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日的下午,秋风乍起,枫叶飘落。紫禁城里,坤宁宫的宫女们正在忙着打扫那些红叶。此时,钱皇后正静静的端坐在廊下做着针线女红,而陪伴在钱皇后身边一起做针线活的,一位是贵妃周含香,一位就是美丽的保姆万贞儿。小太子一个人在院子里和一只小波斯猫儿玩耍。
钱皇后边穿针引线,边侧着脸抬头仰望天空,想起朱祁镇,不禁思绪翻飞。忽然间,针尖走偏了,扎破了洁白的手指。
一阵钻心的剧痛让钱慧猛然回过神来,她低头看去,发现指尖处赫然渗出一滴殷红的血来,并慢慢扩大直到积成一个滚圆的血珠。钱慧连忙以绢帕擦拭伤处,只见帕面上顿时映出一滩红晕,宛如一朵鲜艳的梅花。
万贞儿见状急忙问道:“娘娘您没事儿吧?”
钱慧道:“不打紧的,只是扎破了一点皮而已。”
万贞儿似乎明白了钱皇后的心思,说道:“皇上离开京城已经十二天了,这些日来娘娘总是心神不宁度日如年,奴婢们可都看在眼里。皇上是多好的一个人呐,不仅对娘娘敬爱有加,就连对我们这些人也都是那么平易近人。想起以往皇上与娘娘恩恩爱爱的幸福日子,再看着近日娘娘您一个人独守深宫,奴婢不禁是心如刀绞!”说到后面万贞儿竟抽泣着落下了眼泪。
钱慧反而宽慰万贞儿说:“贞儿,别哭了,这段日子我能熬过去的。男人们出征边关、保家卫国,咱们女人就要努力照看好家园,这也是我作为皇后所必须承担的啊!”
万贞儿听罢,抹了抹眼泪,而后站起身双手合十,对上天祷告道:“老天爷啊,您一定要保佑皇上早日平安归来呐!”
恰好此时**总管太监金英受孙太后之托前来坤宁宫看望皇后,钱慧见金英到来,便赶忙问道:“金公公,您可知道一些皇上的近况消息么?”
金英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具体的情况老奴也不太清楚。只是听兵部右侍郎于谦和那帮留守大臣们所说,按照大军正常的行进速度,现在皇上他们差不多应该到大同了。”
她们哪里知道,此时的朱祁镇,已经在土木堡成了也先的俘虏,二十多万大军,死的有七八万,剩下的,已经跑得踪影全无了。
怀来城的守将们,亲眼看到了土木堡这一人间惨剧,但是因为兵力不足,不敢上前,只能派人快马加鞭的跑回京城去报信。
八月十六日的上午,京城里望眼欲穿的大臣们终于得到了西征大军的消息。
二十三万大军全军覆没,三百多名文武将官战死沙场,御林军、锦衣卫以及最为精锐的京师三大营全部灰飞烟灭,只剩下不到十万老弱残兵的北京城已经不堪一击、危在旦夕之间!
很快,朝廷又接到了宣府总兵杨洪发来的战地塘报:土木堡内惊现我军将士倚迭如山的尸骸,并拾得我军所遗大炮数百门,其它盔甲、盾牌、火铳、羽箭等军器数量无以统计!
消息迅速的传遍整个京师,城内上至王公大臣下到平民百姓无不惊惶失措。
天塌了!
皇城**内,皇后钱慧匆匆忙忙的跑到孙太后的寝殿,一见面两人便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母后啊!”
“钱慧啊,哀家真是心痛啊!”
钱皇后擦了擦泪水,赶忙问道:“皇上呢?皇上现在何处,平安与否?”
孙太后一听这也才猛然想起来,光顾着哭天喊地有什么用,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搞清皇帝朱祁镇的状况。遂对身边的总管太监金英问道:“朝中大臣有谁知道皇上的下落?”
金英答道:“回太后,眼下朝中已乱成了一锅粥,无人知晓万岁爷的生死!”
