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很快过去,转眼到了上元节。
龙隐大陆历史上,曾经佛法昌盛。每逢这一天,佛门弟子观佛舍利,点灯敬佛。后来世俗国家沿袭了这一传统,有了每年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这一天晚上,帝都张灯结彩,十分喜庆,天湄湖的花灯花船更是闻名遐迩的一景。
黎大家早早给秋宁和花无伤送来请柬,请他们正月十五晚上光临湖心天湄洲,赏花灯,猜灯谜。这是黎大家每年上元节的保留节目,不少达官贵人,风流才子都以能被邀请为荣,据说曾经皇上也曾经来凑过热闹。
到了上元节晚上,帝都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口悬挂着五色彩灯,茶坊酒肆灯烛齐燃,绵延不绝。唱戏,杂耍,舞龙,踩高跷…少女们载歌载舞,游人如织,这一夜是帝都民众的狂欢节。
秋宁和花无伤徜徉在人流中,朝天湄湖走去。一路上,见到一群踩着高跷的花花绿绿队伍,装扮成龙隐大陆传说的人物。花无伤向秋宁介绍这些人物的来历:这位胸口绣有一个“万字佛印”,手拈金婆罗花,周身流光溢彩,佛光四射的是佛祖释迦。另一位若有所悟,破颜一笑的则是禅主迦叶。而一位仙风道骨,气质清绝的高人据说就是两千年前在天龙城墙题字的绝顶强者。而队伍最后,两个人举着一座纸竹糊成的高山走了过来,山峰高过前面所有的人物。这座山自然代表天龙帝国的实际掌权者“神山”了。花无伤笑笑说:“山是够高了,可惜是纸糊的。”
快到天湄湖时,经过一块僻静的菜地。黑夜里,竟然还有几个身影在菜地里晃荡。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几个女子慌慌张张跑出菜地,手上还捧着刚摘下的白菜。
一位少女低着头朝秋宁方向跑了过来,秋宁闻到一股少女体香扑鼻而来。急忙身形一侧,让那位少女从身旁堪堪掠过。少女一惊,脚下打滑,就要摔倒,秋宁下意识伸手扶住她。
秋宁看到少女手中还捧着一颗青翠的小白菜,像翡翠般无暇可爱。少女脸上霎时布满红晕,站住了身子,轻声说:“小女盈盈,多谢公子。”
秋宁看到盈盈带着询问的目光,礼貌地回答:“不客气,小生秋心,路过此处,失礼了。”
盈盈似乎欲言又止,却没再说什么,同几位少女捧着怀里的白菜离开了。
花无伤告诉秋宁,天龙帝国在上元节有“偷白菜”的习俗。未嫁的少女们这天晚上去菜地里偷摘白菜,谁摘的那颗白菜越漂亮,就越有可能找到如意郎君。
花无伤暧昧地笑笑:“刚才这位盈盈小姐看来把你当作天上掉下来的如意郎君了,只是怎么就这么跑走了?让人费解啊,难道她算到会再次撞到你?”
秋宁不以为然笑笑,揶揄道:“花公子明显是以君子之心,度小女之腹。人家可不是花间派的。”
两人说笑着到了天湄湖边,只见一艘艘灯火辉煌的画舫将湖面照得通亮。不时有五彩烟火射向天空,映着湖水,好一副不夜天的繁华美景。
乘坐小船到了湖心天湄洲,码头上早有侍女相迎,沙滩上有两头惟妙惟肖的巨龙点着捻油灯,蜿蜒盘旋,迎接着客人。
秋宁和花无伤来到一个火树银花的水榭亭台边,亭上挂了许多精美的彩灯,每盏灯上都贴了红色的谜条---这就是帝都才子口中津津乐道的由黎大家举办的“上元谜会”。
秋宁远远见亭榭台四周聚集了不少客人,其中一些是上次香君楼聚会时见过的考生,基本都接到邀请来了。萧长峰也在,和他一起的还有两位宾客。一位虽然身穿便服,举手投足间都是军人模样,秋宁仔细感受一下,对方修为达到洞玄后期,应该是帝国军队的高层人物。另一位中年人,面色微黄,秋宁看出对方化了装,掩饰真实面貌,但一双长长的眼睛依然不怒自威。亭榭中还有不少的宾客都不认识,估计是帝都的一些上层人士。
萧长峰隔着众人和秋宁遥遥打了个招呼,神色尊敬地对化装的中年人说了句什么,中年人闪着精芒的眼光朝秋宁看了过来,对秋宁友善地一笑。
黎香君见到秋宁和花无伤到来,急忙迎了上去,将他俩介绍给其他的宾客。其中,黎大家特别介绍了一位留着长髯,相貌清奇的中年客人,内阁大学士,帝国著名才子唐域。
