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滚滚红尘中,人生在世不轻松。欲望自古凶恶事,营取还须道中求。尝有多少阴谋者,得意一时自作囚。劝君常使仁义爱,作留花香满前途。”且说魏征众人战退诸鬼,一夜得以安宁。第二日,天气放晴,众人早起,用完餐饭便起行赶路。因昨夜雷雨流下沙石将前方山路堵住,众人只有另选它路绕道而行,一行人马在一浅水处穿过水流向南而行。途经昨日河对岸那家住处,魏征放心不下,驻马而停,想看看昨夜鬼灾是否祸及到这户人家。为免惊扰,魏征只带罗英等少数人众徒步而行。这是一处相当简陋的民宅,三间茅屋,一围篱笆,两株橘树,门旁石凳处端座着一白发老妪,却见她紧闭双目甚是沉静,像是在怀念年青时代的良辰美景。忽听见人言嘈杂声,张开双目向门方巡视,见有人前来便拄杖而起踽步而行。魏征见老妪前来不便言明,只称天燥路乏前来讨杯井水喝。那老妪以礼相待,引导众人陆续而入。在院中一方石围处落定,魏征仔细打量老妪,却见她阴眉青目,粗麻衣服,神情十足。言谈间声音朗脆掷地有声,老妪自称姓孟,居此已有数载,只因儿夫皆去,一个人在此独居清静。至于言及鬼狐神怪、狼虫野豹危及生活之类,老妪显得不屑一顾。称是年事已高,生死由命,岂是人力所能为也。魏征等一干众人不由暗暗称奇,为老人豁达开朗强硬的性格折服。此刻罗英等众己取水完毕,不得不相言告辞。
一行人马继续赶路,在转向弯口回望之际,众人却发现那间茅屋已罕然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处旺盛的蓬蒿之地。大家正在诧疑之间,闻听前头山崖之上有人呼唤:“魏大人,老妪孟婆神,今为灵犬所托,特为在此等候,欲行前路,须明此谒。”说罢,起手一扬一片黄纸飞来,魏征抄手接住仔细观看,只见上书一段简言:“说什么琼瑶神仙,怎胜似人间如花美眷。斑竹林前,女貌朗才,却遭歹人妒怨;贪心犯恶,造就连环迷案,善良人命归黄泉。三年一过,却如枯叶飘落,不见那死水泛起波澜。吾为兽类,难忘主情,今托谒言。但遇见耿直青天,望犯言,请他至桔子镇,残垣断壁,烟灰瓦前,自有灵验。”题后落款:“江北黄朗书。”魏征看罢心有所会却有不解,碍于赶路,只得揣纸入怀,还待心定之时再行揣测。
天近晌午,一行人方始赶至桔子镇前。这是一条笔直的街道,很是宽绰,两边店铺林立酒旗招摇,只是行人甚少,街市虽大却甚显潇条。此镇尚无驿馆,众人只得分作两拨,寻得两处相临较为宽大的客栈而驻,魏征率一干人驻龙腾客栈,罗英率一干人驻龙翔客栈。据了解此乃二兄弟所开,虽各自而开内里却暗自相连,后院有大门临开,客可以互通有无。魏征等人稍事休息,便相约一楼酒肆用饭。不时,临桌来了两位差役,要了些酒菜,相言甚欢。但闻年小的向年长的言道:“常五哥,我看我们不用这般辛苦找寻了,那好利来绸缎庄柳老板绝不是为人所杀,更不是中毒而亡,而是为鬼所害,验尸现场你我都仔细看了,面目青黑,身无点伤,十指紧钩,骨肉干枯,实乃精血竟尽而亡。而老爷竟凭他柳家大奶奶几句恶言妒语,便断定其为新娶小妾毒害而亡,实属武断荒唐。话说回来,那姓柳的也活该其死,年纪老朽还色性十足,为逞一时之欢,暗里花费些银钱便拆散一对俏鸳鸯。这也是他惹怒了鬼神,命里的报应。