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案外调解
法院的大楼是四个柱子直起来一个漏空似建筑。从上面望去就像一个裤衩,有人开玩笑说是让当事人钻法律的空子。新城的许多建筑的确很有特色,作为一个新兴的城市他的建筑风格比较前卫,但是每一个独立的个性的建筑结合后也产生了许多的笑话。比如新城的市政府大楼从上面俯瞰就是一个王字,也许设计者希望有王者风范,王权至上永存的意思,市政府前面是一个全市最大的广场,广场两侧有两条成八字形的路伸向广场中心,广场前方是一个自然形成的圆形天然湖泊。三个标志性景观从空中俯瞰下去就是“王八蛋”,这也成为新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早还没等闹钟叫我起床,陈庭长就打电话让我立刻到法院去一趟说他有事情跟我谈。我朦朦胧胧的爬起来,出门还能看见月光。
我进入法院大楼,楼道内很静,红色大理石地面将银白色灯光折射到墙上,仿佛给原本雪一样白的墙面上涂抹了一层淡淡的红,行在其中,恍若在晚霞中穿行。百余平米的一楼大厅内,两根白色的大理石柱静静地矗立在正门两侧,犹如二名卫兵守护着法院大楼。与楼门相对的是两株绿松衬托着的一面深黑色的屏风,屏风上一副我也说不清楚的画,画上的人有拿宝剑有拿圣经。可能预示着法律的预防性与惩治性,或者是意味着暴力与仁政并存。
我推开陈庭长的办公室,陈庭长正坐在办公桌前认真的看着卷宗,看我进来马上起身。
“来了小王,快坐,不好意思这么早就把你叫来。”陈庭长起身把我引到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然后马上给我倒水。
“陈庭长这是加班到现在还是早上起来刚过来啊?”我笑着问,我们彼此很熟悉,但是无论哪种情况陈庭长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我谈,不然不能这么急着找我。
“刚过来,看看那个卷想找你谈谈”。我知道陈庭长说的卷指的就是刘哥亲属的案子,因为我现在在陈庭长手里只有这么一个案子。
“陈庭长有事打电话就可以了,老弟照办就是,再说了决定权可在你手里,还找老弟谈,大哥不是骂我吗?”我客气说道,我说的也是事实,不过有句俗语“吃人的嘴浅,拿人的手短。”刘哥前期的铺垫不得不让陈庭长给予考虑,无论是什么情况他都需要提前与我们沟通一下,但之前陈庭长答应的很明确,这个案子改判是必然的,我不明白今天陈庭长有什么情况与我沟通。
“小王,你跟当事人沟通一下,看这个案子能不能协商解决。”协商我并不奇怪,现在法院提倡和谐办案,主张案件以调解为主,调解也成为法官评定职称、年底奖金考核的一个重要指标。
“陈庭长,这个案子没法调解,我们要求房子给我们他们不可能同意,房子给他们我们也不可能同意,要是一人一半那双方就不可能走到今天的诉讼环节。”我很直接的跟陈庭长说,因为接受案件前我们也征求过当事人的意见,当事人态度很明确,调解是不可能的。从案情分析双方调解的可能性也不存在。涉案标的额不是几十万元的小数目,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的放弃权利。
“我也知道有难度,所以给你打电话让你亲自过来谈谈。主要是对方的代理律师你们主任也比较熟悉,你回去再和你们主任沟通一下,或者跟对方律师也沟通一下,双方律师跟当事人做做工作,这样可能有利于案件的进展。”陈庭长心平气和的解释着,调解工作对于陈庭长应该是比较擅长,他办公桌上摆放的全国法院调解能手的奖杯并非徒有虚名,调解不仅需要法律知识,更需要各方面沟通能力和语言的说服力。
“对方律师是谁啊?”