唐域在帝都有着超然的地位,他曾是龙隐学府的核心内门弟子。现任内阁大学士,是学府在帝国的一位代言人。唐域还是学府历届招生的主考官之一,负责为学府输送优秀人才。
听说秋宁花无伤两人都准备参加半个月后的春试,也感觉到黎大家语气中的欣赏,唐域不禁用犀利的眼神仔细观察了他俩,满意地点了点头。
“唐域代表学府欢迎两位青年俊杰,希望你们有幸得到校长大人的亲自指导。”内门核心弟子是由校长亲自指导的,龙隐学府的校长是达到天人合一境的超绝高人,核心弟子的含金量自然很高。
秋宁用宗门心法悄悄探察唐大学士的境界,发觉竟然看不清,显然是在知命之上的修行者。这是秋宁目前为止接触到的修为最高的强者,不愧是校长的亲传内门弟子。
唐域有所觉察,淡淡看了秋宁一眼。秋宁感觉心头一震,但很快平静下来。唐域感到包含知命境界精神力的一眼竟然看不穿眼前这位少年,十分惊讶,对秋宁更感兴趣了。
花无伤对悬挂亭榭彩灯上的谜条有着浓厚的兴趣,显然是个中能手,很快就猜中几条谜语,得了一些彩头。有一条谜,作者赫然写着“唐域”,谜面是:“临去秋波那一转”,猜一市井民俗。
花无伤沉思一会,猜出谜底为:送人情。临去是送人,秋波那一转则生情。唐域哈哈一笑:“花公子才思敏捷啊。”花无伤洁白大门牙一闪:“大学士妙手天成,确是佳谜。”说完,把嘴巴紧紧闭上了。
唐域看花无伤似乎欲言又止,便道:“花公子有话便说,无妨。”花无伤道:“大学士身为校长亲传弟子,身居高位,以市井风俗送人情入谜,无伤因此有点疑惑。”
唐域哈哈一笑:“该谜可能会引起一些考生误会,说不定以为暗示需送考官人情。其实所谓人情,不一定是钱财之物。我倒觉得,送出的人情要如临去秋波那一转,贵在有心。这种人情,不光市井之人要送,谁都该送,而且越重越好。花公子,秋公子,你们觉得呢?”
花无伤和秋宁听到唐大学士这新颖言论,颇有感悟。人情其实谁都要送,谁都要还,只是贵在有心。唐域的话中还包含着报师恩贵在有心的意思,也是对他们这些未来的学子提的要求。
花无伤不愧才思过人,他随手挂出一张谜条,用同样的谜面“临去秋波那一转”,猜一生意常用语。
唐域思索片刻,就得出谜底:回头生意。谜底解释为回头生出情意的。
唐域赞道:“花公子才思敏捷,这一条谜更显贴切。”听到主考官的夸奖,花公子闪着洁白大牙傻乐着。
今晚来宾中,据说“天湄八艳”中,来了七位美女,亭榭内一时花明雪艳,佳丽如云。
黎大家今年还推出一个特别的猜谜方式:谜底是在场来宾的名字,成为谜底的人需将悬挂谜条的灯笼送给制谜的人,描着龙凤图案的灯笼象征着情爱之意。
首先挂出的谜语谜面是:“佳人心碎泣落红”,制谜之人是八艳之一柳横波小姐。
在场听过“花痴”典故的宾客都齐齐看向花公子。花无伤尴尬地摸摸鼻子,走上前取下灯笼,送到一直静静站着,目光却不离他的柳横波跟前。
黎大家为众人解谜:“谜面意思是佳人因花谢而伤心。取花无,伤之意。”她看到花公子正将灯笼递到柳姑娘手上,眼中流露出疼惜之情。“柳妹妹用情至深,香君希望妹妹不再心碎。”
接着,再贴出一谜,谜面是:“君子倍护枝间蕊”,这次是猜两位客人的名字。制谜者是黎香君。双倍呵护可猜惜惜,呵护枝间蕊则花无伤了.
惜惜和花无伤都是聪慧过人,两人很快走了出来。惜惜将灯笼轻轻摘下来,笑盈盈看了花无伤一眼,说:“花公子,恕惜惜在此借花献佛了。”
惜惜款款走到表情有点尴尬的柳姑娘面前,将手中灯笼递给她。轻声说道:“好姐姐,惜惜希望以后花君子能爱护姐姐这朵美丽的枝间花蕊,不受任何伤害。”
柳横波拿着两盏灯笼,照着脸上的红晕,眼中泪光滢滢。
花无伤对黎大家轻声说了一句,黎大家让人取来一张空白谜条和笔墨。花公子挥毫,当场写了一条谜语,高挂在灯笼上。
谜面是:“纤腰娉婷睨秋水”。纤腰娉婷如春风拂柳,睨是横看,秋水为波,谜底自然不言而喻。
柳横波羞答答站了出来,摘下灯笼,递给花无伤,无暇的纤手有一丝颤抖。
花无伤接过龙凤灯笼,四目相接,两人久久凝视着,烛火艳若桃花。
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其中秋宁的掌声最大。黎大家欣慰地看着这一幕,满目桃花在水榭盛开,如血色般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