想必是那含屈的纪公子,到鬼坟许愿,勾来了扬明慧和秦爱儿这对夫妻。”说到此,那年纪小的压低声音说:“听这镇上的知情人讲,纪还山和欧阳倩私奔那天晚上,被柳员外的家奴在村口截住,纪还山被打了个半死扔进山涧,欧阳倩被强去当夜就要成婚,谁知纪还山未被摔死,爬上来正好遇见鬼坟,便磕头许愿求扬秦二夫妇救救欧阳倩。谁知那鬼坟可真显灵。据柳员外的小厮柳孩儿讲,是夜他和另外两个小厮悄悄前往洞房窗下听春。正在柳员外非礼**,欧阳倩拼死抵抗之时,院内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瞬间门窗俱破。他们定睛去看,只见柳员外被一团旋风裹住,像个陀螺似的不停旋转,面色由红变白,由白变青一会儿就气绝身亡了。那欧阳倩也被风吹起卷的不知去向。”年长的显的心思老成,听罢要其不要妄言,以免隔墙有耳,遭遇小人祸及己身。
二人吃罢离去。魏征叫来跑堂的小二,问其此镇可有火烧烟毁之处。小二闻言吃惊,向魏征及桌上众人道:“客官问的可是那西街鬼宅,三年前一场大火夺了十几条性命,因常闹鬼,至今尚无人敢在其旁居住。各位客官若要前去还是小心为妙。”小二说完魏征又复言问道:“这镇上杨明慧和秦爱儿是何许人也?二人之事小二哥可否知情?”这店小二见魏征此问心有所忌,略作迟疑地回答道:“相必几位皆为外来之人,对此镇世情有所不知。那杨明慧秦爱儿便是西街鬼宅之主,二人生前为夫妻,在西街开了一家染坊,可以说是夫妻恩爱生意兴隆。自三年前那店主杨明慧意外身亡,其妻秦爱儿因涉嫌,为官府所逼,只身逃亡客死于外乡。官司未尽,一场意外的天火将其宅地连同周边各户一同焚毁殆尽。自那次火灾之后,便有人夜见夫妻二人,在其宅地行踪飘忽且歌且吟。更有人传言,曾见其二人手持刀剑戳杀恶人。一时间,此地曾有作恶之人如鸟兽散,纷纷逃窜他里。而对于那些平民善良之人却从无袭扰。”魏征心事明了,自觉这其中必有蹊跷。午饭后,魏征打赏小二二两银子,要其带他到鬼宅一看究竟。
由此而去路程并不算远,走到十字街向西步行五六十丈,便见一大片废墟宅院,店小二将魏征一行人引向一处断墙碎瓦前,称是杨秦二夫妇开的染坊。然后店小二向右手边不远处一处茅舍一指,告诉魏征那里边住着一个疯婆子,曾是杨明慧的佣人,三年前还是个精明勤快之人,大火过后她侥幸逃生,便成了个疯疯癫癫胡乱言语的病人。后来王铁匠见她可怜,便作好心收养。魏征在此四处查看,却不曾发现任何可疑之处。正在其心怀失望之时,一只黑乌鸦突然从一棵被烧死的枯树上飞将下来,在魏征的脚前跳来跳去,不曾有任何害怕的样子。魏征心下惊奇,府下身子欲伸手去捉,却见那黑乌鸦灵巧一躲,飞到前方一只破染缸上,然后用喙富有节奏地啄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魏征脑中灵光一闪,走到近前,上下左右打量这只破染缸,里面的积水污浊,魏征命人把缸内的积水到空,却无什么可疑之物,站在一旁的罗英却发现沾满泥泞的缸底粘着一物,顺手取下却是一枚鹤纹玉佩。罗英在一旁水池洗净交于魏征,魏征仔细打量,此玉质地温润,做功精细。的确是一块好玉。残断的绳子渗着几处黑色的污渍,上篆“青鹤桃源自作”六个字,魏征问小二是否知道青鹤是谁,小二摇头称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
