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朦胧如同晶莹的水珠,路灯哑黄还泛着一层暗灰交错的光,融在一起,给空间都蒙上一层唯美的雾色。少年站立起身向廊亭外走去,隐约的看见了林间小路上那被月光和路灯照得朦胧的身影。行在最前方的女子无疑是白筱雅本人,而那跟在女子身后的是一位身影洒脱的男子,易雨就认识不得了。
两人不急不缓笑谈着向易雨所在的位置走来,可易雨却心觉怪异,“筱雅不是来为我送行的吗?怎么还带个陌生人?”
白筱雅带着青年男子来到易雨身前,女孩一身流裙和着她那未点浓妆的素丽容颜,大方简约的装扮,古风古味,颇有些修女的味道。而青年男子则一身墨青长袍,一把折扇在手轻摆着,似儒似道的气质更给他平添上几许俊美,勾勒分明的线条和着那一眸似是忧郁的眼,让人一眼望去都泛生出丝丝阴柔的哀冷,两人走在一路上真是难以预料会羡煞多少旁人。
青年男子走到易雨身前握扇施礼:“常闻南惊鸿北雪飞之名,今日一见真乃荣幸至极,在下廖颜,这厢有礼了。”
易雨只是对他轻点了下头示意见过,也不仔细将廖颜观察一番,便将目光侧光白筱雅的位置,略带些不满地说道:“你带他来做什么?”
白筱雅深深凝望了易雨一眼又侧过头看向廖颜,想回话的她却不料被廖颜抢先道:“易雨兄,也不怪筱雅,只是我与筱雅偶遇在路上,一路闲聊又得知晓她与名镇四海的惊鸿认识,特此才委托她带我来观一观卓尔不凡、技艺无双的易雨兄之风采。易雨兄为旷世之才,气势如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今天这番相见在下是彻底叹服了。”
南惊鸿是什么?北雪飞是什么?这一说,话可就长了。惊鸿雪飞是异能界,古武界,修真者对新生代南北第一高手的尊称,而惊鸿恰恰是易雨,一剑出犹如漫天惊鸿于万千光影之中,杀敌于剑下,一身剑法虽不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也是震惊遐迩。三年前异军突起以一柄朱锈铁剑斩修罗、飞狼、狐风等数十名异能古武界高手,未尝一败,得以惊鸿之名,雪飞则号称,动若飞雪,静若长天,一身寒气,但凡沾上变能将人冻结,不说雪飞之功力惊天动地,胆往往与他对手之人,无不如惊弓之鸟,远远见到便退避三舍。不过惊鸿与雪飞两人一人在南一人在北,却是未交过手,也不知是惊鸿技高一筹还是雪飞棋胜一招。
易雨也不在乎这人前人后的虚名,只是觉得眼前此人初次见面就乱拍马屁,心中怪异的很,但又着实找不到怪异的地方在哪,不想与廖颜过多计较,强装一脸笑意后才轻声向白筱雅问道:“他是你朋友吗?你朋友似乎也不简单啊!”
“嗯,廖颜是我初中时候的校友,当然不简单啦!他家可是远山市的首富,家产雄厚,可是个土财主呢。”白筱雅柔声说道。
廖颜听着白筱雅的夸赞心中欢喜,一脸笑意更是喜上眉梢,而易雨则没将女孩的话听进心里,凝神注视了青年男子一眼才幽声说道:“是吗?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他家是首….”女孩还未说完便尖声喊起“不要!”
