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莫言低头扶了扶眼镜,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用照镜子就知道额头的青筋蹦起来有多高。他尽量压着火气,咬牙不去看对面的女孩:“雪华,我今天不该发火,我道歉。可你也要替我想想,我们在一起已经10年了,你现在就离开,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我不走也可以。”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彷佛再多说一句就要泪流满面:“那你能不去见她吗?算我求你了,我8岁时才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有过分的要求吗?你非要在我生日时丢下我去和另外一个女人约会吗?”
“我说过那不是约会!”莫言积攒多时的怒气终于勃发:“莫雪华,你别太过分!心怡来家里做客,你给她脸色看,我没功夫跟你计较,你心怡阿姨也不跟你小孩子一般见识。可今天不是你的生日,是她的生日!朋友同事都来了,只有我没到,你要她怎么跟别人解释?”
“她可以说你工作忙啊。”眼泪攻势没有效果,莫雪华翻了个白眼,眼眶里的泪水变魔术般地踪迹全无:“爸,不是我说你,老莫家的男人也就你最没出息了。舒心怡到底有什么好,既不貌若天仙也不温柔可人,每天板着张晚娘脸冷冰冰得连句话都没有,你还鞍前马后屁颠屁颠地伺候着。你是不是真想找这台机器人当我晚娘啊?”
“心怡的话是少了点。”莫言强压着火气缓缓坐下,邻居不知谁家在看小雁子,音量还开到最大,某个弱智少女刺耳的笑声直往耳朵里钻。莫言一阵烦躁,放在八仙桌上的右手抬起来在空中比了几个手势虚抓一把,窗外喧闹的电视剧对白立刻消失得无声无息,隔壁隐约传来几句男人的咒骂:“狗日的破电脑,电视坏了就坏了,你丫也跟着起哄。这么热的天气,让老子玩蛋去?”
“您又把他电脑黑了?”莫雪华忍不住地发笑,“隔壁这位一个月跑八趟修理部,每次师傅们都给他大修,快疯了。”
“我那是为他好。”莫言伸出手,掌心里是一把电容电阻和几个螺丝螺母,“二十多岁大小伙子,成天宅家里,不是玩游戏就是看鬼片,光这个月我就轰走仨吊死鬼了。再这么下去,迟早让人家抓了替身去。”
“所以我就特烦舒心怡来咱家。”莫雪华递过一个垃圾桶,看着莫言把那堆零件丢里边去,“成天就待您那屋里,关上门悄没声地一待就是一天。上次到您那屋里找东西,还以为她跟床上打坐睡着了,结果转身一看吓我一大跳,人瞪着俩眼珠子看了我半天了,当时就一身白毛汗,我当时就怀疑她精神有问题。”
“胡说八道!”莫言板起脸开始端长辈的架子,“雪华,你爹我也快四十岁的人了,老一个人这么单练着也不是事儿。你心怡阿姨闭关半年,这个月就要回家了。就算是为你爹着想,成不成?对她态度好点,我俩拜完天地,你就得改口叫妈了。”
“做梦去吧!”莫雪华小脸涨得通红,“我妈只有一个!我妈姓罗,不姓舒!你忘了她当初怎么对我的?我先把话撂这儿,门儿都没有!你要敢娶她进门我立马上吊,还得吊你们洞房里头,你信不信?!”
“你TMD有病啊!!!”莫言忍不住站起来破口大骂:“你TM还是不是我闺女?我含辛茹苦养你10年,就差把你丫当祖宗供上了,怎么你爹想娶个媳妇,你就那么多废话?”
“你再说一遍?”莫雪华脸色铁青,单手抄起紫檀条案上的香炉:“你再骂我妈一次试试?我8岁前你在哪里?我妈背着我跟丧家犬一样被人追杀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妈带着我躲在那座破树林里整整8年,吃尽了千辛万苦,你在哪里?我这条命是我妈给的,可她念念不忘的只有你一个人,为了你她受尽了病痛折磨,直到临终前才见到你。这我都不怪你,谁让你是她丈夫,是我爹!可仅仅才过去了10年,你就另寻新欢了,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
“嗡”地一声,西瓜大小的生铁香炉带着风声砸过来,莫言动也不动,任凭香炉“当”地砸在自己胸口碎成好几块落在地上。香炉里散落的炉灰随即弥漫开来,莫言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嘴角边一条血痕缓缓流下。莫雪华丢出香炉就后悔了,看到血立刻“哇”地大哭出声,扑到莫言身边抱住自己的父亲语无伦次:“臭老爸,你为什么不躲啊?你伤得重不重?”