孙太后怒喝道:“那帮大臣简直就是一群酒囊饭袋!眼下最紧要事的莫过于天子的安危,叫朝臣们赶紧去给我打探清楚!”
金英领命道:“老奴这就去传旨!”
朝堂上,郕王朱祁钰和大臣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抓耳挠腮却又毫无办法,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处开始梳理。
此时,吏部尚书王直站了出来,老将出马,一个顶俩,他明确的指出了问题的要害,也是当前必须首要解决的矛盾:我们的皇帝朱祁镇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呢?
是啊,士兵没有了可以再招,大臣没有了可以重新选拔,可是皇帝怎么办呢?万一我们立了新皇帝,过两天他又回来了怎么办?我们还要脑袋不要?
当年,因为不知道建文帝的生死,永乐皇帝朱棣足足放心不下二十年,甚至不惜派出郑和到西洋去寻找他的踪迹,真是用心何其良苦!朱祁镇啊朱祁镇,您还是死了吧,反正老祖宗的面子您这一次也全丢光了,您死了倒好,我们重新立一个就行了,简单方便,您可别再像建文帝,搞得整个朝廷上上下下折腾了几十年!
可是,也先他也不是傻子,也先也害怕万一北京城立了新君,那他手里的皇帝就不值钱了,所以在抓到朱祁镇的当天下午,他就微笑着对朱祁镇说:“皇上,您看派谁回去,把您平安无事的消息去告诉您的家人呢?”
朱祁镇看了看身边低着头、焦头烂额的锦衣卫千户梁贵,心想:你的运气可真好,好不容易刚从大同逃出来,却又和我一起做了俘虏!
于是,朱祁镇指了指梁贵说:“让他回去吧!”
可是梁贵实在太累了,一直走了两天两夜,到八月十七日下午,才给京城里的大臣们带去了确定无疑的答案:我们的皇帝还活着,只是做了俘虏。
这条消息,对**皇眷们来说无疑算是个福音,万幸万幸,皇上还活着!但在吏部尚书王直和兵部侍郎于谦等大臣们的眼中,这却是最坏的结果。
自古社稷为重,君为轻!在国家兴亡的大势面前,皇帝的性命远没有那么金贵。
假若皇上您和五十万将士一起埋在了大漠,那么我们便给您开个隆重的追悼会,而后追认您为烈士,将您的牌位好好供奉起来。继而再推举出一个新皇帝,并让他继承您的遗志,剿灭瓦剌,替先皇复仇!当然做不做得到那是另一回事。
而现在,你堂堂的皇帝却成了瓦剌的俘虏,还被敌人用来当作要挟天朝的筹码,真是把大明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梁贵又说:也先这回想做世上最大的绑匪,想要他根本计算不出数目的赎金。
听到这个消息,坤宁宫立刻就忙碌开了。孙太后和钱慧,根本不和大臣们商量,就赶紧将宫中所有珍藏的珠宝首饰全都拿了出来。钱慧犹然害怕也先不满意,还将自己亲手缝制的很多精美的绣品一并献了出来,金银财宝、绫罗绸缎整整装了几十大车。
可惜啊,当这些赎金被宫中派去的几百个人翻山越岭送到了大草原之后,钱皇后却并没有如愿看到自己的夫君归来,等到的竟是这样的答复:赎金还不够,继续拿上好的财物来孝敬!
皇后及其身边之人听闻此言皆又气又急,但也无可奈何。
万贞儿对钱慧说道:“这也先也太贪得无厌了,宫中的财物全都给了他,那老贼竟然还不满足!娘娘,实在不行咱就去找代政王(指朱祁钰),求他动用国库存银去赎皇上回来!”
哪知钱慧却黯然说道:“唉,还是算了吧!”
万贞儿百般不解,急急问道:“为何啊娘娘?”
钱慧回答道:“其实我们做了件大傻事,也先这分明是在拿皇上当人质行敲诈之举,就算我们送去再多的赎金也无济于事。送的越多,那也先便要的越多,他是不会轻易放皇上回来的!”