易雨刚一道出“简单”两个字便抽身而动,身形一晃,在两个跨步之间连眨眼的功夫都不用便跨越到了廖颜身前。拔剑,剑光闪动,将空中投射下来的清冷月光都当空斩断,月光与灯光从铁剑上折射了出去,照得人的脑海都阵阵恍惚。那铁剑挥动的速度岂止比子弹快数倍而已?还没等女孩反应过神朱赤铁剑便落在了廖颜的脖子上。
“怎么不还手?”易雨诧异地问道,他这充满杀意的一剑却不见青年还手或闪躲,难道自己揣测错了?他真的只是普通人?但是明明察觉到他那隐而不发的敌意。如果他藏拙了,他一定能感受到这一剑所带的杀气而条件反射的还手或闪躲。但是他却不闪不躲也不还手,难道是自己怀疑错了?本以为眼前的廖颜藏拙,隐藏了实力,心中定有不轨之图,可这会儿易雨却犯嘀咕了,自己的感觉和真相终究该相信感觉还是相信眼前所见的事实呢?假象还是真相易雨自己也不清楚了。
“易雨,你干吗!?”白筱雅愤怒地说道,原本垂放的双手此时却紧握着拳头,“你杀的人还不够多吗?怎么现在连我的朋友你都想杀?我朋友好意来送你,一路上还跟我推许你为民除害的事迹,现在你却想杀他,你为什么不把我一起杀了!?我受够了你的血腥!我受了!”
白筱雅走向前去拉扯住青年男子的手便要离开:“颜,我们走。”
“筱雅,我不是有意的,只是试探下廖颜,并没有其他意思。”边说着易边伸出手扯向女孩转身要走的身体。
“别拿你染满鲜血的手碰我,我觉得恶心,你一再的这样终究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难道你还要拉上我吗?”女孩甩开易雨拉着她的手,大声喊道,那略有些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这夜色的静美。
易雨也不说话,目光注视着白筱雅的同时余光却仔细的观察着廖颜的一举一动。只见青年男子嘴角突的拉长了一下,似乎在笑又似乎只是面部自然的抽动,但他那起伏无序的呼吸声却让易雨瞅出了些许苗头,心中告诫自己“这男人决定不是眼前所见的那样。”
却见白筱雅向前拉扯青年,青年却微一笑故作宽心地说道:“易雨兄即将别离远山市,今日我只是单纯的来给易雨兄送行的。易雨兄之前的做法也只能说是武者的谨慎,我们大可不毕介怀。”顿了顿廖颜才柔柔的继续对白筱雅说道:“筱雅我这不是没受伤吗?况且我这一来就弄得你们小两口不和,我也怪不好意思的,就这么让你们不欢而散那我不成罪人了?就算易雨不忌恨我,我也会责怪自己的。”
这廖颜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易雨反而更来气,他就没见过廖颜这种厚颜无耻的人,被别人打了脸,不但不生气反而还将自己的热脸贴在别人的冷屁股之上。易雨觉得廖颜阴冷虚伪,城府深不可测。而白筱雅则不然,反而觉得他谦逊文雅,大度能容他人所不容之事。
“颜兄果非常人,这般大度之脸皮,易某甘败下风。”易雨唏嘘道:“今天在筱雅面前我勉强可以收得住手,但是下次就指不定会不会失手了。”
“易雨,你还想干嘛?今天你不杀廖颜明天就去杀?我能这么理解你的意思吗?”白筱雅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她真的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当初那纯真如同天使,无暇得如同白玉的少年为什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张口杀人,闭口仍旧是杀人。
易雨也感觉到自己的言行有些过激了,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再怎么解释都于事无补,况且他本来就是个不喜欢解释的人。一时气愤说了也说了,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凌厉的瞅了廖颜一眼,易也不再说话了,他倒要看看,这眼前的青年是想唱那一出。
“想必易雨所说的只是一句玩笑话,筱雅你也无需放心上。易兄岂是这种蛮不讲理之辈,我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吧。”廖颜谄谄地笑道,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在易雨看来是说不出的恶心。
少年不语,目若秋水地望着白筱雅,款款深情透着数不尽的不舍。
“少用这眼神看着我,以前也许可以,我可能会心动,但现在就算了吧。”白筱雅嘶声说道:“我不知你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是我却清楚,你已经不是我喜欢的那个易雨了。”
少年仍旧不语,静静地听着,听着她那一句句轻柔却又憎恨的声音。
“三年你一共杀了八十六个人,手上沾满了血腥,你让我拿一颗怎样的心去爱你?”
