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彩神光照在秋宁身上,浑身暖洋洋的,有神魂出窍的感觉。秋宁刻意压制住出窍的冲动,让神魂在体内多坚持一段时间。他发现,精神力对抗彩光引力的过程有助于神魂壮大,副作用是会感觉针刺一般十分痛苦。
他的精神力达到知命境界,在二楼能看到花无伤被彩光包围着飘了上来,然后是盈盈,她虚幻地飘过他身旁时,伸手抚摸他的脸,却一下子穿过他的头发。接着轻轻飘了上去,秋宁最后看到的是一双含泪的大眼睛。
几位一层的学生纷纷出现,表情各异。惜惜也来了,她在空中跳着轻盈的舞蹈,像美丽的精灵。秋宁从惜惜的眼神感觉,她在给他一个人跳舞。裙裾飘飘中有说不出的魅惑,秋宁却感到舞中带着凄艳的美丽。
秋宁还发现澹台灭明试图对他出手,却徒劳无功,他心里冷笑,爆出一股杀意。
幻塔开启那一刻,秋宁的神魂被拉到四层空间中,他回到了常常思念的云门宗,看到亦父亦师的憨山和尚那张苦禅脸。八岁那年,憨山曾对他说:“秋宁啊,我希望你长大后能找到自己的父母,揭开你的身世之谜。你身上的石头可能有大秘密,千万要隐藏好,不要给别人看到。只是你性情淡泊,并不十分用功,如果将来实力不够,就平平安安过一生吧。无论你选择哪一条道路,都希望你无悔地走下去。”憨山的两个师弟都是因为卷入“精元舍利”的争夺,被神山强者当作拥有舍利的嫌疑人而击杀。憨山虽然怀疑秋宁身上无名石的来历,却从来没有据为己有的心思。
再一次回到十四岁那年秋天,宗门后山水潭边,和夏心伊度过的快乐时光;回到去年冬天,和上官雪滢的那一个初夜;看到田缺那张笑嘻嘻的脸,一口白牙永远在阳光下闪耀。秋宁努力想握住这些记忆,然而回忆就像月光般,被一座巨大山体遮掩,一切变成黑暗。他知道这就是挡在他心里的那座神山。
这片无尽暗夜中,秋宁没有畏惧,因为他感受到心中有一盏油灯燃起,胸口的无名石发出五彩光芒。这束彩光精纯清亮,和周围的光交汇在一起,像彩虹般绚烂。他的神魂沿着彩虹再度飘起,进了上一层空间中。
这是一间小小的禅房,几案上一盏油灯亮着,中间有一张旧蒲团。秋宁福至心灵,盘膝而坐,进入悟境中。
无名石的彩光瞬间化作一缕纯粹的精神力灌入秋宁头顶百会穴中,一篇上古禅宗的不二法门传入心轮之中。”竟然是三际托空?”秋宁看到卷名后,十分惊喜。
三际指的是过去,现在和未来三个阶段。托空是将三者截开后进入“止”的境界,这是一种久住的禅定状态。
秋宁在宗门典籍中曾经见过该法门的介绍,这是由禅门祖师迦叶亲创的秘法,据说练到极致有不可思议的静止时间之能。但五百年来,随着禅门分裂,“精元舍利”遗失,三际托空也失传。
时间渐渐流逝,秋宁静坐蒲团上,体悟着禅宗这一珍贵法门。
副校长颜渊和一帮学府教授紧张地盯着敞开的塔门,里面彩光缭绕,阻挡了一切目光和神识的探察。
这一届的幻塔开启能引发神迹出现,表明这一届学生中不乏惊世天才,但幻塔的挑选标准也将随之提高。学府成立以来,都遵从幻塔自行挑选内门弟子的原则。天赋和身世条件再好,没有通过幻塔的考验,是不能接受学府核心传承的。
“有人被踢出来了。”一位教授叫出声来。
两名学生被一股元力从塔门内推了出来,落到塔前空地上。两人搓了搓惺忪的双眼,似乎还沉浸在往日记忆中。过了一阵子,才缓过神来,看了看四周。
