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山的山阳处亭台林立,楼台屋宇依山而建,层层叠叠,蔚为壮观。与此相距不远的须弥山,山势陡峭,每一处平坦处都极为珍贵,建满了高塔或是极高的楼阁,锻体宫的嫡系弟子没资格住在楼阁高塔之中,只得在洞穴中居住。是以从远处看去,每到山体平滑处,都有许多黑乎乎的斑点,那些斑点是山洞的入口,或是为了通风透光从里面凿出的小洞。
一个女子一袭白衣,看似只有十六七岁,在望月楼的最高层,满眼说不尽的忧伤,轻轻幽叹一声:“夏大哥为什会不辞而别?”
这时楚寻站在她身后双拳紧握,面目狰狞,呼吸粗重,忽然脸色一缓,松弛了下来,走到栏杆前,与那女子并肩而立,道:“表妹这几日总是闷闷不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那美貌女子自然是雨荷,她心系他事,没注意到楚寻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一惊道:“啊,表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楚寻背靠着栏杆,面对雨荷道:“表妹心事重重,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会知道。”
雨荷在他肩上一拳,嗔道:“表哥少来取笑小妹了,你来找我什么事?从实招来。”
楚寻煞有介事的一抱拳,道:“是,小的遵命,小的奉宫主之命,前来请雨荷大小姐去瞧热闹。”
雨荷被他逗得哈哈大笑,道:“外公要我瞧热闹,什么热闹啊,快说快说。”
楚寻见雨荷开心,心里也是一乐,道:“魂剑山庄要换庄主,邀我们去主持公道,走,爷爷还在等我们呢。”
雨荷道:“去哪里?”
“介子山,魂剑山庄。”
雨荷心道:“夏大哥来云城,就是去介子山找他二师兄,说不定能在介子山见到他。”心情登时舒畅了许多,笑呵呵地跟了上去。
夏雨修炼完打开房门,阳光明媚,刺得眼睛生痛。心道:好些日子没出去了,今日好好玩他一天。夏雨本就好动,自从焚木那里回来,一连七日足不出户,在房间里不停修炼。他那日见二师兄如此勤奋,回到房里就练了起来。虽然驱火只有八十一式,但他每一遍都有新的见解,新的领悟,有时极快,一口气便能顺下来,招与招之间连成一片,有时又极慢,前一招与后一招变化分明。他练得兴起,不知知不觉间已过了七日,隐约触到圣者二阶的瓶颈。
夏雨走出屋子,院子略微有些向下倾斜,这房子建在山上,能这么平缓,已算是很了不起。他二师兄是魂剑山庄的七长老,地位尊崇,而且魂剑山庄房屋甚多,不似锻体宫那么寒酸,夏雨独自占了一个庭院。
夏雨正自个欣赏一簇簇山花,忽见门外人来人往,个个神色慌忙,拉住一个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这么多人都是去哪里?”
那人看着夏雨,诧异道:“你不是魂剑山庄的人吧,早上剑阁的集合大钟响了三声,那大钟一响,必是出了大事,弟子都要去山顶集合。”
夏雨放开那人,心道:难道是老庄主死了,去找二师兄。转身去了剑阁。
剑阁的大门紧闭,夏雨敲了两声,里面没人回应,一推之下,那道巨大的朱漆木门应声而开。夏雨径直朝焚木的房里走去,房间里空无一人,不仅焚木不在房间里,整个剑阁里静悄悄,没有一丝人的影子。
夏雨刚想出去,忽听到诵读的声音。那声音若有若无连成一条线钻进夏雨耳中,他循着声音左绕右拐绕,过了几个楼阁,来到一处山壁前,见山壁上长满绿色的苔藓,有一个洞口,洞口的上面写着藏书洞,与剑阁外门上方的‘剑阁’二字的笔法相似。
夏雨心道:这处山洞甚是隐蔽,若不是读书声,任谁也发现不了,藏书洞应该是魂剑山庄的私密处,读书这人是谁?
好奇心使,夏雨大着胆子朝山洞里走去。微光闪动,山洞里摆满了一丈多高的书架,一人坐在地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头顶山浮着一颗珠子,光是从这颗珠子发出来的。
夏雨见那颗珠子大小与夜光清风珠差不多,但发出光却比夜光清风珠柔和许多,心想也是一颗奇异的宝珠。夏雨不敢贸然走过去,心想:这藏书洞这么隐蔽,别犯人家的忌讳才好,听着声音似从十来岁之人口中发出,但天下奇人异士多行事怪异,不可以常理推测,难道是修炼圣木属性的高人,返老还童。
夏雨正自踌躇要不要出去,读书的声音停了下来,洞中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呼吸的声音,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胸口。夏雨呼吸粗重,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来这里,一步步地向洞外挪去。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过来坐坐?”那声音回荡在山洞里。
夏雨不知该如何称呼他,明明是十来岁的小孩,但语气却像是训斥晚辈一般,索性就不说话,先看清样子再说。当下大着胆子走过去,绕到这怪人的对面。
只见这人一脸稚气未脱,头绑在后面,绑头发的系带上坠着一个宝石,发出幽幽绿光,一身锦袍大的异乎寻常,像是披在外面一样。他一只眼睛闭着,不知是不是瞎了,另一只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夏雨,上下打量,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是块好料。”
夏雨一看他眼睛充满了寒意,没有一丝生气,不禁退了一步。现在确信无疑,这人绝不是十来岁的小孩,他眼中的寒意一般的修炼者是没有的。夏雨被他看得心中发毛,颤声道:“前辈是魂剑山庄的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人将书本合上道:“哼!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先给我说说你的来历。”
夏雨心中一惊,这人好怪,刚刚是左眼闭着右眼睁着,现在怎么是右眼闭着左眼睁着,道:“前辈的眼睛怎么了?”
那怪人哈哈一笑,甚是得意道:“这是我百年前想出的一门法子,叫你日夜都能清醒,我一只眼睛闭着可以休息,另一只眼睛睁着可以看书,岂不妙哉!你说这法子妙不妙?”
夏雨心里又是一惊,这人说是百年前想出的法子,年龄已逾百岁,和师父差不多了,道:“妙极,妙极。”却也不想这法子到底中不中用。
那人哼了一声道:“我看你眼神中有不屑之色,是不是不信?”
夏雨道:“前辈想的方法很妙,已用了一百年,自然是很有用。晚辈来剑阁寻找师兄,不想误闯进了这洞中,请前辈见谅,晚辈这就告辞。”说着疾步走出去,一刻也不想在这里久待。
那人急道:“站住,是我故意引你来这里的。”
夏雨停下,愕然道:“前辈引我到这里来是何用意?”
那人道:“我的名字叫做端木阳,五百年前我刚做锻体宫的宫主,魂剑山庄的庄主找我切磋。我与他打了好久,始终无法胜他,但他也奈何不了我。他忽然叫道:‘罢战,我们不分胜负,打个赌如何?’哎!就此我上了他的当。”
端木阳叹气声中颇有凄凉之意,闭着的一只眼睛睁开,向夏雨找了招手道:“你过来,我好久没见过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