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王朝108年,这个曾经一统中原皇族洛氏已经走向没落。四方藩国林立,东有东黎黎王洛琚,乃大兴最后一任皇帝洛珣亲弟,王位之争落败后,封于东黎,黎王励精图治,将东黎这样偏远的地区治理得物阜民安;北有北华王季氏,是先祖开国时的功臣后裔,历代封王,是实力最强劲的藩国。除了藩国,大兴各大世家也瓜分着皇权,大兴国库日益空虚,洛珣横征暴敛,贪图享乐,终于北华王季淮旭以“除暴君”之名挥军南下,包围都城怀邺,各藩国作壁上观,即使是黎王,也未来勤王,北华军长驱直入,直逼皇宫,洛琚闻言自杀。北华王称帝,国号华兴,封十四岁的长子季景同为太子,该怀邺为华都。季淮旭登基后,轻徭薄役,倒也深得民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史官们只记载了北华帝登基后的业绩,至与那个一直不受宠的苏皇后带着妃嫔跟随先皇自尽,早已被遗忘,也没有人记得那个一直不曾被遗忘的小公主——洛平翎,仿佛她根本不存在过。
三年前。
怀邺的冬天总是温和,既不像南方那么湿冷,没北方的寒冷,阳光温暖而不刺眼。
每到冬天下雪,怀邺皇宫就变成红白的琉璃世界,白色的雪将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和戾气似乎都掩埋了,白的雪,红的宫墙,红的梅花,是那么和谐。
梅树下,有一个穿着粉色襦裙,披着红色狐裘的女孩,大约五六岁。
她看看四周,没有人,这里是皇宫里里一处偏殿,平时没人来,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这里的梅花开得有多惊艳。
红衣女孩追着一只兔子来到这里,当置身与这一片清冷的红色时,一时间却呆住了,像是置身于仙境。
“难不成是那小家伙是玉兔,那会有仙女吗?”红衣女孩自言自语着,捻去了粘在眼角的一枚花瓣。
“你是谁?”
尖细而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像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红衣女孩抬头一看,惊了一惊,“真有仙女呀,不过这仙女好像有点小……”
眼前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袍,腰间束着红色腰带,坠着环形玉佩的小女孩,怀中抱着那只小兔子。这女孩的面容也像她的衣服,肤白唇红,脸圆圆的,但下巴挺尖。
白衣小女孩打量着这红衣女孩,这女孩似乎快要与梅花海融为一体,分不出她与花的轮廓,她只能注意到她圆圆的眼睛。
“我追着兔子来的,”红衣女孩笑着说,“是你养的吗?”
白衣女孩脸上的警惕散去,得意地笑了,“不是,我捉的!”
“啊?你捉的?”语气中有不相信,又充满羡慕。
二人坐在石头上聊了起来。
“你叫什么?”白衣女孩问身边抱着兔子的红衣女孩,两人并排坐着。
“我叫平……”刚开口,又想起,宫女是不准她来这玩的,不能让别人知道她来过里,听了一会儿,“我叫平安。”
“那样啊,好巧,我也叫平安!”
这回答让红衣女孩先是有些吃惊,紧接着又觉得尴尬,心想,她知道我骗她呢。
“这还真不好分呢?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吧?”
“啊?”红衣女孩看了一下这白衣女孩,看着明明比自己小,不过说起话来确实有姐姐的狠劲儿,犹豫了一下,自己有好多姐姐,她们都不爱跟自己玩,多个跟自己玩的姐姐也不错。
白衣女孩似乎看出了红衣女孩的怀疑,忙说:“别看我长的小,我今年八岁了,你叫我姐姐,我把这个给你。”说着从手上褪下一只银镯,眨眨眼,递给她实行利诱。
那只镯子并不是很特别,似乎还有些旧,红衣女孩一阵犹豫,还在在考虑。
“再加上这只兔子吧!”白衣女孩咬咬牙,这回下血本了,毕竟从来没人跟在自己后面叫自己姐姐,这机会,不能错过。
“那好吧,平安姐姐!”爽朗的声音在梅海中响起。
……
窗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外面下着雨,平翎在房间里等父皇母后来给她过九岁生日,哥哥姐姐很多,只有过生日时,她才能独享父母的宠爱。宫女小环给她换完衣服后出去了就再没回来。母后说戌时来,如今已是亥时,平翎有些发困了,小睡了一会儿。
醒来不知道何时,雨似乎停了,外面很安静,没有了脚步声,没有雨打芭蕉的声音,安静的让人害怕。
推开门,冷风吹来,平翎紧了紧斗篷,往母后的寝宫跑去,没有宫女侍卫,这是平翎第一次毫无阻拦在这个被称为她的家的地方奔跑,心里的恐惧在蔓延,似乎要把她吞没。
空荡的宫殿,穿着红衣的女孩在奔跑,衣角染上雨后的泥泞。
晚华宫,一身宫装的女子躺在榻上,依旧雍容华贵,妆容精致,周围的宫女也一身正装,躺在地上,仿佛睡着了。四周依旧那么安静,安静的压抑,平翎走到母后身边,摇了摇母后的手,“母后,翎儿等了好久,你怎么有不来,翎儿想给你讲故事呢,你听听啊!”