万贞儿听了,急的直跳脚,仰头问天道:“老天爷啊,我们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啊?您竟如此对待我们啊!”继而痛哭失声。
就在这时,只听得大太监金英在门外喊道:“代政王驾到!”
得知朱祁钰到来,钱皇后赶紧出门相迎。
朱祁钰一见钱皇后便上前慰问道:“皇后嫂嫂,本王看您来了。目下这般多事之秋,还望嫂嫂一定要保重凤体啊!”
钱皇后回道:“承蒙殿下关切,本宫身体无恙。只是一想到皇上还身陷危难之中,我这便如锥在心!”
朱祁钰安慰道:“嫂嫂切莫着急,本王一定会想办法营救皇兄的!”
言毕钱皇后和朱祁钰遂入殿就坐,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朱祁钰便起身告退。
临走到殿门口,朱祁钰忽觉衣袖被猛地拉了一下。回头看去,竟是自己长大之后,每次见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的万贞儿追上前来拽住了自己的袖口:“祁钰,姐姐求你一定要把祁镇救回来啊,拜托了!”说着晶莹的泪珠便从万贞儿那明亮灵秀的杏眼里夺眶而出。
朱祁钰赶紧回身挽起万贞儿,温言回道:“贞儿姐姐,你放心吧,祁钰保证会竭尽全力救出哥哥的,绝不食言!”
再说黑河草原上的也先,看到坤宁宫送来了几十车赎金,不禁暗暗得意,以为抓住朱祁镇,就等于弄了棵摇钱树,长此以往,再也不用为财物的事情伤脑筋了。可是,没想到,京城里送了这一次赎金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感觉到没有人再关心自己手里这个皇帝了,也先不禁暗暗的焦躁了起来。
这真是:人心则如此如此,天理则不然不然。
这天下午,喝过奶茶之后,喜宁又溜进了也先的大帐中。
喜宁说道:“据小的所知,紫荆关大将孙祥,是个好大喜功却又无才无能的家伙,元帅如能挟朱祁镇前往,则必能破敌入关!”
也先笑道:“又来了!上回在宣府,你说能破关,可人家却软硬不吃。现在你又想耍同样的手段,能有个屁用!”
喜宁回道:“不然,紫荆关不是宣府,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小的与那孙祥相熟,对其十分了解。我有一条妙计,保证定能得手。若这次再不成功,元帅只管把小的脑袋砍去!”
也先问道:“你小子又有何把戏?”
喜宁遂上前对着也先一阵耳语。
也先哈哈大笑:“嗯,此计可行!”遂又对喜宁说道:“这次若能成功,本帅一定不会亏待了你!”
喜宁赶紧跪地磕头道:“多谢元帅成全!”
这时候,可汗脱脱不花派人传来了圣旨,大意就是:也先破敌有功,加封太师之职。抓来的皇帝,请派人送到乌兰巴托去,大汗要回去亲自审问。
也先听了之后,不禁患得患失起来,更是心急如焚,就对使者说:“回去多多上覆大汗,告诉他,那个皇帝病了,等我把他的病治好了,再给大汗送去吧,不然在路上死了怎么办?”
不由分说,把使者打发走了。
正统十四年九月初一日,瓦剌纠集了十万大军,押着皇帝,来到了紫荆关外。
因为这次主要是来要钱的,所以草原上的男男女女几乎全跟了过来,幻想着在军队后面打些秋风,连七十多岁的老甘噶也不听劝阻,硬是骑着马跟了过来,说是要找自己的大徒弟伊莎诺娃呢!
伯颜让人用金刚石打磨胡杨木,做了一个坚固的大木笼,像一间房子那么大,上面封顶,可以遮风避雨,架在一辆四匹马拉的马车上,里面铺设了榻榻米和羊毛褥子。我们的皇帝朱祁镇,就老老实实的坐在这辆超大号的囚车里。旁边,李贤和袁彬紧紧的跟着,朵娃也骑着马,提着马鞭,在旁边护卫。
喜宁先行一个人来到了紫荆关。
守关大将孙祥正严阵以待,明军土木堡惨败的消息令孙祥这些边关守将们都如坐针毡,深怕瓦剌军乘势来袭,自己负责镇守的关隘会有什么闪失。
这时一军士来报:“禀孙大人,城下有个一身太监打扮的人自称喜宁,说是与您相熟,要求拜见大人!”
