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誉自认为不是一名正人君子,有违儒家学说,因为他在“信”上面欺骗了苍玄雨。但是仔细一想,李誉感觉这又并非全是自己的错。至少苍玄雨也选择了欺骗自己。
她叫苍雨玄,是东蜀正在全国张榜通缉的苍天剑派道统的唯一幸存者,也是苍天剑派宗主的唯一后人。
李誉虽然知道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想办法将苍玄雨的身份举报出来。无法脱离开苍玄雨的监控是其一,更多的是李誉对苍玄雨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至少在这场朝廷和武修界的博弈中,两人都是最没有话语权的受害者。
李誉读书识字十年有余,十年来,接受的都是最为正统的儒家学说思想。但是李誉并不是那种迂腐、呆板式的学习,他懂得变通,懂得察言观色、观人读心,在很多事情上来说,李誉更是那种擅长于复杂的局势中,寻找到一丝脉络的人。
在郭汉清衣锦还乡那一年,他有机会进入都城的“学子苑”读书,但李誉想也没想,拒绝了。学子苑是朝廷礼部建造出来的一个全国最为豪华的学堂,这里面任教的夫子,大都是朝廷退下来的文臣大儒。
这类文臣大儒,不算正式卸任,依旧拿着国家每个月发放的饷银,按着朝廷大臣们的规格行礼,唯一需要注意的一点,就是他们担负着为儒家培养新的血脉和文臣的责任。
学子苑中的学生,大都一路高贵,目的就是进入仕途。这类学生,基本上都有着浓厚的家庭背景,官职最低得也是驻外的将军、正五品文臣,官职最高的则有可能是某位皇亲国戚。
学子苑的学生背景浓厚,学习目的又大都抱着做官为民的思想,故而这里面的势力最是复杂。若是往大了说,学子苑都能算的上是一个小型的庙堂。因为这里面学员表现出来的关系,隐隐可以映射整个东蜀国。
正因为李誉在郭汉清身旁做了几年侍读,那个时候他还小,但他就嗅出了学子苑中掺杂的其他味道,故而坚决不去,拒绝了。
第二次是则是在两年前,李誉同样因为郭汉清有机会进入到一个群儒云集的地方,叫做茅山学庙,但他依然拒绝了。
茅山学庙中的夫子,大都是从来不入仕途的归隐儒士们,他们兴趣高雅,曲高和寡,看起来是最干净也没有纷争的,但是李誉清楚,其实不然。茅山学庙的儒士们,大都固步自封或者固执己见,又在儒学的研究上,达到了引摘经典的地步,因此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世界中,很少与他人交流。
这样的人,太过偏执,对生活和其他事物的热爱,远远没有儒学重要。若学子苑是朝廷的刀光剑影的缩小版,茅山学庙则是儒家流传了数千年各种思想的交锋地,其寒光凛冽的程度,不下于学子苑。
当然,李誉拒绝进入这两种学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拒绝进入仕途。仕途浮浮沉沉,只要不是皇帝,都只是皇帝手中的一颗棋子。李誉宁愿选择漂泊在外成为一名蝼蚁,也不愿意成为帝王手中的棋子。
但是李誉没想到,躲了好几年的仕途,终究还是躲不过去。自从李誉跟着苍玄雨走出南湖小镇,两人就开始走上一些宽敞的大道。靠着李誉对时局发展的明悟,大都可以安然的度过朝廷或者武林修士的封锁。
对此,苍玄雨格外的有些惊奇,但是只有李誉才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一直逃避着仕途这条道路。一入仕途,生不由己。它的悲惨和激烈程度,甚至远远要高于边疆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李誉在走向稷山学院的路上,想起这句话来,不禁油然生出一种凄凉和无力的感觉。这天晚上,两人一副姐弟打扮的模样,急急忙忙的绕过东蜀国的一座连绵起伏的山脉,走上官道,向着稷山学院的方向急速赶去。但是没有一时,两人耳边都响起一阵马蹄践踏的声音。
这阵马蹄响起的声音十分的整齐协调,音调不高不低,马踢沉着有力,一阵阵恢弘磅礴的气势从远处向着这里奔来。李誉心头一惊,顿时明白,这肯定是朝廷的精锐部队在急速夜行。
苍玄雨一听马蹄的声音,粉脸立时吓的煞白,当即就要跃身进入一旁的山林里躲过去,但是却被李誉拦了下来。