“唉,还是失败了。”两人心里不由一阵失落。
过不久,不少学生纷纷被幻塔推了出来,包括吴聪在内。
如果一个时辰之内不被幻塔排斥出来,就能成功通过。到那时塔内的彩光就会消失,化作浓郁的元气,表明考验结束。被排斥出来的学生中,在幻塔内坚持的时间越长,对提高修为越有帮助。
过了半个时辰,有四名学生同时被推出,分别是夏灵儿,苏雪雁,顾言和三皇子。前三人均神色正常,继续消化幻塔中的感悟。三皇子却是一脸的不甘,本想通过进入内门,提升自己在皇室中的地位,这一美梦无情破灭了。
过了一阵,两位女孩被推了出来。一位是盈盈,她出塔便睁大眼睛寻找秋宁,没找到后轻舒了口气。还有一位是方铃,她感觉到这次幻塔之行体会颇多,修为应该很快能达到致知后期,兴奋地摇了摇手上的铃铛。清脆的铃声冲散了塔前严肃的氛围,方铃望了望四周,不好意思地吐一下舌头。
塔中还有两位致知境,三位洞玄境学生,随着时间的推移,塔前气氛愈发紧张。
差一刻钟时,又有两位被推了出来。冉求揉揉眼睛,脸上露出憨笑,似乎并不为失败而苦恼。澹台灭明则一脸的冰霜,失去学府传承机会是个打击,作为神山的天才圣子竟然无法通过幻塔考验,也是种耻辱。
三皇子冷眼看着失败的澹台灭明,心里倒是平衡了些。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颜渊和众教授松了口气,这次竟然有三位学生成为内门弟子,这是学府的荣耀。往届一般只有一位弟子通过考验,有时还一个都没有,一届能出两位内门弟子已经是万幸了。
幻塔内,花无伤久久沉浸在那位秋千上的女孩去世的悲伤中,在他心神脆弱的时候,见到柳横波那双时刻关切的眼睛。四年前花无伤为了排遣心中的忧伤,来到天湄风月,遇到柳横波,两人度过三个月的美妙时光。离开时,花无伤说自己只是偶尔倒映在波心的一片云彩。
然而柳横波这些年来不变的痴情让他感动了,他的心慢慢停下来,化作横拂波心的湖畔垂柳。
花无伤在幻塔重新经历情缘,有了新的明悟。“花间派”的功法虽然是以情入道,但真正的情要能直面本心,也能直面对方。“花间传人,一世无伤”,师傅希望他不要伤害自己之外,其实也告诉他不要以情伤人,才能真正做到惜花无伤吧。
随着心中的明悟,围绕在花无伤周身的彩光渐渐浓郁起来,一丝丝精纯的元气滋润着他的神魂。花无伤感到洞玄境那层隔膜渐渐变薄,心性也洞明起来。
惜惜沉浸在一曲似乎跳不完的舞蹈中,这曲舞让她对于情感,对于生活保持一种特殊的状态,这是种“不即不离,若即若离”的境界,和秋宁在五层传承的“三际托空”有几分神似。周身的彩光渐渐浓郁,惜惜感到自己的修为境界快速增长着。
秋宁在五层禅房中接受禅门的灌顶传承后,修为境界从洞玄中期跃升到了洞玄后期。修行到一定高度,要想提升一小步,都十分困难,秋宁的速度可谓惊人。
今后,秋宁只要再提升至洞玄巅峰,就可以尝试冲击知命大修行者境界。只有进入知命境,秋宁才有上临济宗找夏心伊的资格。但是,洞玄到知命是一个大坎,不知有多少修行者被卡在这里数十年,甚至终身于知命无缘。
时间渐渐过去,已经是黄昏了。通天塔的神光已经消散,黑色的塔身披着夕阳的余晖。学府的教授和出局的学生们却一直没有离开,全都静静坐在幻塔前,等待三位内门弟子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