
洛雨华一直云淡风清的表情，也瞬间僵冷，眼中一道杀机直射过来。上上下下打量着林云。
“林将军，看来，你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对么？”
林宇航出奇的一动不动，他并不是毫无感触，而是想看看，在这种场合下，父亲究竟会如何担当。
林云傲气发作，也不管与他说话的是来自洛氏的老爷了，白目一翻，傲然道：“我林氏祖训有言，谋我林氏族产者，五倍以力击之；谋我林氏地位者，十倍之力击之；欲亡我林氏一门者，全力击之，玉石俱焚在所不惜！”
铿锵有力的回应，顿时将林云的态度表明得清清楚楚。
“莹儿，替为父送客！”
朱圣气得一张脸皮发紫，忽然放声奸笑起来。
“好你个林云！看来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了！好好好，到时你一家老小落魄街头的时候，我朱某人再来唾你的脸。你别怪我落井下石。”
林宇航听到这里，不禁失笑起来，悠然问道：“听你朱某人这口气，似乎你今天不是来落井下石的么？猪剩阁下，奉劝你一句，烦恼皆因强出头，你今天大摇大摆跑到我林家来耍嘴皮子、抖威风，说白了无非是狗仗人势，可得提防着哪里冒出来的闷棍，连狗带主人一块揍了，那可大大不妙呐。”
朱圣被堵得哑口无言，良久才怒不可遏道：“林云，你们父子一唱一和，完全不懂识时务者为俊杰，迟早会后悔的！”
洛雨华见武星河开口，笑眯眯凑上来道：“林宇航，你的伤势既然无碍，记得好好的疗养阿。”
听上去是为秦无双着想，但武星河如何会看不出他不怀好意？却也不去揭穿，一脸笑意应了一句：“是的是的，有劳洛大人提醒了。”
“嗯，嗯，那就好！不管风云如何变迁，于你这个阶段，一切都以身体为重嘛。”洛雨华老奸巨滑地笑着，往外走去。
“前路漫漫，祸福难测。晚辈就不送了，洛大人一路还请当心点呐。错踩了一步，很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看似善言，实际上却暗含着林宇航的警告和威胁。只是在目前这个阶段，谁也解读不出林宇航口气中的弦外之音，他们也压根没将一个死里逃生的小小武童放在心上。
林宇航的逻辑很简单，想要知道局势到底有多不利，还得亲自去体验一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林云看着儿子，恍惚间觉得经了这一劫之后，儿子整个人的气质好象发生了变化。尤其是眼神，不再像以前那么躲躲闪闪，不再显得有些害羞卑怯，多出来的是从容、自信。
尤其是刚才两名恶客欺凌，以儿子的偏激性格，竟能隐忍到最后才开口，别的不说，光就这份涵养功夫，已经胜过往日百倍。
“父亲，回头想想我那筋脉逆行，根本就是一场阴谋。这阴谋针对的绝不仅仅是我个人，而是我们林家的将军席位和偌大基业！”
林云脸色肃然，阴晴不定。这些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这也是他让儿子回极阳州的原因。毕竟儿子在，香火在，香火在，希望在。
一旦儿子再出什么事，林氏一门就算全交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