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摇我的肩。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张脸出现在了面前,是他!他蹲在我身前,正看着我笑,见我睁眼,他笑问:“睡着了?”没等我醒过神来,他又说:“一会儿要起风了,先去寺里吧。”说着,就来拉我。
我摘下太阳镜,揉揉眼睛,回过味来:“不对,明明是你睡着了,我在等你!……对了,你怎么会睡着?”
他收回手,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听着听着,越来越困,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我刚刚才醒过来。”等了一下,他看着我的眼睛,又轻声道:“对不起。”
我也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声叹息。
我本来有一肚子的话要质问他。他害得我这一天什么都没做成,光是找他等他了,而他倒好,居然在睡大觉!我早就准备好要骂他一顿了。可是,这样看着他的眼睛,我发现,我竟然已经不怪他了。他的眼神像蕴藏着魔力,瞬间就把我的怨气消弭掉了。
我叹了口气,问他:“你没问问住持喇嘛?也许他知道怎么回事呢?”
他回答道:“住持喇嘛从今天起,开始闭关了。”
怎么这么巧?
我自己站起来,稍稍活动了一下。他也站起来。我这才注意到,他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冲锋衣。要不是见过他穿藏袍的样子,我几乎要认不出他是藏族人了。看来我那套分辨藏族人和外地游客的理论,有时候还是行不通的。
我看看天上,太阳已经西下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又可以看到日落的美丽景色了。今天不像昨天那样晴朗,天上有很多云彩,不知这样的日落会不会比昨天美。
他等我活动完了,说道:“走吧,先去寺里待会儿。你刚醒,别被风吹着。”
我点头,嗯了一声。
他带着我,又回到了大殿后的那间小屋子。外面已经开始起风了,还是屋子里比较暖和。
我坐到外间的桌子旁,搓着手道:“看来今天也就这样了。待会儿你送我下山吧。”
他也坐下来:“好啊,我们一起下山。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
我纳闷儿:“去哪儿?回去啊。这么晚了,还能去哪儿?”
他却微微一笑,道:“其实我这样睡了一天,也有好处,养足精神了。你想去哪儿?晚上正好方便赶路。”
对啊,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夜里不是正适合他赶路吗!
不过,去哪儿,我倒是真不知道。昨晚躺在床上,我想了半天。可是想来想去,我发现自己还真没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我早就打定主意了,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他。他是本地人,怎么说也会比我了解这里,就让他决定去哪里好了。
于是,我说:“我不知道去哪儿。你觉得哪儿值得一去?”
他却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你慢慢想想吧。我去弄点吃的,吃完了好上路。”说着,走了出去。
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叹了口气,用手托住腮,开始慢慢想。
不一会儿他就回来了,依然是糌粑和酥油茶,两份,还有一小盘咸菜。我谢了他,接过小的一份。吃着吃着,我忍不住问他:“你们天天吃这个,会不会吃腻啊?”他摇头道:“不会,从小吃,习惯了。”我想了想,也是,我从小吃大米,吃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觉得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我就吃不太习惯糌粑。不过,眼下是入乡随俗,也没的说。
吃完晚饭,他又问我:“想好了吗?想去哪儿?”
我看着他,摇摇头,老老实实回答:“还是不知道。”
他似乎松了口气,笑了笑,眼底光华闪动:“好,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马上同意:“好!”又随口问道,“哪儿啊?远不远?”
他答道:“大概要飞两个多小时吧。”
两个多小时,我心说还可以,应该不算太远。而且,哈哈,两个多小时呢,时间够长了,这次我可以好好体验飞行的感觉了!
他去了里间,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拿着两件黑白色、很厚的衣服,还有一个背包,是黑色的。他把其中一件衣服递给我:“待会儿你把这个穿上。”
我接过来。是一件旧藏袍,黑色面料,白色毛里子。我闻了闻,还好,味道不算大。
他看我闻味道,笑了:“放心吧,晒过的。”
我冲他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也笑了。
我们来到屋外的时候,太阳还没有下山。
出了寺门,还是往后山走,不过并没有走昨天的路线。他在前面带路,是一条新路,大体上是在往西走,差不多一直迎着夕阳。
走了一会儿,他停住了,我回头一看,果然,洛登寺已经不在视野里了。这时他发话了:“歇会儿吧。”说着,把胳膊上搭着的藏袍随便叠了叠,叠成个长条,铺在一块石头上,转头招呼我:“坐。”
我一笑,没跟他客气,直接坐在了一侧。
他坐在另一侧。
又是像昨天一样,一起看日落。
今天不像昨天那样晴朗,红彤彤的太阳大半个脸被云彩遮住了,只露出了一点点,不一会儿,就落到了厚厚的云里。多云的天气,正好,方便飞行。
我站了起来。他却又拉着我坐下:“再坐会儿吧。”
一直到天色全黑,我们才准备出发。
我把那件黑色的藏袍裹在了身上,好长,都快到脚踝了。他也穿上。他穿倒是刚好,到膝盖下一点。不过,这藏袍一套,他本来匀称的身材,立马显得壮实多了。我低头打量打量自己,也是胖了一圈,哈哈。不过,穿上之后,非常暖和。
我笑问他:“我胖吧?”
他也笑笑:“哪有。”
我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如果是白天赶路,我们穿什么?”
“白天就要麻烦一些。也不光是穿什么颜色衣服的问题。”说着,他又从背包里取出一顶棉帽,还是黑色的,递给我:“戴上吧。晚上很冷。”
我看只有一顶,问道:“那你呢?”
他把身上冲锋衣的帽子扯出来,戴在头上:“我这样就行了。”说完,他把背包反着背在身前,然后蹲下去一点,转头对我道:“来吧。”
我戴好帽子,麻利地趴到了他的背上,笑道:“这次我可不用闭眼了。”
他嗯了一声,侧过头道:“风大,要是有事,不用开口说话,你用手拍拍我,我就停下来。”
“好,知道了。”我抓紧了他的衣服。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