魏征正沉思间,忽见前方一个蓬头散发的老妇人,深一脚浅一脚追着那只黑乌鸦赶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叫着:“刀刀你別跑,等等我,我有话对你说,你的妻子豆豆和孩子是那天杀的坏人烧死的,怨不得我,当时你也在,大火烧到树上,豆豆为救孩子,翅膀被烧从空中坠落,你也知道那时满院晾晒的布衣都着火,前后门又被锁着,任谁都难逃脱,我的女儿香梅也被烧死了。”说到此她一眼看到魏征旁边的破水缸,便扑了过来,高声地叫道:“刀刀你来看,我的女儿就是在这被烧死的,这丫头也是笨,我记得当天这有半缸的水,她怎么就不知道往里面跳。我可怜的女儿啊!”说罢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站在一旁的魏明一时心酸,想把这老人扶起,那知刚搀至半起处,老太婆一眼望见魏明,满眼的惊恐转眼又是彻骨的仇恨,她一把抓住魏明大声地嚷着:“你就是这杀人凶手,我认得你这身衣服,对还有你下巴上的这颗黑痣。”她把自己手上抄在魏明下巴上的泥污误认为黑痣,她得意地笑着说着:“我终于抓到你了,可以为我女儿,为那些被你放火烧死的人报仇了。走!你给我一同见官去,像你这样的恶人,一定会被凌迟处死。见官去!见官去!”说到见官,老太婆又神情错乱地瘫软下去,看似失望之极地喃喃自语:“见官!还是那个狗官,他又要说我胡言乱语,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我怕痛!我不去!我不去。”说完一个骨碌爬起向南面疯疯癫癫的跑去。魏征随后西行,见一对大石狮蹲座在一处烧毁的门栏下,问店小二:“此处是何人家?若大的宅院却毁于一旦,实在是可惜至极。”店小二回道:“这是西街大户马千里马员外的宅地,祖上靠贩马为生,说来实在可怜,一家十二口除一佣人侥辛逃脱外,全部葬身火口,无一辛免。真不知上辈子得罪了哪家阎王鬼种,竟落得这般光景。
在折回去的路上,魏征在店小二的引导之下,走街窜户,又寻访了几处三年前那场火灾辛存的人家,关于鬼场鬼坟之事却各有说词,有价值的线索却不曾有任何突破。至于鬼坟,因路途较远,不曾有去,一行人忙至晚饭时间,才打道回去用膳休息。入夜三更时分,魏征因看书疲倦伏案而睡,忽听吱的一声,窗户散开,一股凉风冷嗖嗖吹进脖颈,魏征隐约觉得有人站立在桌前。睁开朦胧的睡眼一看,即刻惊出一身冷汗,站在桌前的妙龄女子正是日前在山洞逞凶的女鬼头。魏征坐定身形仔细打量,此女鬼与前日不同,手无兵器,满面哀情,一身的白绫。虽无闭花羞月之貌,亦有沉鱼落雁之容。正所谓:“红颜薄命,胜女难留。”魏征见其并无恶性,不禁坦然道:“敢问夫人,魏征究竟与君有何过节冤仇,以至于夫人如此纠缠不休,偿是真有相恶之事,不妨说明,吾自当纠察清楚,还君一个公证公平。若是无端作事,还是请君自重。”