孙祥闻之惊愕:“喜宁?!皇上不是被瓦剌人掳去了么,贴身伺候皇上的喜公公,他又怎会来我这里?”于是孙祥赶紧跑到城楼上查看。
登上城楼后,孙祥探头朝下望去,见来人果真是喜宁,遂赶紧让军士打开城门迎喜宁进来。
喜宁进了关,一见孙祥便装模作样的跪地一通哭嚎。孙祥连忙扶起喜宁问道:“喜公公,皇上目前近况如何?”
喜宁一听这话哭声就更响了,一副扭捏之态让人看了直想作呕。
孙祥不耐烦的喝斥道:“你先别哭,弄得跟个老娘们似的。快说皇上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喜宁装模作样的抹了把眼泪,说道:“皇上此刻正被囚禁于也先军中,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日子过得亦是猪狗不如哇!”说罢便再度作掩面哭嚎状。
孙祥听罢竟也难抑心中激愤,忍不住掉下了眼泪。
哭过之后,孙祥便又问道:“喜公公,您是如何脱身来到我这里的?”
喜宁回道:“孙将军您有所不知啊,也先此刻正挥师朝紫荆关而来呢,大军已行至鹞儿岭,离这不足四十里啦!”
孙祥闻之大惊:“啊!也先朝我这来了?”
喜宁继续说道:“说来也巧,瓦剌军在鹞儿岭扎营后,看守我的瓦剌兵开了小差。我便瞅准这个空档悄悄溜出了瓦剌大营,一刻不停地跑来给孙将军报信来了么!”
孙祥叹道:“真是怕鬼有鬼,也先竟直奔我紫荆关而来了,看来我得抓紧时间备战啊!”
喜宁见状却又别有用心的说道:“孙将军啊,其实眼前摆着一个立下盖世奇功的绝好机会,就不知将军有没有这个胆识!”
孙祥问道:“哦?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喜宁回道:“孙将军何不携一队精兵夜袭瓦剌营帐,也先一心来攻,绝不会料到我军竟敢主动出击,必然毫无准备,我军定能轻松破敌!另外天子被关押的位置我也记得清清楚楚,到时由我带路,将军便可趁机救出皇上,这岂不是大功一件么?”
孙祥听了不禁赞叹道:“好!此真乃天赐良机,营救天子就在今夜,我这就去点选兵马!”说罢便兴高采烈的做准备去了。
望着孙祥得意离去的背影,喜宁禁不住露出一丝奸笑。
是日太阳落山,孙祥便领着五千精兵开出紫荆关,直奔也先大营而去。
出关三十多里后,孙祥所部便踏入鹞儿岭地界。只见得一片崇山峻岭赫然立于眼前,山势巍峨、高岭连绵,雾锁云迷、怪石森列。看那起伏的峻峰犹如虬龙脊背,瞧这纵横的溪壑宛似巨蟒交缠。好一片雄奇的山岭!
孙祥兵将踏着夜色一路潜行,最后在喜宁的指引下走进了一座山谷。
这时天已经黑了,喜宁对孙祥说道:“前方便是敌营,孙将军赶紧率部突击吧!”
孙祥朝前望了望,果然见有一座寨子坐落于前方不远处。于是孙祥未作细想便率领部下朝敌营冲杀了过去。
孙祥兵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敌军营寨,于寨门前站岗放哨的几个瓦剌兵还没看清来人便被瞬间斩杀。
明军将士个个奋勇,很快便将瓦剌军营寨冲得七零八落,上前拦截的瓦剌兵稍作抵抗后便四散奔逃。
孙祥挥舞大刀手刃了数十个敌兵,杀得好不痛快,丝毫未警觉到这次偷袭似乎也太容易了些。
这时喜宁窜至孙祥身边说道:“将军看到右前方军帐旁边的那个木牢笼了么?皇上便被关押在那里,将军快快前去营救圣驾呀!”
