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有个贫穷的高中生因为贫穷被保健老师一个过肩摔甩到墙根,然后又补上一脚使全身只穿一条短裤的他昏死在保健室门口的学生走廊。
那个他,就是我。”0/
夜晚二十三点五十七分,“他”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捂着嘴轻声打了个哈欠。
“他”站起身来,走到图书馆三楼宿舍的窗前,被夜色染得一片漆黑的玻璃窗像镜子般映出他的轮廓,仔细看去,他是一个相当漂亮的……用“美少年”来形容也不过分。
浓郁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面部轮廓,蕴藏着精悍而忧郁的眼神让人不禁感受到他散发出的一种男性的魅力。
本想拉下窗帘的他看到映在窗中的自己,伸到半空的手不禁停滞下来。
他对着“镜子”突然想试一下下午使出的那招侧旋踢,但脚刚有些微的触动,脚尖甚至还没有离地,他又重新摆正站立的姿势。
刚才那秀逗的想法是怎么回事?
一直思维敏锐的他,竟然在这种程度的问题上无法立刻给出答案。简直就像自己内心某处未知的东西在囚禁束缚着自我的灵魂一样。
今天一个陌生的新面孔堂而皇之地冲上三楼,虽然这种不速之客根本不用亲自来“招呼”,但为什么身体竟不听使唤地冲上去,仿佛全身每一处都拉响警报似的,就好像那是即便赌上自己的名号也要亲手打到的敌人。
直到以精确力度的一脚将对方踢出窗外后,“他”才像如梦初醒般呆呆站在原地。
“这家伙……”
喜欢保持安静的他,声音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发出的。
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让他双掌合十。
他擅长的战斗方式是物理运算,对手每一次的攻击在他脑中都能立刻建立相应的物理模型,通过瞬间快速计算找到最理想的回击对策。
简而言之,不过是力的相互作用罢了。
所以出招次数越多,计算量也就越复杂,对手基本上没有还手的余地。
“原来如此……”
这次可以说是“一边倒”的战斗,给他带来的不是身体上的劳累,而是脑的。
三楼以下的“普通人”自己基本上只用不超过五个物理力学公式便能轻松摆平。但今天这个家伙,自己竟然用上了近二十个公式的复杂计算。
想到这,他内心不禁涌上一股败北的耻辱感。
不过,也许这家伙日后能帮助他完成一直留在心底的遗憾,但情况尚未明朗之前,那家伙身上还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而功底太差这种硬伤,也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但有一点无可质疑,这次“他”确实怀着某种期待。
如果那家伙不辜负自己的期待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在毕业典礼之前,见到承诺一直会等他到来的“她”。
虽然不知究竟会有多少人能活着走到那一步,但他向来如此确信,即便那是一条荆棘之道,终有一天他也一定会陪着“她”君临整座校园,将“他”与“她”的名号一起载入学校的史册中。
拉上窗帘的那一刻,他下定决心:如果那家伙下一次还有胆量上来,他依然会全力以赴,并且仍旧毫不留情!
“他”就是澄空中学高二年级的学生——二年八班的生活委员,且是图书馆三楼最强的战斗核心,在他即将升入高二时从毕业的学长那里继承了“伽利略”名号。
他的名字叫——金城堂。1/
意识恢复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铁管组成的床上,乳白色的药品柜立在朴素的白色的墙角边,空气中留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这应该就是学校的保健室了吧。睁开的睡眼刚好瞥向左侧的窗户,户外的阳光照射进来。
真是不错的天气啊,可以的话真想这样一直懒洋洋地躺在……
“你醒了吗?”
“呜哇!”
被这声音的主人吓了一跳,床右侧坐着一位安静的少女,纯白色的上衣配上湛蓝色的领口和裙子,深褐色的凤眼,还有静静垂在脑后的绑成一束马尾的黑色秀发。坐在那里的少女,该不会是……
专门负责早上叫醒本少爷的女仆?
不过这时候一般应该说“您早安。”而不是“你醒了吗?”,况且如果我没看错她穿的应该是这所学校的校服。
喂!白痴!别做白日梦了,快醒醒吧!
不过……
她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她坐在这里干什么?
等等!
我坐起身条件反射似地抱紧被子。
“你很冷吗?”
面对着用质问语气向我提问的少女,我只能一个劲儿地摇着头。
要问原因的话,身体蜷在被窝里的我现在好像只穿条短裤,这实在不是什么太过光彩的事情。
“身体没事了吧?”
身体……
“啊啊!早就没事了,只是受点小伤……”
“不对!保健室病历本上写着撞伤21处,全身挫伤8处,左右脸表皮组织轻度烧伤……”
啊,的确,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左右脸颊贴着两块胶布。
“……你真的没事吗?”
“嗯嗯!”现在换成一个劲儿地点头。
“算了,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其实造成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眼前的少女低下头发出细如蚊鸣的低语。
“不过,今后我一定会对你负起责任的!”狠点了一下头,少女竟用这样异常坚定的语气向我说道。
等等!
负责任!
难道我后半生的幸福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降临了吗?
“就算你这么说……你看是不是也有点太……其实,我还没有准备好,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愿……”
“啊,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澄空中学学生会副主席——三年七班的刘静璇,你可以叫我静璇学姐。这本《守则》你留好……”
静璇学姐说着随手把一本手册样式的书扔在床被上。
“……它是这所学校的学生规范准则。不夸张地说,在这里《守则》的地位要凌驾于法律之上。你要尽快把这两本书背下来,不然恐怕你今后每天都会在这里起床,你不想毕业之前一直睡在病床上吧?当然没有在你入学第一天就亲手把这个交给你是我作为副会长的失职。不过现在我应该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这……这就是你说的负责吗?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般应和着。
“问候就到这里吧,现在开始说正事。”
“诶?正事现在才开始么?”