只见那女鬼轻启樱唇言中带怨道:“魏大人好生健忘之人,可记得五年前松山道一面之情。民女托大人之事怎的是忘的一干二净。”魏征闻听松山道,脑海忽地一阵清明,不由地惊叫道:“吾误君也!你可是两江县梦中托事之人?”那鬼女姗姗流泪回道:“正是民女,如今我和夫君不明不白双双命赴黄泉,撇下两幼儿,唯有行将作古的公婆养抚,怎难避孤苦流离多厄之命。”魏征心下潸然,回想起五年前那段往事,那是武德八年的四月,魏征受太子李建成所托,去河间王李孝恭蜀中府地相商用兵事宜。行至两江县馆驿,是夜入梦,见一貌美女子,自名婉儿,称今生命薄,曾作卦相之人相看,那开卦之人说:“此女今生犯玉,但有玉字之人不可入县为官,否则必为其所害,若得规避,须求魏征,此人若应,事必定成。”恰值魏征行至此地,便作一灵符,引此女梦寻魏征托事。魏征乃向善之人,虽不明就理,亦点头应允。不曾想事犯已身,武德九年,两江县缺任,魏征忘记梦事,见同乡好友黄百让之子进士黄玉成颇有见识,便向太子建成推荐有其赴任。未曾想却引起这般祸端。魏征回前往事愧疚言道:“夫人芳名可为婉儿?”那鬼女幽然回道:“婉儿乃以前娘家闺名,出嫁之后,因与婆婆名讳相冲,便有夫君改为爱儿。”魏征听罢,如梦初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桔子镇鬼宅鬼坟之说竟然是婉儿梦中所托之事。他心下黯然,冲秦爱儿道:“魏征疏漏,过之大焉,怎奈覆水难收。夫人有何冤屈且为说来,吾必力查清楚,追拿冤凶,还夫人一个清白明声。”
秦爱儿应魏征所请,在对面客椅上坐下缓缓而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和夫君至今不明何故会双双葬身冥府,宁永坠地狱不享轮回之道,也不过奈何桥饮那孟婆汤,情只愿做那孤魂野鬼也要弄清事情来回。如今将事情向大人前后说来,还望大人慧眼明辨,能从中参悟到内里的隐恶玄机,察查清楚,还我们这可怜人一个明白的归途。记得那是三年前的端午时节,临居马员外为新儿庆生,作为街坊邻居,礼尚往来是为人情世故,我夫君因文笔畅顺被马员外邀作庆礼记事,晚灯初上,朋客散尽,马员外请我夫君及一厢帮事之人作饮,以表谢意。夜至二更方回,我夫君因酒酣正兴,行完房事便叫口干热燥。我便披衣下床取碗凉茶与其作饮,那知其与往日甚为异常,未及多久又二次行房,吾复又取茶与其解燥,其又反复。如此三次方体乏而睡,吾困倦难挨昏昏而睡,直至上午巳时,丫头香梅因染坊有事唤叫方醒。我见天光己早,欲唤夫君同起支事,那知唤而不醒,伸手推之却已肤体冰凉。吾心恐慌至极,急忙起身更衣,唤香梅速请郎中来诊。郎中至来,仔细诊查谓我说:‘心脉已断,恐去已多时,望节哀顺便。’吾闻言当场昏厥而去。待醒来已泪湿衣裳,想我夫君平常喜弄刀舞剑,诵读文章。身体甚是强健,怎会如此无端身亡。想起昨日之事,想必是酒宴之上有人害之。我前往马员外府上理论真相,马员外惧之不出,却被其管家段无忧拒之。吾心不服,便去两江县衙告之。怎料事出鬼诡,知县黄玉成携衙役来吾宅验尸查案,问明事情原委,却发现吾与夫君茶中有毒。当场将民女定为疑犯,打入牢房。民女前思后想,冤死而无伸处。谁知未及三日,那马员外的管家段无忧前来探监。称知县黄玉成见我姿色优美,年纪尚轻,如就此判罪定死,实是可惜。倘吾有生意,其可从中周旋,还我一个清白之身,只是有一条件,待戴孝期满须作其小妾以为报恩。至此吾方明白原来是此二人从中作梗,谋害我家夫君,我恨不得生啖其肉。但转身想念,吾夫君尸骨未寒,怨仇未报,孩儿尚无安置之处,须从长记忆为好。故且答应为是。