孙祥一听立时热血沸腾,他赶紧率领手下兵将奔向牢笼而去。借此机会,喜宁赶紧一溜烟的跑得不见了踪影。
冲杀至离木制牢笼还有十七八步远时,孙祥透过篝火的光亮看到笼内之人果然是皇帝朱祁镇,遂兴奋的大叫道:“陛下,臣孙祥救驾来也!”
朱祁镇不禁长叹一声。
旁边的李贤赶紧大声喊道:“孙将军,快走!有埋伏!”
孙祥闻之惊愕,他赶紧环顾四望,忽见两侧山头上战鼓雷鸣、人影攒动,晃动的火把星星点点,宛如天上银河!
这时右侧山坡上有个人朝下大喊道:“孙祥啊!你的死期到啦!”
孙祥觉着这不男不女的尖利嗓音非常耳熟,他抬头望去,看到那叫喊之人竟然是喜宁!孙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此都是喜宁设下的奸计,遂破口大骂道:“喜宁你个腌臜阉贼,叛国投敌,不得好死!”
喜宁大笑道:“那就瞧瞧我俩到底谁先死!”说着一阵箭雨便从山上倾泻而下,大批明军兵士接连中箭,纷纷口吐鲜血倒毙当场。
紧接着,灯笼火把纷纷朝明军抛了过来,乱糟糟的顿时杀声一片。
孙祥仍一心想救出皇帝,他冒着箭雨冲至朱祁镇跟前,对着那道牢门上的铁锁狠命地挥刀劈砸。李贤和袁彬也赶紧夺过旁边几个蒙古兵的武器,拦住前来围堵孙样的乱兵。然而那巨大的铁锁何其坚固,根本无能为力。孙祥又去砍那些胡杨木栏杆,但是那些千年胡杨,比钢铁更坚硬,砍了半天,居然纹丝不动。
这时候,四处的蒙古兵围上来的越来越多了。
朱祁镇见状,长叹了一口气,对孙祥说道:“孙将军,不要管朕了,你快走吧!”
孙祥含泪说道:“陛下就在臣眼前,臣岂有不顾之理?”
朱祁镇说道:“顾了又有何用,你救不了我的!你的职责是坚守关隘,切不可让敌军攻破城关!回去后飞马通知京城里的兵部侍郎于谦,让他设法派军来救朕!”
李贤也说道:“孙将军,你快走吧,此次瓦剌人马众多,你赶紧回去紧闭城门!”
孙祥便让李贤和袁彬趁此混乱机会也和他一起逃走。
李贤说:“不行,我们在这里,还可以保护皇上,以后不愁没有机会。你还是赶紧走吧!”
孙祥觉得李贤所言有些道理,再说光眼前这道铁锁就令他无可奈何,于是只得放弃施救,并狠狠地捶了一下胸:“哎!”遂转身突围而去。
好容易杀出重围,重新集结人马之后,孙祥便领着手下弟兄欲冲出瓦剌大营。然而当明军回头朝营寨辕门方向奔去时,埋伏在四处的机关陷阱便纷纷开启。一时间瓦剌大营内是暗箭飞射、陷坑频现,无数明军兵士或被飞箭射死或失足落入梅花坑中被坑底的竹签活活戳死,孙祥所部伤亡甚为惨重。
当明军冲过重重险阻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逃出瓦剌大营时,孙祥手下的兵将只剩下了不到一千人。
冲出瓦剌大营后,孙祥便骑上战马领着残兵拼命的朝紫荆关方向奔逃。
一众人于鹞儿岭的深谷中穿行飞奔,孙祥感到阵阵阴风在谷内崖壁间来回呼啸,好似鬼魅潜行,让人浑身竖毛。又听得耳畔好像不仅是疾风呼鸣,从两侧山峦上传来的锵锵洪声,似马蹄奔腾又似鼓点阵阵。
果然,侧翼山头上突然又杀出了大队兵马,以摧枯拉朽之势朝谷底的孙祥兵将猛冲了过去。
只见为首的瓦剌大将体型彪悍面目狰狞,胯骑骏马手握弯刀一路暴吼着朝孙祥兵将杀来。此将不是别人,正是也先最得力的爱将卯那孩!此次带兵从甘肃张掖赶来,就是打算和也先一起横扫北京城。他早已秘密在此埋伏多时,待到孙祥的残兵败马深入谷中,卯那孩一声号令,四处伏兵便齐齐杀出,如同恶虎下山!