“也没什么……”静璇学姐站起身,视线冷冷地穿透了我的脑门,那仿佛是连我内心深处的想法都能看穿的眼神,叫我不禁脊背发寒。
“……只是一句忠告:想要在这所学校生活下去的前提是要先学会如何在这里生存。不过请放心,所有刚入学的菜鸟都得经历这一关。恭喜你正式步入真正‘弱肉强食’的世界,能否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就要看你的觉悟了,祝你好运。”
静璇学姐转过身面对着保健室门口,保健室大门像是人工感应般自动被推开了。
事实上门不是自动打开的,是保健老师从门后进来了。
“静璇同学,辛苦了。”穿着洁白大褂的保健老师满脸和蔼笑容地走过来。
静璇学姐恭恭敬敬地朝保健老师微鞠一躬,接着向着保健室门口走去。
由于之前注意力全被学姐吸引住的缘故,直到学姐要离开我才发现门口堆满了在校生,而且性别一律是男性。
这也难怪,静璇学姐乍一看属于那种典型的冰山美人,广受异性好感也是事物发展的必然属性。
不过,刚才我的心跳加速时怎么回事?纵然她的表情相当迷人,我的心思仍放在学姐刚刚说的话上。
可他们可疑的举止实在让我感到匪夷所思。
列成一排排拿手机用闪光灯连续拍照的、使劲冲在前面要签名的、挤破头皮争抢着献花的(大多都是玫瑰,但也有零星的百合和康乃馨,等等!怎么还有花圈?)……
简直比大牌明星还大牌,沿着学姐从走廊拐出去的方向,人浪一浪高过一浪地向那个方向涌去,果真有“大江东去浪淘尽”的壮阔。
虽然我并不是一个遵守纪律的“听话好学生”,但这样是不是也有点太夸张了。
呣……一群白痴!
这是我根据眼前情况凭借正常逻辑唯一能下的合乎情理的判断。
似乎读出我内心的想法,保健老师一边爽朗地微笑着一边递来一杯热水。
“这表情还真是百看不腻啊。”
说着这样若有深意的话,白大褂老师满脸笑容地在我床边坐下。
“老师,你刚才说……”
“啊,请不要介意,每年学校都要进来几个新生。和你一样,他们入校的第一天夜里都是在这度过的,静璇同学的异性好感度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她平时一直在图书馆,图书馆以外的学生想见她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直在图书馆?什么意思?难道她平时就不下来吗?”
“可以这么说,多亏了你,他们才能见到静璇同学一面。”
“呃哈哈,这么说我还在无意中做了件好事。”我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
“这可不一定哦!天明同学。”保健老师的眼睛微笑着,有如演技般扭曲着愉快的弧线。
“不过话说回来,昨晚我查了学生登记手册,根据写上面的号码拨通了你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你父亲,他很担心你……”
老爹?他竟然会担心我?我一直以为他只惦记着他那魔兽世界里的80级术士。
多说句题外话,老爹是个不折不扣的魔兽世界忠实玩家,我曾眼睁睁地看着一天夜里家里突然停电后老爹对着黑漆漆的显示屏大呼“完蛋了!!!”,接着棉鞋也不换外套也不穿,就急匆匆踏着两只拖鞋蹿出玄关奔向网吧。
老爹,现在外面可是飘着鹅毛大雪耶!
“永别了,父亲……”
望着父亲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消失在雪夜中的背影,我双手画着十字抱在胸前并默默地祈祷着……
“……于是我接着跟你父亲说‘天明同学伤势很重,建议住保健室一个星期观察疗养’,你父亲也很爽快地答应了。可当我说‘学校保健室住宿费一天500,七天就是3500块’时,你父亲‘啊啊……这样啊……啊哈哈……啊……’就突然挂断了。”
是我看错了吗?学着老爹说话语气的保健老师突然闪过一丝阴险的笑意。
“后来我再打过去就没人接听了,话说在前面,我可没说你父亲是很小气的人哦!可能是有什么急事突然出去了。呐!我们先把昨天的住院费结了吧,这也是为了你好,上次有个新生在这里白住一周,最后下场是很惨的。”
“啊,这样啊……啊哈哈,不好意思,老师……”
到刚刚为止,保健老师脸上的微微笑意瞬间完全消失。
我突然理解老爹为什么那一刻突然选择挂断,因为站在他的立场上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这么作的。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信号,但我也只能一边硬着头皮顶着这股被挤进某个危险地方般的压迫感一边吱吱呜呜地开口说道。
“其实……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也只有三百……”
不过站在我的立场上……
“咕”的一声。
身体突然像坐过山车般飞了起来,这是第二次飞起来了,天旋地转的视觉画面中。
哐当!
我的背狠狠地撞在保健室门口外的走廊墙壁上。
现在的我就像漫画中一样眼冒金星地坐在墙脚。
模糊不清的视野中,白大褂保健老师走到门口。
喉咙干渴,血液逆流上脑门,浑身灼烧似的疼,明明只受了一击感觉却比昨天从三楼摔下来还严重。
眼球失焦正慢慢恢复,视野中,白大褂的轮廓渐渐清晰。
“救……救我……”我颤颤巍巍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拼命挣扎。
双眼焦距总算调回来了,保健老师威严地站在身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救……救我……老师……”
“去死吧……”保健老师低声发出死神的宣言,抬起右脚向我的头猛踩过来。
视野,又变得一片漆黑了……
在这里,有个贫穷的高中生因为贫穷被保健老师一个过肩摔甩到保健室门口的墙根下,然后又补上一脚使全身只穿一条短裤的他昏死在保健室门口的学生走廊。
那个他,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