两日后,黄玉成案作证据不足为由将我放回,但等我夫君孝期行满成其美事。为防我乘机逃逸,黄玉成着段无忧派人对我严加看管,吾万般无耐,只得小心为事,麻痹敌人。暗中使计派香梅将两幼儿遣至阳山县公婆居处。随即将染房交于香梅母女暂且打理,待日后再作计算。在六月一日雨夜,趁他们不备之际,我连夜向北逃去,以便找寻伸冤时机。谁曾想未及数里便被他们发现追至,我一时惊慌失措,跑进一破旧道观,辛被一道人所救,这道人颇有些法术,待那歹人追至,却见他拂尘一甩,一条巨大的深渊平地裂开,将那些人隔住,接着又使了些幻术,使那些坏人确认为我已坠崖摔死。怎知天下男人多是好色淫逸之徒,没曾想那道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善类,空作修行,败坏道风。见危难一解,便以言相逼,要我报那搭救之恩,我将身上珠玉尽解。他却说:‘人生快事,怎如金风玉露一相逢。’要与民女成云雨之欢。民女见其性邪,恐一时犯罪于他,难逃蹂躏。便极力与其周旋,先劝其稍安勿燥,后与其尽述前事,取得他的怜悯。他知我君夫刚去,重孝在身,也恐一时逼急自戮,难成好事,只好从长作计。我见其道术甚利,知万难逃脱。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暗起兵戈。便巧言好语赞其道高,称愿拜其为师,学得道术,报得夫仇,便与其百年好合。他见我言语诚恳,情真意切。大为高兴,更是对我言听计从,倾其所学,不吝其有。一日酒醉我见其头顶暗生枝叶,知其非为人类,恰值道学初成,正是逃脱之时。为免除后患受其节制,便使“寻根术”在后山阴谷中发现其真身正根,乃一棵巨大的银杏树,背阴,向阳,临水,实乃绝佳的敛精聚神之地。吾欲使“乱仞诀”将其连根搅杀永久除之,但又念起搭救之情,授艺之恩。故不忍戮之,便只斩其主杆,留下正根,贴以“正心符”。但愿其避去邪神,得以正心修为。吾因报仇心切,急于求成。连日下山赶至县城,欲拿黄玉成、段无忧寻根问因为夫报仇。近家方知,三个月前一场大火,已将宅院粉毁一空。正所谓:“善恶上天自平。”那马千里段无忧也一并归阴。只是可惜了香梅等一干无辜之人。死的实在甚冤。是夜我至黄玉成府地问凶,那知他巧言狡辨,称牢中之事他实不知情。更无“以嫁买罪之约”暗中着人监守之事。此乃段无忧中藏阴谋想祸害于他。民女之所以能全身而出,实乃因没有确凿证据证明民女就是下毒之人。我不信其言,又无人证物证,生怕冤杀于他。便决定自行阴间,寻得段无忧问个明白清楚,正巧也可以会得夫君以叙相思之情。于是我便于翠屏山觅一山洞,巧遇金银二蛇正行脱皮之苦,而山中猎鹰正欲取之。我心生怜悯赶走猎鹰助其成形,怎知二蛇乃千年修道之灵。一为芳菲,二为飞雪。为感谢我搭救成形之恩,愿此生相随扶持,以报相救之情。我见其情诚恳难以推辞,便与其结为姐妹之情。闲聊之时,二人知我遭遇,深表同情。支持我脱离肉身赶赴冥府一查究竟,于是我委托二人看护肉身。便使“离魂诀”将三魂六魄飞出,直奔豐都城幽冥府。行至奈何桥畔,我求孟婆查看过往名册,孟婆神问过我情为何由,得知详情后,告知我,我家忠犬黄朗因急投生,不便停留,曾留书一封,托其转于魏征以报主人恩养之情,只是不见我夫君曾行。正在我疑虑之间,我家树上的黑乌鸦豆豆飞至,告知我夫君在奈何桥北的浪荡山上,我随灵鸟而去,见我夫君孤独而泣,见问方知,因不明而逝,誓不过那奈何桥南。