明军被卯那孩所率兵马冲得七零八落,队伍被拦腰截断。孙祥只能眼看着身后的兵士一个接一个倒下,却无暇相顾。
这时几十个瓦剌兵亦气势汹汹的朝着孙祥冲杀而来,孙祥立时显出猛将本色,只见他一路挥刀砍杀,手起刀落间上前阻截的瓦剌兵全都被劈的皮开肉绽,一时间血喷如雨!
杀开一条血路后,孙祥便继续沿着山谷飞马狂奔。可是跑了还不到半里路,忽又听得一阵战鼓擂动,两侧山头立时伏兵四起。孙祥惊叹这鹞儿岭真可谓是十面埋伏!
见此情形,孙祥赶紧快马加鞭,一心想逃出鹞儿岭。就在他一味埋头狂奔时,却忽然听得脚下“豁啦”一声异响,马头随之猛地一沉,孙祥的整个身子顿时就势飞了出去。
原来瓦剌军早就等候在此,待孙祥飞马而至,两边兵士便猛地拉起了绊马索。绊马索不偏不倚将马腿死死缠住,马失前蹄,狠狠地一头栽倒在地。孙祥身随马蹶,竟直挺挺的飞出近一丈远!
摔得眼冒金星的孙祥踉踉跄跄的爬起身,待他将两眼焦距重新对齐,却惊见卯那孩已然追杀至自己跟前。
望着瓦剌人那亮晃晃的屠刀,孙祥竟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原本发生在一瞬间的情景此刻却如慢镜头般徐缓,深深刻入了孙祥脑海:
卯那孩骑着战马恶狠狠地扑了过来,并侧过腰身扬起臂弯作出一副欲劈砍状,同时脸上竟还挂着一丝狞笑。卯那孩的手臂缓缓落下,随着刀锋一点一点接近孙祥的咽喉,卯那孩的嘴角便愈发上翘,笑容也愈发狰狞。终于,刀锋风一般的掠过喉头,孙祥只觉着脖颈一阵冰凉,而后整个天地便不停的翻滚起来。
只见马刀劈过,孙祥的头颅立时离开了自己的身体!那头颅边翻滚边喷溅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弧线后,重重的落在了地上。头颅落地时孙祥的双目依旧圆睁,眼眶中泛着悔恨的泪花。
将鹞儿岭的明军全部消灭后,瓦剌兵将便朝紫荆关扑去。
一队瓦剌兵穿上了孙祥兵将的军服,扛着明军战旗开到紫荆关城下。这时喜宁跳出来对城楼上喊道:“孙将军得胜而归,快迎将士们进关!”
此时正值深夜,城楼上的明军兵士根本看不清来人,只隐约瞧见城下兵马穿着本方军服打着大明军旗,再加上有喜宁叫门,便真以为是孙祥率军归来。
只见那城门缓缓开启,一条通往关内的大道就这样无遮无拦的呈现在了瓦剌人面前。面对洞开的大门,城下的瓦剌军队顿时如恶虎般冲向关内,后续部队亦如潮水般不断涌来,守城明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凄风冷月伴着冲天的战火烽烟,守城将士们在拼命抵抗之下纷纷身死殉国,雄伟的紫荆关就这般落入了瓦剌贼寇之手。
正是:得多少梁园风月珠泪倾,花貌不似旧时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