“你说得对,我对不起你妈。”莫言苦笑着摇摇头,颓然坐下,抬头望望莫雪华,伸手擦了擦女儿脸上的泪水:“傻闺女别哭了,你那两下子还伤不了我。痴哥儿来了,当心他笑话你。”
莫雪华闻言止住哭声,低头擦泪,右手放下来时手背蓝光微微一闪,随手对着墙角米黄色的窗帘挥出去,白色的光华随着女孩的动作陡然从手背上飞出,寒气大作间,窗帘后伸出一只纤细的手,手心向上,洁白修长的手指松松地结了个拈花手印,白光随之一敛,只见三条细针游鱼般在掌心穿梭,煞是好看。
若无若有的轻轻诵经声在空气中回荡:“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莫雪华破涕为笑,对着窗帘伸出手:“痴和尚,少装神弄鬼,赶紧把泪针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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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从楼下传来低低的萨克斯声,磕磕巴巴语不成句,稍作停顿后传来大声的呵斥和小孩委屈的哭声,莫言只觉得心烦意乱,伸指在空中划过几道,周围顿时万籁俱寂,再无一丝动静。
他本来不喜欢用秋蝉符,平日里夜深人静之时,窗外月色如水兼虫语花香,心中常感平安喜乐,周围太安静了反而不适应。只是往日里怡然安逸的心境已不复存在,舒痴白天说的话仍然在耳边萦绕。
“家母言道,朝朝暮暮之间,无非卿卿我我。沧海桑田尚有穷尽,人力自无需强求。”腼腆的少年不敢转头看莫雪华的脸色,双手奉上一张信笺:“侄儿还要赶回去为家母庆生,改日再来拜望莫大叔。”
“切,我又不吃人,你跑什么。”莫雪华一把拽住想开溜的舒痴衣襟:“啧啧,痴和尚,半年不见,皮肤好得我都想抽你,用什么牌子化妆品啊?”
“华姐,你就放过我吧。”舒痴苦着脸连连作揖,“您貌美如花,肤白赛雪欺霜,我只练了小半年的脱尘诀,哪比得上您这天生丽质呐。再说我妈要是嫁给莫大叔,您可就是我亲姐姐了,总得照顾照顾弟弟,至少不能老欺负我吧。”
“滚蛋,谁想当你姐姐。”本来被恭维得心情大好的莫雪华听到最后一句又板起脸来,“什么嫁不嫁的,他们俩还用结婚嘛,明铺暗盖了那么多年。现在急着结婚,早干嘛去了,趁我年幼无知把事办了多好。现在我明白事理了,才想起明媒正娶来,休想!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
“雪华,休得胡言!”莫言呵斥自己的女儿,结果看到她翻着白眼两眼望天,无奈耸耸肩转身对舒痴道:“此番劳烦贤侄了,仓促之际不及回书,便请带一句话给令堂,只说莫言愧疚无地,来日必当登门谢罪。”
“矮油,当着我妈的面这么正经。”莫雪华送走了舒痴,回来看到自己爹又对着桌上的照片发呆,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爸,不是我多事啊,可您也忒不讲究了。别的咱暂且不说,当初张家那老小子困了您整整8年,现在却活得逍遥自在的,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只要您一句话,我一剑就穿他个透明窟窿,再一脚把他从燕京踹定州去,保证还能留他半口气您信不信?我就奇了怪了,这么多年您就是不准我找他晦气去,为什么?”
莫言叹了口气,翻个身想继续睡,却发现睡意全无。随手将手中的信笺放在枕边,月光下只有几行娟秀的小字:“君心我心,沉吟至今。妾非弱水,君亦长情。春来夏往,柳叶随风。”
“毕竟还是埋怨我了啊。”莫言苦笑,约莫着楼下的家庭教育已到尾声,随手撤去符文,目光却一凝,隔壁传来女儿均匀的呼吸,然而在距窗口不远的地方,却传来低低的金属与石头摩擦声。
莫言双目精光一闪,右手轻轻按在床沿,正欲借力跃出,识海深处蓦然一声低笑:“呵呵,被你发现了呢。”
PS:这本书酝酿了很久,由于是新人,从未码过字,难免有晦涩之处,读者大大多多谅解。作者生性喜静不喜动,后面的打斗场面描写很是费了一番脑子,各位多包涵,若有板砖轻砸轻放,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