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停在这里吗?”喃喃地望着车窗外荒寂的街道,安娜的目光有着些许的茫然。
“嗯,”罗伯特停顿了一下,重重的说道,“我们在这里等他!”
“可是......”声音低微,俨如自言自语,“如果他不回来了呢......继续等吗?”
“......”
冗长的沉默,罗伯特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不,他会回来的,一定会!我相信他!”
“也许吧......”安娜回过头看着这个坐在驾驶员位置上的男人,片刻,她默然埋下头,似是缅怀,“我们原来有五个人:我、伊森、约瑟夫、克劳德,还有雪莉——那个总是在笑的犹太人女孩。我们呆在圣保罗的红十字会救援船上......”
“不,那些船不安全!”
“没错,你说得对。”没有在意被对方打断,安娜淡淡的笑了笑,轻轻抚摸着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语调低缓,“那些船失控后,我们就到各个港口寻找补给。约瑟夫对我很好——当然那时只剩下我们五个人,互相之间自然十分关心——克劳德和雪莉也一样,那个时候,我们过得很幸福。”
“虽然只剩下我们五个人,又有那些怪物的威胁,但是我们真的很幸福......再也没有一点到晚的广播、电台,没有汽车和飞机的噪音,也没有人群的喧闹、嘈杂,仿佛全世界的嚣噪都在眨眼之间消失无踪了。我们甚至可以开着跑车在中央大街上飚车——没有人来管我们——真的......好怀念......”
话音停顿下来,罗伯特却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望着身旁的女子,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病毒爆发后的第一个圣诞节,约瑟夫向我求婚......这就是戒指——那枚求婚戒指。”她抬了抬左手的无名指,继续说道,“嗯,我答应了他——我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他了,深入骨髓。婚礼就在当天中午12点举行......只有五个人的婚礼,但我感觉像是全世界都在向我祝福,我是最美的新娘。又过了一些日子,在那年复活节的黄昏,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病毒不耐低温,在佛蒙特州的贝塞尔镇,在深山里,有一群人没被感染,那里是人类最后的圣地。”
喃喃地重复着曾经听到的声音,安娜抬头望了望窗外,黪黪的月光印照着脸颊,显得凄然:“我不知道这个声音是怎么出现的,它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的心里,好像我本就知道似的。我知道这是上帝的旨意,我就是知道......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约瑟夫——我和他之间是没有任何秘密的。但我没想到......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话音里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哭腔,微微颤抖着,她蓦地将脸埋在掌心之间:“约瑟夫和伊森都相信我,但雪莉和克劳德却不愿意相信,他们认为是我出现了幻听,让我好好休息,让约瑟夫照顾我和伊森,他们出去找吃的......可是那天,整整一个晚上,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们在仓库的角落里找到了克劳德的尸体,他手上拿着枪,子弹已经射光了,但在他的周围,我们怎么也找不到其他生物的尸体,甚至连血迹都找不到......仓库外的小树下,我们找到了雪莉的尸体,和克劳德一样,她手里的手枪已经射完了子弹,周围仍然没有别的痕迹......就是说袭击他们的怪物躲过了子弹,每一发子弹!”
安娜颤抖着,几乎抑制不住,声音透着竭斯底里:“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毫无疑问......如果我们遇上他,就死定了!”
“当天中午,我们草草掩埋了雪莉和克劳德的尸体,然后开车逃离了那里。雪莉和克劳德死了,伊森变得沉默寡言,一路上,他都缩在后座的角落里,没有说过一句话......我和约瑟夫心中也很伤心,却不敢在伊森的面前表现出来,怕他更伤心......那天晚上,我看见约瑟夫哭了,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他哭——他和克劳德在病毒爆发之前就是很要好的朋友的,克劳德就那样突然死掉了,而他却连报仇都做不到......他肯定很自责。”
“过了一些日子,约瑟夫对我说:‘安娜,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照顾好伊森,他只是个孩子。’”说着,安娜回头看着后排的座位上睡得安详的小男孩,神色宛然,许久,她蓦然扭头看着罗本特的眼睛,“约瑟夫......他也死了......”
“呃?”
“我们遭到了那些怪物的袭击,约瑟夫为了救我们,他冲进怪物堆里,引爆了身上的炸弹。”
“......”
“罗伯特,”
“嗯......”
“如果我死了,请你替我照顾好伊森,他只是个孩子......”
......
......
......
紧紧握着沙漠之鹰,临深履薄地走在小巷中,杨叛眼中的焦急愈发浓重了。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口中喃喃地念着诸如此类的话语,他转身走过墙角,朝着小巷的更深处走去。
“踏——踏——踏......”