“三年你没有…哪怕真真正正的在我身边呆上一天,你又让我拿一颗怎样柔弱的心对待你一直若即若离的态度?”
“你杀人我能理解,这是你的职责所在,可我就不喜欢和一个屠夫一起生活,不管你有多么正义的理由,你身上却染满了鲜血,原本我以为你会是我生命里的天使,却发现其实就是我生活中的恶魔,你不仅孤傲而且极度自大,你以为你天下无敌了吗?总有比你厉害的人,如果有这么一天你死在了别人的剑下,我该怎么办?守着你的墓地走过余生吗?
“所以…所以….“说到最后女孩原本就嘶哑的声音变得支支吾吾而又颤抖了。
少年依然不语,驻立良久,不作答也不辩驳,深深的将目光延伸向那无尽的黑暗处。良久才转过身,无顾他人种种、景物非非就这么向着离去的路一步、两步缓缓离开,他的身影是落寞吗?也许是!他的身影是孤寂吗?也许是!世间种种皆因缘起,事故非非皆因缘灭,他仅当作一个或许美好的梦,一路不醒。
几度轮回才换得当年相逢,多少岁月里的苦守才能赢得此生相依,说散就散,又有几人能欣然舍去?易雨不能,白筱雅也不能。
“风把云吹散了还会回来,你若随风走了还回得来吗?“白筱雅脆声的在易雨身后喊道,那眼眸里的泪就像串成珠帘的雨珠,滴答相连的划过脸颊。清寒月影疏,幽径路灯黄,灰蒙的光影交错着投射在那晶明的泪珠上,竟述说出无尽的哀景寒霜在女孩的脸上。
白筱雅径直向易雨前行的位置急促跑去,双手一揽便将易雨报在了腰间,她那眼中的不舍与不甘看得如此分明,哽咽着声音,低沉的抽泣,那眼角流过的泪光不止地向易雨心中渗透,之前还一口一句数落着易雨的不是,此时却紧紧地将易雨抱在怀里丝毫没有将易雨放开的样子。少年只是身形一顿,愣愣地站在原地,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之前的绝然离开为最好的结局还是现在的离愁别绪是最心痛的分隔?
良久,易雨才紧握过女孩的手转过身形,淡淡的笑如花开般灿烂的微微低过头,右手轻抚过女孩眼角上的泪水,然后双手置于女孩的肩上,一显大男人的作风,眼神里怜惜满眶,心痛满眼,之后才脆声说道:“如果风往北吹,我就从南边回来。”
“如果风往西吹,我就从东边回来。”
“或许在你看见从南飞回来的大雁,就是我回来的时候了,或许某个早晨太阳再次升起时我就出现在你的身边了。”
女孩不说话,她心中清楚少年要走了,要去完成他未曾完成的事,寻找那一缕生的意念,就算自己阻拦也阻止不了他离去的脚步,今日西斜的风凉凉地吹在身上带着悲哀与伤感飘往远方。
两人驻立相拥,都不言语,在那空旷的地里任风抚面,任风捂身。
我所做的都已经做了,我所爱的也痛痛快快的去爱了,我知道你爱我,无论你在怎么讽刺,在怎么刺激我,我依旧明白,爱就那么简单,我离不开你,你也离不开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筱雅,但愿我在出现的时候,一切都如既往,纤尘不变。少年的心,如此的想着,他却无法说出,离开时的无声,也许会比相拥而泣的不舍更让人怀恋。
“不好!”易雨眼中,忽然闪过寒芒,在女孩身后的地方骤然之间,杀气四起,风云际动,那饱含恨意的怒气向着他们席卷而来。
易雨抽身出去,瞬间便将女孩拦在身后,定眼凝望向那刺破空气的森冷匕首,心中惊诧,来人的速度堪比飞狼,灵敏犹比狐风,高手!心中想着:“背后偷袭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吗?”当下也拔剑而出迎击向了那柄森冷的匕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