“没用的。这队官兵是朝廷的精锐部队,你要想逃,只会加速你的死亡。”李誉看着拔剑相向的苍玄雨,出声劝道。
苍玄雨一听,脸上露出踟蹰的神情,眼见马蹄声越来越近,微微顿足,旋即将宝剑返回剑鞘,扔进了一旁的林子中。身子却迅速挨近李誉身后,右手在衣袖下面,形成一道气罡,抵住李誉的背心。
李誉微微一愣,心中有些好笑的摇摇头。身后的苍玄雨一脸愤怒,刚想要发火,却见这对骑兵前的马匹已经掠到,当下也不敢有所动作,小脸寒煞,面色发白,心跳十分剧烈起来。
李誉伸手拉扯了苍玄雨一下,将苍玄雨使劲按在地上,同自己一样,跪拜在地。第一名骑兵从两人身旁掠过,卷起阵阵灰尘,纵马驰骋,却没有停下。接着在一刻钟后,大量身着铠甲的骑兵从此经过,先前数名骑兵都扛着一面青龙大旗,迤逦而行。
在这对骑兵经过的时候,李誉搭在苍玄雨肩膀的手,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苍玄雨在害怕和愤怒的神情中颤抖。犹如在大雨中淋了一夜雨的人,第二天身体发烧颤抖一样。李誉甚至能够想象,苍玄雨的身体泛出了大量的冷汗。
“咦?”在骑兵们从此驰骋而过之后,仍有着数骑缓缓奔来。其中一名脸色黝黑的大汉,看到李誉二人跪在这里,十分好奇,不由纵马过来,用马鞭指着两人道:“这么深的夜色,你们两个小孩怎么还跑出来?咦,你身旁的这名少女功夫还不错。”
黑脸大汉脸上啧啧称叹,双眼内却放出冷冽如刀的光芒,他狠狠的打量了少女一眼,刚想要少女抬起头来,就听李誉道:“禀大人,小人这里有封信件,想来可以证明小人和婢子的身份。”
李誉从怀中摸出一张信封,双手恭敬的举起来。而后身子后退两步的距离,望着黑脸大汉。黑脸大汉露出面露沉吟,默然了一会儿,方才用马鞭卷起信封,匆匆打开看了一眼,眼神先是一阵震惊,旋即,又抽回目光,遥遥的盯着李誉看。
“小人这封信件,乃是受人所托,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小人不敢妄言,还请大人定夺。”李誉淡淡的说着,神情平静,声音徐徐,丝毫没有那种因为黑脸大汉的官威而产生畏惧的心思。
“哼!”黑脸大汉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间全身释放出一阵磅礴的气势,其武道修为毕露无疑,一种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掌控生死的强大威压瞬间奔涌而来。李誉只感到一股如同铅垂般的重力砸在自己胸口,眼前一黑,噗的吐出大片鲜血,身子如同纸鸢飘飞,血溅五丈远。
苍玄雨因为过于恐惧和愤怒,没做提防,同时黑脸大汉气势变得太快,苍玄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经被击飞出去。只是苍玄雨体内有剑罡真气,受伤较小,但同样不敢站起身来。
李誉口中喷出鲜血,感到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但他依然忍住,向着黑脸大汉的方向爬过去。每爬一步,他都要吐出一口紫黑色的鲜血,在身后拖出远远的一条血迹。可他依然没有改变爬去的方向和要爬过去的决心,反而速度越来越快,最终停在黑脸大汉身前一丈远的距离。
黑脸大汉脸色更为阴沉,若非此时是黑夜,恐怕将会看到一张黑的难以置信的脸。
“小人所言是实,至于信中内容是真是假,还请大人明辨。”李誉恭恭敬敬的向着黑脸大汉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来,仍然迎着黑脸大汉的眼睛。
黑脸大汉双目内闪过一道若有所悟的精光,旋即兜转马头,对着身后那几名亲卫道:“释放出‘鸣天雷’,禁止大军前行!所有亲卫立即听令!兜转马头,以最快的速度赶上骑军,收住前行的军势!快!”
“得令!”黑脸大汉前身前远处的几名禁卫,齐齐发出一声震天撼地般的响声,旋即兜转马头,向着大军过去的方向立时奔去!马蹄滚滚,践踏如雷,瞬间淹没在夜空中。
李誉脸色惨白,嘴角依旧流着血迹,他望着大军消失的前方,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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