“北京的徐志成。那天在日本料理你见过。”陈庭长回答道。
我的心猛地跳了一下。不祥的预感终于应验,真是冤家路窄。世界很大,大的你一辈子也就认识那么几百个人,其余人虽然彼此共同呼吸同一片空气,但是各自却生活在各自的环境中;世界也很小,小的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重复的见到一些原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是他,业务拓展的不错吗,连我们这小地方的案子也能代理。”我有几分挖苦的说道。
“人家可挺厉害,不仅是北京市律师协会的秘书长,还是中国政法大学正规的研究生,纯正规军。”陈庭长眉飞色舞的表扬者,好像说的像自己的亲儿子一样。这几天的几个镜头在我的脑中一下子连接起来。陈庭长儿子考学找到了李哥,李哥又将徐志成引荐给陈庭长,徐志成又成了这个案子的对方代理律师。一切并非巧合,只是不知道是鸡先生的蛋还是蛋后生的鸡。
“陈庭长,我回去跟我们主任沟通一下,如果有什么特殊情况,我让我们主任给你打电话,你看行吗?”这种事情无论是什么原因或什么结果都不是我这个小罗罗能够决定的,我必须如实的跟主任汇报,然后看主任如何安排。
“好,辛苦你了,王。”陈庭长起身送我出了门,墙上的各种奖状在灯光照耀下那样的清晰。
“秉公执法、劳苦功高”
“公正司法、巧断疑案”
“依法调解创和谐,为民排忧暖人心”
第十四章看望刚子
清闲,对于律师来讲并不应该是陌生的一个词。在这个自由的行业里,时间可以由律师自己去把握,大多数选择这个行业的人也是由于这一点,自我入行以来虽然并没有享受过这个待遇,但是它与公务员等行业比还是要有些闲暇自我掌控的时间。这几天我就清闲了一把,陈庭长那件事我向主任汇报完,主任再没有交代给我任何事情,不知道是对我办事不利的冷对待还是真的没有事情,我无法去寻找真实的答案,因为能够有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我感觉真的的很幸福。
我一大早就跑到看守所看刚子,我对血液检测结果已经提出了复议,郑主任那边还没有给答案,我只能先来安慰一下刚子。
“气色不错吗?看来看守所里面还挺养人的。”我一见到刚子就调侃道,不过刚子的气色的确不错,他一见我就面带微笑,不知是因为看到我就可能看到希望的原因还是由于心情本身调整的很好。
“你小子是不是只顾着赚钱把我这兄弟给忘了,我刚刚还诅咒你呢,赶紧也来一次酒驾进来陪我算了。”刚子跟我开起了玩笑,这个玩笑是我听到最开心的一个,刚子能够这样洒脱的对我,说明他已经真的从分手的那件事情中走了出来。
“刚子你居然这样喜欢这里,那就多呆一段时间吧。反正也算带薪休假,还有人按时给你送饭。跟你那醉生梦死的鱼肉生活比规律多了。”
“金子你别说,今天体检我的脂肪肝居然没有了,血压、血脂都不高了。看守所真是个好地方,你也来吧,估计你那肝也很快就会好的。”
“不诅咒我你能死啊。说真的他们对你怎样?”我还是比较关心刚子在这里面的具体情况,我知道刚子这个倔驴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即使受罪怕他也不跟我说实话。
“他们对我挺好的,让我去看菜窖不用整天在号里面坐着。而且每天还可以订餐,我想吃什么他们都能给我送,这简直就是高档饭店,并且用餐绝对安全,有专业的人员替你站岗。”我知道刚子说的应该是事实,但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享受的待遇。新城的这个地方是全省看守所的典型,管教管理的十分严格,开始的时候还可以给犯人订盒饭,后来已经取消。但是无论多么严格的制度只要有人有钱,制度内部自己便会出现裂痕。刚子不知道他所享受的待遇要比外面享受同等待遇付出多出几倍甚至几十倍的物质代价,但是能够让他不受罪,我已经很欣慰了。
“对了金子,下次来给我带几个笔记本,再拿几只笔。”刚子很正经的对我说。他以为这些事情都十分简单,他却不明白他现在身处的是看守所而不是外面自我选择的市场。如果是别的犯人别说是笔记本了,就是送进去几张纸被发现我们律师的执业证都将被扣下。
“干吗?你还要出书不成,还是按耐不住你那青春的寂寞给哪个小姑娘写情书。”说完这话就有些后悔,忘记刚子刚失恋,我还像从前那样跟他调侃。
“你真说对了,也许老兄一出狱你就能从市面上买到一本《铁窗泪》呢?”刚子并没有在意我跟他调侃的内容,我知道他真的从分手事件中解脱了。
“这我真相信,刚子可是咱们高中时代的才子,哪一篇文章那不都是范文,经过几年情场演练,写文章绝对的如火纯情,现在还让金子羡慕嫉妒恨呢?不过《铁窗泪》我不信,要是写出个《刚子和他的女人们》我看更靠谱。”
“别扯淡,跟你说的正事,一定要给我拿来偶,越早越好。你赶紧忙你的去吧,我还要回去练经呢。”刚子反而显得急不可耐,我们每次来会见犯人,他们都希望我们能够跟他们多聊一会,因为会见的过程也许是他们可以偷闲、休息的最佳时机。可刚子对这一点却一点也不期望,反而我很主动的盼望着跟他聊会天。
“练经,你搞什么东西啊,弄的跟大忙人似的。”我疑惑的问道。
“说了你也不懂,赶紧走吧。”刚子没等我道别,已经起身走了,回头对我笑着说:“千万别忘了。”
我看着刚子的背影凝望了许久,好像又找到了高中时代的那个刚子,这几年虽然刚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但是社会多少会让原本年少懵懂的我们成熟许多,成熟的代表性就是喜欢虚夸自己的成绩,极力去掩饰自己的不足,无论自己过的如何窘迫表面都会是冠冕堂皇。仔细想想我们走到的太快,已经忘记了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而出发;走到太远,已经迷失了曾经纯真的自我。
刚子,让我又一次看到了高中时代的兄弟;刚子让我又一次明白真正的兄弟无需任何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