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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雩舞

颜格虽说是儒家,但是他的攻势却反而带了一股子霸绝之气,一趟拳法使出,素白色的元力便应手而起,势不可挡地往四周直迫而去。

元力凶猛,带起的罡风更是狂猛凄烈,在虚空上呜呼作响。整个场中的碎石落叶都被平地卷将起来,簌簌之声有若风雷,强悍的威势在半空之中轰然爆鸣,众人都感到自己脚下的石板不住地狂震着,那势头竟似要把整个练武场给生生掀起一般!

洛羽流在一边看得不由暗暗咋舌,他从没想过颜仕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老者,拿出自己的实力来也有如此的气势!

反观另一侧的萧紫阳,一张脸上的淡笑始终未退,脚下步伐如闲庭信步不骄不躁,气质温润得好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玉石。

萧紫阳的身姿极为潇洒,似缓实快,脚下一路迈开,身形也不住的随之而舞动,渐渐的竟在场上拖出了一抹长长的虚影。虽说他的长相磕掺了点,一身的墨袍也没有什么气质。但是这一路身法一旦亮出,立刻让人为之折服。

在不知不觉中,洛羽流发现这种身法好似和他经常用的罡步稍有相似却又完全不同。罡步是把天地之间的八方六合完全归于数理化,每一次出脚,每一次身形的转化都是计算过后的一种精确表达,而此刻萧紫阳的身法无疑又比罡步高了一层,罡步玄则玄矣,但始终都给人以一种千机百算的刻意感,而萧紫阳的此路身法处处无意,却处处抢得先机,按深蕴则更和大道。

这种身法倒有些类似于道家的理论,像是老子所说的“夫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无为之思想,常有人说“儒道同源”,这一句话果真是不错。

颜格的攻势更加狂烈,出拳时尖锐的破空声几乎要将虚空扯破,但是萧紫阳每次都能恰到好处地避开颜格凌厉的攻势。这种游刃有余、潇洒悠然的气势无声地透发出来,虽说此刻是在搏杀的武场之上,见了也不由让人如沐春风。

颜仕更是两眼放光,他却一点也不担心颜格是否能赢,一对双目只紧紧盯着萧紫阳玄妙的身姿。

“这是雩舞,是雩舞啊!”颜仕的脸涨得通红,一双眼睛里闪烁着莫名兴奋的光,嘴里不又开始疯疯癫癫地念叨:“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果真是雩舞,这是夫子慨然而赞的身法啊!”

“雩舞?很有名吗?”

这一次轮到洛羽流发懵了,他对儒家的那些经典本就不甚了解,颜仕乍乍这么兴奋地来一句,也不怪他这样茫然了。

颜仕只顾看着场内,嘴里只匆匆的解释了一番。洛羽流也稍微明白了些许。

雩舞本是上古巫氏祈雨用的祭舞,后来渐渐发展成一门独特的玄妙身法。最终孔夫子向老子问理,在得知道家神韵之后有感而发,便将其归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正式形成了一门上乘的武学,它的名字就叫雩舞。

而颜仕说的那一句话则是出自论语中的一则典故。这则典故说的是在千多年前,孔子问伺坐一旁的众弟子:“假如有人能够理解你们,你们打算怎么做?”众弟子或谈治军、或谈富国、或谈守礼之道,唯独曾皙对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孔子闻言慨然而叹:“吾与点也!”

这里面则道出了孔子晚年得窥天道之后,所领略的真正思想精髓。无为则无不为,这是儒道之思的真正统一,也是孔子思想的真正精华。反观现在的各派人士,将门派之别视作天堑鸿沟,因为一己之见便令门派之间相斗不已,这却是陷入了愚昧的泥淖了。

雩舞一道,向来以飘逸迷踪而闻名,只不过由于已经近千年过去,真正会雩舞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雩舞逐渐变成一种偏于观赏性的舞蹈,没想到,这萧紫阳竟然会使这路即将失传的身法。

洛羽流听着颜仕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解,不由也是来了兴趣,一双星眸紧紧地盯着萧紫阳洒脱的身形。

撤布,提身,拧腰,横移,再撤步——

眼见萧紫阳的身形腾挪转动,洛羽流不知不觉中竟然进入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在他的眼中,四面的空间仿若都已经虚化成了无边的黑暗,天地之间唯一的光点就是萧紫阳那不住移动的身形。

洛羽流的魂识也自然被勾起,自双眼处,蓦地透发而去!