那奈何桥北浪荡山上皆是含冤背屈之人,因冤事不报,故不肯饮那孟婆汤将冤情罢了。我见夫君之后,与他前事尽讲,问其可曾见段无忧马员外等人过那奈何桥去,我夫君说,曾见马员外带家人及众邻在后面阴山之上游荡,唯不见其妻与之幼女,那段无忧更是无处可寻。我心想:可能去有前后,走散路途,那段无忧已同马千里的妻女过了奈何桥去。于是便携夫君到那奈何桥头,求孟婆神帮助查寻他们的去处,可孟婆神连查三通就是没有他们的姓名。孟婆神说:‘此地没有记录,必还在阳间。’便要我们托人查求。我和夫君托遍各地户籍主薄,却都不曾见其行踪,我本欲神魂归窍再寻出路,一时却舍不得夫君一人在此可怜孤独,狠心之下便决定陪伴夫君斯守阴府待机而动。后众冤毕至,见我夫妻二人颇事能力,便推举为此地鬼主,以求共同举力,寻得正主,将各自冤事了结。至于前夜兵戈相向无理之事,实属一时激愤,望大人见谅。”魏征听完,甚为感慨,称秦爱儿实在为奇女子也,所托之事定当竭尽全力,给其夫妻二人一个满意的结论,但愿其身在鬼界多行善事,莫做不义之举。秦爱儿欣然应允,瞬间如风而退。
此刻月轮西垂,天似将明,雄鸡的叫声此起彼伏,魏征再无睡意,叫罗英等人即时起床,早时赶路,以求将其冤事早日明证。两江县距此地并不甚远,快马赶至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此县两水夹一城,风景甚美,街道相对宽绰,行人热闹。魏征等一行人在路人的引导下到达县衙。县衙门口相比而言却显得十分的冷清。两个衣冠不整的衙役面带倦容伫在门的两边。一个跛脚老妇,坐在石狮旁的地上暗自哭泣。只听其中的一个衙役打着哈欠,冲那门下的跛脚老妇叫道:“李老太婆,你不要整天在这里无理取闹了,你儿子涉嫌杀人证据确凿。你还是早些回去为你儿子安排后事吧!再不然回去筹些钱财,找人帮你疏通疏通,辛许还有个活路,总比你在此胡闹浪费时间强。”那跛脚老妇闻言愤怒道:“你们胡说,我儿子没有杀人。是他们柳家栽赃嫁祸,我儿子是被冤枉的。”那老太婆还欲往下去说,却被另一个衙役接口骂道:“你这个死老太婆,不要再在这里搅闹,再搅闹小心以妨碍公务罪将你抓去。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看你以后还怎么来胡闹!”那跛脚老妇听那衙役恶声厉言心有所忌,不敢再作强辩,埋下头来暗自哭泣。魏征见状心生不悦。上前向跛脚老妇寻问详情,跛脚老妇细述:儿子纪还山与邻女欧阳倩原有婚媒之约,不料前些日子,桔子镇大户柳员外来县城做事,偶然遭遇欧阳倩。见她姿色丰美心生邪念,便托人以丰厚嫁姿娶之。那欧阳倩父母本是贪财好利之徒,使欣然应允。将其女改许以柳家。那欧阳倩与纪还山本是青梅之情,见婚事既毁,便私下相约一同逃奔它方。那知那柳员外老奸巨滑,早有防备。二人未出五里便被柳员外的埋伏在村口的暗伏逮获。纪还山被众人毒打一顿扔至山涧,欧阳倩被柳员外家奴强行带至家中,欲当夜完婚成其好事,谁料事出突然。柳员外不知何故突然暴毙身亡。那柳家诸人便认定是纪还山和欧阳倩合谋毒死了柳员外。故此将纪还山打入监牢,并派人四处揖拿欧阳倩。至于跛脚一事,乃自已为儿伸冤大闹公堂,为知县黄玉成责打所至。魏征听完心生愠怒,但碍于言语之事尚不足信,一切还须查实确凿再行定夺。那两衙役见魏征等一行人欲进衙内伸手阻拦。魏征便要其传言黄玉成,说老家来亲戚了,要他出来相迎。
