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在考前的一段时间，子诚不得不每天陪着雨薇呆在图书馆自修室，苦不堪言。百无聊赖之下，他只好去阅览室、报刊室看一些教材教辅之外的东西。
两人开始是在教室里自习的，但后来发现，教室其实并不是适宜读书的地方——由于校园面积有限，而情侣们的数量实在太多，所以，一旦约会地盘被先到者占有，就有些麻烦，因为谁也不好意思离另外一对鸳鸯太近，那样的话自己在亲密接触的时候另一方就在眼皮底下现场直播同样的节目，实在让人无从下口或者下手，这样的情形确实是尴尬。而出去开房或者租房是需要成本的，学生大多数都没有经济上的独立性。
所以经过多方对比，很多人都选择了教室，并且这里一般都具有明显的排他性——先到者先占有——因为谁也不可能指望一对热恋中的情侣长时间坐在教室里背诵四六级词汇或者畅谈人生理想，因此不能让学习这种业余的事情干扰人家的恋爱——可以定性为必修专业课的东西。
子诚看着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曾经试着循循善诱自己的女友：
“你看，美好的时光，大家都在约会或者逛街，我们整天面对着一对教科书，这也……”
但从小就是乖乖女的雨薇，一心想着要拿到奖学金和证书，带回去给她的父母看。
并且她也有自己的理由：
“我们是学生，就算你觉得学这些东西没有太大作用，可这是我们的职责，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我不是说不要学习，只是没有必要一定通过这样的方式啊。你看，你得到的证书我基本上也有，我只是想说，把时间都花在机械地背书上面，是不是太浪费了？”
“我说不过你，你认为太机械的，却是我们的选择。人各有志嘛。”
劝说无果，只好各行其是。
在考试结束后，教科书也完成了它们的使命，不论新旧的书都要处理掉了——即使外观看起来很新的课本，一翻出版时间，平均都在五年甚至是十年以前，真正称得上是经典了。
子诚真切地感受到在课本交易的过程中，学生简直亏大了——几十元一本的书，不打折扣、不搞活动，原价买进，结果在卖出的时候，只能按斤两计价，简直是含泪大清仓，亏本大甩卖，一堆书也未必能卖到一本新书的价格。
看着来处理旧书的学生在和老板讨价还价，通常的对话是这样的：
学生：“怎么才这么低的价格？隔壁的废品站都比你高好几角呢！”说这话的时候，学生自己都有点纠结——现在哪还有按角计价的商品呢？
老板：“同学，说实话，能有人收你们这些旧书就不错了。除了偶尔有淘旧书的可以卖给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用处。要是放在以前，还可以上厕所的时候用，可是现在人的屁股都那么金贵，不能用这样的纸张去玷污人家的屁股……”
学生：“你再给多加一点，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同学过来……”
老板：“别，再来上几个人，又是一大堆书，我可怎么处理啊？我还不想赔钱、破产呢！帮帮忙，千万不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砸我场子！拜托了……”
学生：“……”
子诚很理解这些学生的心情，是想在本来就很亏损的情况下略微挽回一些损失，如果运气好的话，从老板那里争取来的额外收入还是可以买到一瓶啤酒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学生本身就是一个极其矛盾的群体。比如说他们养活不了自己，却有一大群人要靠他们养活：学校的教职工、校园周边的餐饮、住宿、服装以及计生避孕、无痛人流等等。
这一点上跟古往今来许多文人的命运又何其相似。三尺微命，一介书生，所以读书人所能做的，往往不过是一声长叹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