这是……

洛羽流的潜意识中似是有些疑惑,但他自己却毫未察觉这一切的变化,他的魂识已经全部集中在那玄妙的身形之中。

那个身法就像是一个黑洞,吸引了洛羽流全部的目光。

动作——定格——拆分。

洛羽流的意识开始兴奋起来,眼里不断地分析着萧紫阳运动的每一个细节,那身法的速度在洛羽流的眼中也慢慢减缓减缓下来,每一次的变化都在灵台上清晰呈现!

快!快!快!

魂识如同疯了一般控制不住地狂转不已,三魂已经隐隐承受不住了,洛羽流的心里却更加癫狂!

眼中,萧紫阳的身影渐渐化成了一个半透明的青色小人,在这小人的体内,淡白色的荧光不住流转着,那却是他此刻不住运转的魂力!

并不用人教,洛羽流就已经贯彻地理解了这个雩舞的每一个注意点。

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洛羽流的心中竭力嘶吼,贪婪地看着场中的变化,三魂之中魂识的运转速度又随之加快了一倍!

脑海中已经隐隐传来刺痛的感觉,这是魂识要告罄的征兆,但洛羽流却全不在意,他已经被眼前的景象完全吸引,竭尽全力地理解一切的东西!

了然的感觉充溢了洛羽流的整个脑海,在这一刻,洛羽流敢毫不夸张的说,他就是理解一切的神祗!

颜仕看了一会儿场中二人的激斗,忽然就感觉身边的洛羽流有些不太对劲,隐隐不知名的波动让他觉得很是压抑。

疑惑的转头望去,颜仕顿时吃了一惊,只见洛羽流双眼之中的紫色光华如同日曜,灼灼地在眼眶之中燃烧着,死死地看着场中的萧紫阳。而他的身体好似筛糠般不住地抖动,鼻中更是隐见鲜血!

“小流!”

颜仕慌了,忙用手去拍洛羽流,可是他却恍若未觉一般直呆呆地站着不动。

场中比试的二人也发现了这里的状况,各自收了架势,向这里行来。

萧紫阳看清状况之后,不禁暗暗皱了一下眉头。

刚刚在比武之时,他就已经感觉到有人在暗中用魂识观察他,虽然那股魂识极为隐秘,但他毕竟是绝顶高手,几乎是立刻就确定了是洛羽流。

虽然心中不快,但是碍于颜格的面子,并且他也抽不开身,所以就没有说什么。而此刻正在比试兴头上被人打断,源头却又是那个紫衣小子,萧紫阳的心里,不由就有些不爽了。

身为儒家的萧紫阳和颜格一样,脑子里对于礼数一词很是看重,洛羽流今天对他两次逾礼,让一向自认为修养很好的他也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回事?!”

颜格冷着脸看着一脸焦急的颜仕和双目紫光耀然的洛羽流,有些不悦的问了一句。

“不知道啊爹爹,今天来的时候小流还是好好的,可现在却……”颜仕也不知从何说起,胖脸纠结成一团,很是着急。

“这是入了心障了……我来叫醒他吧……”

萧紫阳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洛羽流的状况,心下对洛羽流的心性修为有些不屑。

这么容易就入障了,将来拿什么跟心魔去斗!

对洛羽流的轻视再加上刚刚被洛羽流用魂识观察所引起的不爽,萧紫阳现在对洛羽流的印象是无比的恶劣。

心里不屑归不屑,但人还是要救的,萧紫阳当即一步踏前,威势陡然拔起,手掌如蒲扇一般就对着洛羽流的面颊狠狠扇去!

这一下子,萧紫阳也未免不是抱了教训一下洛羽流的念头。

颜仕当即就傻了,这一下要是打到脸上,洛羽流即使能够醒来,最起码也是要再休息半个月才能见人了。

而颜格早就看出了萧紫阳的想法,便聪明地一言不发,为了一个二流低阶的阴阳家去得罪一个绝顶高手和他背后的大派实在是不值得,即使这个人名义上是他的外甥也不行!

场中众人各怀心思,竟然没有一个人去阻止萧紫阳!

眼见这一巴掌就要扇上洛羽流的脸,这时,只见洛羽流眼中的紫光猛得一亮,眼神突然灵动起来,就像是一下子苏醒一般,洛羽流身形霍得一拧,衣袖飘然之间,当即就潇洒地躲了过去,萧紫阳的一掌竟然因此落空了!

场中的众人顿时呆滞!

因为洛羽流的身法,正是萧紫阳刚刚才使用的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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