那黄玉成正与小妾兰荷儿耍棋,听言老家来亲戚心犯嘀咕:老家来人自会提前书信知会,怎的今日突然来袭。想罢随便整了一下衣冠迎了出来。见是魏征心下大惊,急忙倒身下拜。二人一別已有三载未见,相见难免稍叙旧情。魏征并未表露身份,只称因事路过顺便前来看看。谈及此地风俗民情,社会杂事;魏征话锋一转,刺若麦芒。问及刚才门前之事可有确证,李老太脚事残废可是其有心所为。并告诫,身为朝廷命官若是贪贬枉法,草菅人命,实为罪大恶极,必将受到律法的严处。黄玉成乃极度伶俐之人,见魏征态度陡转问及案情心下发怵,担心事情败露祸及自已,急忙辩解寻求补救之法。他脑筋急转计上心头。称柳员外一案事出蹊跷,虽矛头指向纪还山欧阳倩二人,但至今尚无确凿人证物证,其家人提供的证物尚有漏洞,还须将当事人欧阳倩揖拿归案,尚可问个明白清楚。而至于将纪还山入狱,因实无法排除其犯案的可能,因怕其双双逃匿,故且囚之,而其母跛脚之事,因其蔑视公堂,辱骂朝廷命官触犯律条,不得已才命衙役教训之,谁料其骨格老迈易碎,稍加责打便已不行,后请郎中与其调理治疗己无大碍。魏征听其多是推托狡辩之辞并未作计较。复向他追问扬明慧秦爱儿一案。黄玉成闻之内心甚惊,但仍作轻描淡写言称,杨明慧一案实无可疑之处,经查明乃饮酒纵欲过度而亡,至于秦爱儿之死自已实不知情,那鬼坟与鬼宅之事亦是有人造谣,纯属子虚乌有不可轻信。魏征见问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也不再深究。
回到驿馆,魏征把魏明罗英叫至房中,把玉佩交给罗英,要他即刻赶往桃源县查询青鹤的下落。要魏明查询欧阳倩的下落。俗话说:“日有所想,梦有所思。”魏征因牵挂两案,入夜睡熟,灵魂悄然出窍,飘飘荡荡直奔阴曹地府。过了奈何桥,进了豐都城。谁料阎王殿门口早有判官崔玉等候。见魏征至此欢言笑曰:“早知星君今日鹤驾特来恭迎,二殿阎王正在殿中相候。”今日乃秦广王和宋帝王当值阎罗殿,见魏征来至起身相迎,众人礼罢坐定,魏征向二阎王说明来意。秦广王命判官崔玉把生死薄拿来。魏征仔细查看见薄上写:“林香梅,女,居两江县,寿时六十有五。杨明慧,男,居两江县,寿时七十有一,魏征又仔细查阅两案牵扯人员,稍有出入。不解向秦广王求证:“二人皆己是亡命之人,怎会有如此差漏。”秦广王笑曰:“星君有所不知,天地广大,事非神力所主也,莫言阴阳,倘若有坚命长志、智谋机巧之人,以心为之必可以超脱于其上。任你法力广大,冥冥中自有求成。正所谓成也在人,败也在人。天帝虽力盖四方,然细处难全。吾之生死薄也难逃那作恶逞凶之徒造成事实上的撺改,故此薄只作副本,以生死轮回因果报应命数排列。而正本则以世间已成事实的亡人,并已渡过奈何桥进入阎王殿接受审判、改造、轮回的基数为准,此间并不包括游离在奈何桥外的孤魂野鬼,故有此出入。”魏征见难以查出有价值的线索,便向秦广王要求见一见暴死的柳员外,宋帝王派牛头马面前去十八层地狱查寻此人,牛头马面转回时称柳员外因犯淫恶**,持财凌弱之罪,正在十二层地狱接受扒皮抽筋之惩,不便中途提回。魏征闻言不便强为,与二殿阎王辞别后,直奔奈何桥外的浪荡山而来,希望能找出些头绪。浪荡山乃众游魂聚集之地,魏征向路边一小鬼问寻得知,杨秦二夫妇在浪荡山夫妻崖旁一小庐居住。魏征至此,秦爱儿有些意外,魏征将其在阎王殿所为之事告知,要她在外代为寻找香梅等人。以便早日破解案件未解之迷。他将行之际向秦爱儿问寻杨明慧去向何方,秦爱儿闻言心有所忌,称夫君前日应几个士友的邀请一块做些事情,不日便回。
