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学东领了东西出来，看见刘晓从外面回来正在启动将笔记本电脑，像见到救星一般赶过去，在刘晓的后背上猛拍一掌。吓得刘晓差点尿裤子。
“又怎么啦？”
“今天又去地税了？情况怎么样？”
刘晓感到自己又多了个爸爸。每天还得向他汇报工作。当初真不该一念之差，带他走这么一趟。
“还那样呗。”他有点没好气。
他的这趟地税之行还是没有什么收获。除了机房里多出一个不怎么长毛的小脑袋以外，并没有更显著的变化。这里原本就拥挤不堪，他的存在显得更加多余。不过，胡清刚和顾东顺的脸色倒是和缓多了――本来就是称兄道弟的交情，装模作样两天，差不多就行了。
只是，王主任还在凄风苦雨中独自煎熬着。刘晓除了同情，就是深深地内疚，但他又帮不上什么忙。――自己昨天在人家面前表的决心，除了让大伙儿都痛快痛快以外，其实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是害得自己越来越不好意思去打扰正承受着超重压力的领导。
除了信息中心，刘晓还拜访了其它的一些业务部门。这次故障的震动居然被传播得如此广泛，遍及了方方面面的每一个角落。他甚至怀疑，连门房的大爷都已经知道了出故障的事。不然，今天来的时候，人家怎么会特意多看他一眼呢？
刘晓不声不响地一点点向到处蔓延的火苗泼着冷水。他越来越担心，自己只是端着一个小脸盆在送死，逐渐燃起来的火焰终会将他彻底吞没。
“那个什么王主任还是给脸色看？”李学东依然沉浸在对角色的体会当中。
“是啊。”
“要不，请他们吃个饭，玩一玩？”
“你们家要着火了，放火的就请你吃个饭，你干吗？”
李学东摇摇头。
“还是啊！先把火灭了，还得看看损失又多重，怎么赔偿，对不对？”刘晓有点不耐烦。
李学东隐隐觉察出，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麻烦。在他屈指可数的见客户的经历中，地税无疑是最令他难忘的。因为他第一次看见了客户的脸色。他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实战机会。他会去设想：如果自己是刘晓，应该怎么做。但老大这两天的反应却令他有些失望。他识趣地放弃了自己最感兴趣的话题。
“老大，中午上哪儿吃去？”
话里的失落和无聊被刘晓感受到了。他扭过头来，看着李学东，就像看着自己错怪的孩子。
“你的NEDP结束了吗？”NEDP是BMQ对新员工的培训计划的缩写。
“早结束了。不知怎么，还没给我分配任务，我都急死了。”
看来，人跟人是不一样，刘晓现在巴不得少些麻烦，坐着拿钱；而李学东却盼望着早点肩负使命，冲锋陷阵。
“过一会儿吧，你叫我。我先看一下邮件。”刘晓的语气和缓多了。
同事们三三两两地陆续出去吃午饭。刘晓也站起来，搜寻着李学东的身影。许建国正好同几个手下从他的身边经过。建国似乎根本没有看见他。
这让本来做好准备要打个招呼的刘晓尴尬万分。
公平地讲，他跟建国一直合作很愉快。
地税的一期招标时，为了在最后关头胜出，BMQ除了将设备价格杀到底之外，还出人意料地提出，免费送客户三年的维护。这一条成为了BMQ最终获胜的关键。
设备的维护，可不是找个工程师，拿螺丝刀拧两下那么简单。工程师的工资，加班费；备件的更换；产品的升级；哪样不花钱。如果遇到疑难问题，从BJ甚至美国总部调专家来，花费就更难以估计了。虽然在BMQ内部的协调下，产品部门实际上支付了一半的维护费用给售后部门，但人家毕竟还是承担了一半的损失。
谁都知道，“公司的整体利益高于一切”不过是一句响亮的空话。如果建国真的不买账，谁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反正，销售的重担并不压在他们的肩膀上。
所以，刘晓一直很感谢建国。他们的配合也还算默契，确保了一期设备的顺利安装和运行。
可现在……
李学东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打断了刘晓的思绪。两人向大门默默地走去。
刘晓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公司的时候。
当时分公司刚成立，总共才6－7个人，办公室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房间。
大家中午总是一起出去吃饭。6－7个人到公司附近找一家有特色的小店，你点一个菜，我点一个菜；一边吃，一边聊；大家彼此都没有尊卑之分，也绝不在饭桌上谈工作，所以，气氛总是非常随意，轻松；吃完了饭，大家AA制，在餐桌上一起凑钱买单。他们你两块，他五毛的，常常会引来邻桌客人异样的目光，但他们不仅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反而会在心里有一种得意的感觉；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换另一家馆子，开始一样的故事。
刘晓很怀念当年的情景。不像现在，公司大了，人多了，彼此却隔得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