“然后,我把那只兔子放走了,它很开心呢……”空荡的大殿中回荡女孩稚嫩的声音,没有人回应,平翎打了一个哈欠,“母后,你睡了好久,该我睡了……”
夏无双进入宫殿时,看到的就是平翎双膝跪地趴在皇后身上,那么安静,“都死了,看来,我白来了……”夏无双自言自语着走出门。
“阿嚏!”
夏无双猛地回头,是平翎被冻醒了,初春雨后,夜晚还是冷的紧。夏无双走到女孩面前,这女孩大概八九岁,脸圆圆的,露出的半截手臂也圆圆的,看样子平时过的很滋润。眼睛挺大,也是圆圆的,一身红裙衬得皮肤白皙。此刻,小女孩依旧保持着刚醒的姿势仰头打量她。为了方便她打量,夏无双蹲下来。
这个男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显得比大皇兄还老成,平翎心里不知道美男的定义,那从他见到夏无双的一刻,他成了她的标准。五官精致而不突兀,清淡而不清冷,面部线条柔和,一双眼似乎总在笑,近看却发现根本没有笑。
“走吧!”夏无双起身准备走,却不见平翎跟过来。回头看着她,“怎么?不想活?”
“我脚麻了……”某人无比委屈,夏无双只得回来,拦腰抱起平翎,带着她走出这偌大的宫殿。平翎将头埋在夏无双怀中,不敢回头,雨后的清新被死寂掩埋。
夏无双来到西苑一处荒废的宫殿,抱着平翎跳入一口枯井,这口枯井是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平翎一直不愿睁开眼,只是死命抓着夏无双的衣襟,男子身上的药箱传入鼻腔,让人感到很安定。
“好了,睁开眼吧!”
平翎睁开眼,是宫外的皇陵,坐落在皇城西郊,看着眼前的湖光山色,想不到宫廷外的世界那么美丽。
“你叫什么?”夏无双问她。
“洛平翎,不过大家平时都叫我小公主,哥哥姐姐们和父皇母后也只叫我翎儿,没人叫我平翎……”平翎喋喋不休的回答。
“好了,以后你就叫夏平翎,我叫夏无双,记住没?”夏无双看着这个自己以为很安静的女孩似乎还有继续说的趋势,忙打断她。
“那我是叫夏叔叔还是无双叔叔呢?”平翎怯怯的问,声音明显小了,这个男子,脾气没想象的好呀。
“叔叔?”夏无双愕然,不过自己比这女孩大将近十岁,叫叔叔也是合理,但他仍觉得很别扭,“叫师父吧!”
“师父?你会教我什么呀?我有好多师父,他们有的教我写字,有的教我跳舞……”平翎边说边掰着手指。
“从今以后,你只有我夏无双一个师傅,知道吗?”夏无双承认自己缺乏耐心,不过他以为这个小公主遭遇突变会变得沉默或是呆傻什么的的,没想到人家依旧笑语吟吟,活泼的很,自己倒是瞎担心了,心里暗道:真是个冷心的。
马车中。
“师父,我们去哪呀?”平翎摇着正睡着的夏无双。夏无双其实没睡,但这女孩似乎闲不住,一个劲讲着她听过的故事,他实在是受不了,又不好骂训斥她,到时候哭起来可就更不得安宁了,只得装作睡着,好不容易耳根清净了一会儿,这女孩又开始说话了。
“西灵修远山庄。”夏无双并未睁开眼。
“那里有很多人吗?”
“有你师伯师兄师姐。”
“我还能回来吗?”
夏无双睁开眼,看着这个女孩,“为什么要回来?”
平翎突然安静了,突然笑着说,“师父,我睡一会儿,到了教我呀!”
好几天没睡了,平翎靠着夏无双就睡着了。
“这么颠也会睡得着,亏得你还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夏无双顺手拿来一件披风给平翎盖上。
怀邺,应该叫华都了,仅三天,天下就换了一个主人,京城又恢复了繁华,歌舞坊、茶楼酒肆依旧热闹,没人谈论洛家的宫闱秘事,偶尔有人对苏皇后皇后殉国发出一声感叹,但也只是感叹,再过不久,不会再有人记得。
新皇帝年仅三十七,最长的儿子也不过十五,自古英雄出少年,这皇帝年轻时就锋芒毕露,北华也是在他的统治下才具有可以号令群雄,挥师进京的实力。
皇宫大殿。
“都死了?”皇帝问着身边的人,面色冷峻,他并不老,但额头的皱纹如刀割一般,给人的感觉不是苍老,而是狠厉。
“回皇上,臣已找人认了尸体,对照了族谱,未有漏网之鱼!”
“那就好,宁可错杀,也不能留下后患!”季淮旭握紧了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