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羽本想正式磕头拜师,萧震云拦住,道:“我又没个门派,也不是开武馆授艺的师傅,不会正式收弟子。你在这里,我看作南海一样,教你们些粗浅武艺防身罢了,你作个揖叫我一声‘萧师傅’足矣。”
丁羽自此天天练武,跟沈南海一样,从打根基的站桩开始,再学些简单的套路。萧红鹃看两位哥哥都练武,也缠着要学拳,萧震云不允,萧红鹃便赌气两天没有吃饭。徐氏心疼不已,道:“你拣些磨人的教,她学几天,没意思自然丢开。”
谁知萧红鹃不学则已,学起来比两个哥哥上手还快。这天傍晚站完桩,三人轮流操演新学的一套“四平拳”。沈南海打得倒是四平八稳,有模有样,就是打着打着忽然会忘了下一招,原地不动呆想,把个丁羽和萧红鹃笑得差点跌倒;丁羽套路记得清楚,打得连贯,但身歪脚斜,底盘不稳,萧红鹃说他像个“大猴子”;轮到萧红鹃上场,果然招式流利,身正意平,又不疾不徐,气息绵绵,但到底是女孩儿家,脚下虚浮。萧震云道:“都不错!这套拳你们刚学了几天,能打成这样,都有些悟性。你们记住,这套拳的要诀是心平则气正,眼平则意正,顶平则头正,肩平则身正。再练过!”
倏忽岁月流逝,一晃离沈氏托孤已有十年,沈南海、丁羽都长大成人,萧红鹃也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其时了因师太已经去世,丁羽搬出尼庵,就近觅了间小房住下。三人一起长大,感情极好,更兼练武,天天都要见面。三人说说笑笑,以为寻常之事,看在萧震云和徐氏眼里,却别生出一种为人父母的担忧。
一天晚上,萧震云在房中独酌,徐氏陪着。萧震云喝着酒,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瞧着几个孩子怎样?”徐氏懂他意思,含糊道:“都好。”萧震云略有些烦躁:“红鹃也大了,几个人天天混在一起,可别生出什么事来!”徐氏道:“怎么会呢。红鹃看似长大,心里还是孩子。南海是个好孩子,跟亲生的儿子没分别。就是丁羽,虽不知根底,我冷眼瞧着这些年,觉得他心地良善。”萧震云道:“就是不知根底这话罗。我当初不肯收他为徒,也是有意不把关系拉得太紧,江湖险恶,不得不防。”徐氏笑道:“他一个孤儿,你也防成这样。南海你怎的不防?”萧震云道:“南海不同。你看丁羽,以前说是了因师太抚养,而今了因师太已死,他搬出尼庵,仍然有吃有住。他孤身一人,靠什么生活,你想想不觉得可疑么?”徐氏深深一想,果然如此。
徐氏不免紧张起来:“那以后还让丁羽上门么?”萧震云道:“不必如此。他们都大了,功夫虽学的不深,防身自保有余,以后各干各的去,自然就散开了。”又道:“我想来想去,不如叫南海跟我到衙门学着办事,以后顺理成章做个捕头,衣食无忧,我也对得起他母亲了。红鹃么,女孩儿大了,自然是要许人的。”徐氏道:“许给谁呢?就这一个女儿,实在不舍得嫁出门。再说红鹃性情执拗,又练过武,恐怕婆婆家不喜欢呢,将来难免怄气。”斜了丈夫一眼,道:“还是从小长大,彼此知道性情的好。”
萧震云道:“你这么说,是想把南海招作女婿?”徐氏笑道:“这样岂不两便。我们本来就当他儿子一样,和红鹃两个感情又好。反正南海并未改姓,将来多生几个儿子,挑一个姓沈就行啦!”想着怀抱白白胖胖的孙子,直笑得嘴也合不拢来,见丈夫沉吟不语,试探着道:“不然,我问问红鹃,心里可中意南海?”萧震云正色道:“万万不可!女孩儿家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哪有自己挑挑拣拣的规矩!我是在想,你这主意使得,只他们年纪尚轻,先别提这话,等南海历练几年再成婚罢。”徐氏道:“好!”
第二日一早,徐氏便跟女儿说,以后不要练武了,年纪不小,该收心学些针指才是女儿家道理。见女儿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道:“怎么了?”红鹃道:“今儿头疼不舒服。”说罢上床翻身向里而睡,徐氏见状,叮嘱女儿好好休息,自己出门买菜。
萧震云带着沈南海出门办事,一路留心考察,见他说话温文有礼,办事有纹有路,心中满意。又看他一晃个头蹿得比自己还高,肤色微黑,眉目俊朗,端的是一表人才,心想小两口天生佳偶,到底还是一家四口团圆,从心里欢喜出来。
萧红鹃等大家都走了,偷偷出门,直奔丁羽住所。丁羽还在睡觉,萧红鹃推门而入,将他摇醒。丁羽睁开睡眼,吓了一跳,道:“出什么事了?”萧红鹃本来急急忙忙赶来,有一肚子话要说,现在被他这样一问,又突然觉得说不出口,大感忸怩。丁羽已完全清醒,不知发生何事,大为紧张,道:“鹃妹,是不是家里出事了?”萧红鹃低头道:“不是。我昨儿晚上睡不着,听见爹爹妈妈商量……”丁羽道:“商量什么?”萧红鹃咬着嘴唇,不敢看他,半晌道:“爹爹妈妈想把我许配给南哥。”丁羽大惊:“啊?”萧红鹃见他这般反应,心中大感宽慰,道:“羽哥,我们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南哥当作亲哥哥一般,我心中其实……”说到这里,面红过耳,实在说不下去。停了一会,见丁羽怔怔的,萧红鹃又道:“我会跟妈妈说明心意。但是,羽哥,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丁羽这才完全明白她来意,一双总是笑嘻嘻的眼睛变得正经非常,也忧郁非常,定定神道:“鹃妹,我,我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我从来没想过……没想过这些。”萧红鹃听他如此说,难过的泪如雨下,双足一蹬,起身便走。丁羽并不阻拦,瞧了一眼她远去的背影,垂头不语。
萧震云心中欢喜,便私下将婚事说给沈南海听了。沈南海本就喜欢红鹃,听义父义母这般体贴安排,自然感激不尽,从此再看红鹃,眼中便多了一份情意。萧红鹃总是默默不语,对着沈南海比以前腼腆得多,萧震云夫妇不知就里,只道女孩儿长大知道害羞,不以为意。一个天天跟着萧震云出门,一个关在房中绣花不肯见人,丁羽渐渐不来了。沈南海有时拿些吃食去找他,丁羽有时在,有时不在,行踪不明。
下期预告:狐狸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