足音跫然,杨叛持枪小心翼翼地戒备着,不久,来到了另一个墙角,他停顿了一下,再次转了过去,随后,一只翻到的垃圾箱出现在视野之中。
窄窄的巷道里,这支垃圾箱就那样横亘着,拦住了去路——大概是什么人在经过它的时候顺手拉倒,想要阻挡身后的什么东西——垃圾箱的正面微微凹陷下去,大抵是被撞得,而在地面上,雕刻一般留下了惊人的白色刮痕。
杨叛霍地一顿,然后持枪朝那边跑了过去,在垃圾箱前停了下来,然后越过去,向小巷的更深处跑去。前方的一个十字口,零碎的光斑星罗棋布的散落着,洒满一地——那赫然是无数细小的玻璃碎片,此刻正映射着皎洁的月光。右前方的小路对面,原本完好的落地窗已然被装得支离破碎。
有人撞开这扇玻璃,逃了进去!
没有丝毫迟疑,杨叛快步朝那边走了过去。脚踩在玻璃碎片上,在“咔嚓、咔嚓”的声响中,把这些碎片踩成了更小细小的碎屑。片刻后,他站在落地窗前,朝里面望去。
这是一间咖啡厅,或者说......曾经是。
但在此刻,其中早已浪迹满地,丝毫看不出曾经的光景。阒寂无人的大厅,咖啡杯、玻璃瓶散落一地,有的尚且完好,有的则碎成了无数残块,一旁的过道上,老旧的桌子椅凳也是杂乱无章,俨如路障一般阻隔了过道。而其中一张桌子似乎受到了猛烈的撞击一般,从中间爆开,成为两半,细碎的木屑溅落一地。目光顺着过道延伸,不远处便是尽头,那里有一闪木门,门开着,外面是寂静的街道。
杨叛一手持枪,一手推开过道上的桌子椅凳,飞快地朝那边走去,中途不小心牵扯到肩上的伤口,引来了一声压抑的痛呼。
不久,门下。
杨叛歪着头看了片刻:街道之上停满了各种车辆——病毒爆发之前,这里大概是中央大街一类的地方吧,对面是一栋大楼,隐隐有熟悉的感觉,不过他没有怎么在意,兀自打量着周围,猜测着接下来的道路。
蓦地,
身子一僵,目光定格在大楼左边的一个巷口,那里有一根灯柱,上面沾染了血迹。
“糟糕!”
几个纵身穿过了街道,然后径直冲到灯柱之下。血迹已然干透,如同一片褪色的漆块一般嵌在灯柱之上,并且向着一旁的小巷延伸了进去。
杨叛皱了皱眉,没有过多的思考,持枪戒备着身前,朝小巷走了进去。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不绝于耳,转过一个墙角的瞬间,瞳孔倏地一缩。
“哗——”
惨烈的劲风扑面而来,黑影在眼中放大到了极致。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后跳,抬枪,扣扳机。
“砰——”
子弹呼啸而出,随后血花绽放。黑影“咚”的砸到地上,是只夜魔,胸口肿了一将,倒在地上挣扎、嘶号。杨叛轻轻舒了一口气,移枪指着地上的夜魔。
“砰——”
残虐的枪声之后,世界陷入了岑寂。
默然望着身前的尸体,然后下意识的身后抚摸着肩上和胸口的伤痕,他埋下了头,一阵夜风吹来,隐约间,似乎响起了幽微的叹息。
刚要举步离开这里,前方的墙角突然冲出一道身影。
再次抬枪,扣扳机。
枪声炸响之前,杨叛的脸上霍然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等等,不要!)
从墙角冲出的身影,不是夜魔,而是那个叫吴辰的娃娃脸少年!
扳机已然扣下,子弹在枪膛疯狂旋转,在下一刻瞬间,便会激射而出,击中不远处的少年,而这时偏转枪头,显然来不及了......
双眼在霎时间变得一片茫然,无数战斗的本能涌上心头,他紧咬牙关,左拳“轰”的砸了过去,俨如闪电一般,倏然砸在了右手小臂上,而与之同时,枪口喷出火舌!
“砰!”
这一下猛击,终究起到了作用,子弹突破音障,发出炸响,然后擦着吴辰的发髻,失之毫厘地射了过去,纵然如此,恐怖的撕扯力依然在他的额角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
“呼——”杨叛长长舒了一口气,望着前方的少年,放松下来,“你没事吧!”
“危险!”所回应的,却是一声焦急的呐喊。
“什么......”杨叛诧然回头,随即,清秀的俊脸上,现出无可抑制的惊骇。
(那是......开什么玩笑!)
在二人的前方,无数黑影窜动着,俨如遮天蔽日的巨浪,朝着他们呼啸扑来——那是......数之不尽的夜魔!
杨叛呆滞的张了张嘴,隐隐间,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的大楼,当时觉得有些熟悉,他没有在意,现在想起来,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熟悉了——那栋大楼,就是电影中,夜魔的大本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