三日一晃而过,魏明找寻欧阳倩未果而回。且说罗英到了桃源县,走街串巷,明察暗访,辛苦之至却不闻青鹤其人。三日转眼即去。罗英寻求无果有些气闷,一个人在江源酒肆喝闷酒。此刻天己晌午,客人滿座,来了一个游方的道士,见罗英处有虚位,便打了个揖首坐下,要了碟蔬菜并一碗米饭,见罗英桌上的鹤纹玉佩有些眼熟,便向罗英道了个礼以求观看。罗英见有人识货,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但观这道人的行动。见那人看罢,罗英小心翼翼问道:“道长可曾认得此物?”那道人悦然道:“岂可不识,这是我师弟青鹤道人的挂件,此物乃他亲手所作,想那五年前我们一同云游至此,在饮马河畔偶得此玉,师弟乃雕琢世家,故以其名号兴而琢之。”罗英见所寻有得大为高兴,便多加两碟小菜,以相见有缘为由与其快意攀谈。从谈话中了解到,此人道号青溪,同青鹤曾一同在武当山白云观学道。那青鹤道人原名段无忧,年青时为情所困,心灰之极寂然出家。后道学有成不知何故悄然失踪,至今杳无音信。罗英闻知那青鹤原名段无忧心中咯噔一下,如此人真的是马员外的管家,他此次桃源之行又将落空。他未敢将段无忧死于火中之事告知那青溪道人,免得他心中伤情。饭毕,罗英便向道人告辞,连日赶往两江县衙,将此行所遇之事向魏征尽述。魏征闻言陷入沉思,一桩桩事情都是亳无头绪。魏征思索半晌突然眼前一亮,召集众人分头行事,要魏明张贴告示,上明纪还山涉嫌杀人,证据确凿,三日后在曹市问斩。他要逼欧阳倩自己出来,相信那欧阳倩若是痴情重义之人,若知此讯,定不会让纪还山如此无明屈死,必然前来。
然后着罗英找人画下段无忧、马员外夫人、幼女及香梅的画像。要众士卒及衙役分头问找,他认为,既然阴间难觅,想必尚在人间。不论怎样,多管齐下总比坐等空山要强。翌日申时,罗英从外带来一人,此人自称陈普,乃本地一马帮的伙计,上个月前曾在CD府流花大街一宅地门口,遇见一个极似段无忧的人,当时还以为白日撞见鬼了,吓的掉头就跑。魏征闻言大喜,急命罗英带人前往核实揖拿。罗英领命星夜兼程赶往CD府,到达后,在陈普的引领下迅速找到当时所处的门弟,只见门口上书:“姚员外府。”罗英欣然,向旁边一卖油的小贩问寻此府情况,小贩称此家庄主叫姚天成,有一妻一女乃三年前迁至这里。罗英担心出错,拿出段无忧及马千里妻女的画像让卖油的小贩辨认。小贩拿过画像仔细辨认,确认极为相似。特别是他下巴上的那颗黑痔,一看便知。罗英为防打草惊蛇,造成在外人员逃窜,决定入夜再行抓捕,以便一网打尽。亥时,罗英派人围住府邸,着身体轻灵人员悄然打开大门入内。那段无忧尚在梦中便成了阶下之囚。罗英将段无忧等众家人聚至大堂,经随行衙役确认,以嫌疑犯之名将段无忧抓捕,马千里夫人王桂芳及其女马青莲被作为陪证一同押往两江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