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吹剩的几缕凉风于今天清晨掠过参差不齐的建筑群,带着年老而又悠远的香气散入了千家万户中。它落到哪里,哪里便立刻染了某家饭店的菜香、馍香或者是八宝粥的奇香。
一个人走在开封街道上,总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古代的那片繁华之中。好像在开封这个有着久远而又古韵十足的老京城里,一切的事物都有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魔力。
此时的人们熙熙攘攘,此时的车辆川流不息。
就在这样一片太平盛世的最佳时刻,某大学的新生开始陆陆续续地进校报到。
九月十日的开封城,成千上万的莘莘学子从祖国的四面八方蜂拥而来。
如此众多的学子使得开封这个平时已经习惯了安静的城市顿时间在这段日子欢腾一片。此刻,白天的时间不算短的城市生活以及那所大学仿佛成了几节比较繁忙的火车厢,眼看着刚送走了一批老乘客,又很快迎来了新的一群精神流浪者。
在这群所谓的精神流浪者中,有一个男孩子,个子高高,皮肤白净,但是衣着很是简朴。此时正跟着一个中老年汉子走在大街上。
这位仁兄就是我们今天要说的男生。他叫何晋,一名刚考上这所大学的山里娃子,一个第一次进城市的农村学生。
此时,他紧随着自己老爹的脚步正在一个印子深过一个印子地行走在开封大道上,光线有些毒的阳光照着爷儿俩,使得两人的脸上那几串汗弦子直蹦蹦地直往下落。
其实新生来校本来是应该有校车或者校友来火车站接的,那张红彤彤的的通知书上也是已经说的很明白:新生来时,校车在火车站(汽车站)等候。
但是如今,他娘的,高高兴兴地赶过来,心里指望着到地方可以碰到个校友问问情况。谁承想辛辛苦苦地跑到地方,不但没有轻松下来,反而更加地心里上火。
何晋站在一处高地,左看看,不见人影,右望望,不见同学。他这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心里的火气直窜脑门,他遂折回身去,向着自己的老爹道:
“啥破学校,说好的接我们。可是这偌大的火车站,连学校的一个车轮子也没有看见。”
说完气话,何晋憋足了一肚子火,并闷头闷脑地环视了一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开封,学生都知道,但是真正到这里的人却很少,所以如此说)。
而何晋他爹,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此刻正在不时地看看道路两旁的小地摊,同时也不忘劝慰劝慰自己的心肝宝贝——他唯一的心爱的儿子——他们家族里的独苗:
“娃儿,别急。这事说不定学校另有安排。我们先乘车去学校看看情况。”
何晋听了老爹那一贯不紧不慢的话,随后无精打采地跟着他离开了火车站。
两人无聊地走在开封大道上,老子不知道坐哪辆公交车,儿子更可怜,压根就不知道去怎样向别人询问。
两个可怜的人,两片飘零的树叶,一会儿随着车流向东,一会儿随着车流向西,满脑子的浆糊。两个七尺男,一团重迷雾。
最后,在通知书和路旁建筑标志的指引下,两人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个令何晋向往已久此时却是满肚子怨气的大学。的确,大学就是大学,比我那破高中强多了。你看那建筑多气派。看着就舒服。
何晋在心里暗暗地胡思乱想着。
他爹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何晋环顾了一周,最后看到了自己那替自己背着行李的老爹。他的心里一时间暖和不已。对这一点,他一直都很满意,也很为此感到自豪。想想不管自己在人生的大风大浪中如何折腾,自己的老子始终是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可以使自己迷糊的时候变得清醒,也可以让自己在受挫折的时候有个依靠。
多好,多幸福啊!何晋想到此,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老父亲,同时朝他憨憨地笑了笑。
老爹不知所以然,随对其也是无意识地笑了笑。
其实,这个时候的老爹体力已经快透支了。因为何晋从家乡背来的东西此时都在他老爹的背上扛着。
不过很快,两人走进了校门。
何晋和老爸迎面遇到了几个热心的男学生。他们看见背着大包的老伯和一个年轻小伙儿,随上前询问何晋的情况,待一切明白,几个有力的男生立刻帮何晋他爹背着包裹去了报到处。
大家在后面与何晋的老爹等着,何晋一个人走上前去,上一窗口报名。
“姓名?”刚到地方,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便不温不火地向着何晋问。
何晋看到他那欠揍的熊样,心里想发火,但是想想自己毕竟是初来乍到,不能太过了,于是乖乖地道:
“我叫何晋。”
随后,他又把其他事情简单地办了办,拿着一张红条子走出来,又跟着一个男生去了自己的宿舍。
此时,自己的宿舍里已经有了两个同学,何晋走进去后捡了个下铺住下。
他粗略地扫视了一下宿舍,发现还剩五个床铺。
何晋心里不禁暗忖,咋还会有五个同学啊?这两个衣着不整,发型古怪的狗崽子看着都已经够强的了。真不知道以后的自己会怎么样啊。哎!
何晋在心里叹了口气,随后坐在了一张床上。他爹帮他把褥子、凉席等简单地铺了一下。整理一番,然后也随着何晋坐了下来。
何晋看着自己老爹的辛苦表情,心里猛一酸,两眼险些挤出点泪花。
他拉着爹的胳膊道:
“爹,我们出去买点吃的吧,你都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他爹憨厚地笑笑,说道:
“没事,儿子。我不累,也不饿。”
何晋看到自己的老爹在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地揉了揉腰。他心里清楚这是自己老爸的腰间盘突出病正在进行中的状态。
如此一想,他竟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自己的老爹。
老爹很快拉起何晋的身子,有些不自在地道:“我走吧,儿子?你在这儿好好跟人家相处,好好学习。”
“你干嘛那么急着走啊?我们一起吃了饭你再走。”何晋不解,极力挽留自己的老爹。
老爹连忙向其解释道:
“家里事还多,再者你不是不知道,你娘的身体现在也不好,正需要人照顾。”
何晋听到老爹提起娘,心里又是一阵子难受。
他点了点头,随对老爹道:
“既然这样,那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再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你能够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们的最大的回报,啊。”爹有些吃力地说。
何晋此时不知道在说什么好,只好咽下泪,道:
“我知道了,爹。”
说着,何晋的泪水还是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就像朱自清先生对他父亲的那份感情,或如春水之流动,清净又悠远。
老爹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校园的尽头。何晋目送爹走后,回到自己的宿舍。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的心又开始悠悠然:以后,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该怎么办?
何晋昏昏沉沉地睡了会儿。
醒过来,他把东西准备齐当了以后,天也已经变暗,一轮月亮照着开封这个多情的城市。何晋自己简单地在餐厅吃了点晚饭,一个人开始在校园里散步,开始了属于他自己的十八岁。但是自己的十八岁究竟应该怎样度过呢?是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堕落地过,还是应该走自己以前苦学的道路?
何晋把手插在口袋里,想象着自己仿佛进入了曾经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的某一集。
只是,他说着对白,他答着对白。
他是主角,同时他也是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