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病人,患有严重的人格分裂症,我生活在两个极端,我的人生没有单一的规则。
白天,我是一名海归白领,我装扮得体地出入高档写字楼,坐在空调屋里敲着电脑处理一份又一份材料,忙碌地与客户交谈,处理完一担又一担案子,审完了一担又一担的合同,我扮着庄重演着严谨示范着公正斥责着邪恶维护着正义呼吁着世界要和谐;闲暇时我又会像所有的女人一样疯狂地SHOPPING,我喜欢花钱的感觉,这总会让我有酣畅的快/感,我有足够的薪水来支持我对这种快/感的追求,我不用理会月底信用卡帐单的支付,我最擅长的就是赚钱……总之,白天的我是耀眼的骄傲的。
可是一到黑夜里,我自命不凡的耀眼就彻底消散离我而去,我骄傲的灵魂不自觉地开始发抖着俯首在地,她褪变得虚弱极了。是的,你猜对了,我惧怕独处,害怕寂寞,我的灵魂其实是空虚的,一到夜里,卸去了白日里的武装,她虚弱极了,毫无抵抗之力。那些被我强制封存的过往总是在这样的夜里乘着黑暗想要逃窜出来,像被逼急了的野兽一样,朝我呲着牙想要把我裂碎。
我需要找点事做,让我可以继续武装我的灵魂。我还需要找点寄托,我想有了寄托我应该就不会再空虚,我那虚弱的灵魂也就能安宁下来吧。亦或者我去寻求点刺激或其他什么的让灵魂迷醉,失去了感知,什么痛都没有关系了。
最直接的就是酒吧的买醉沉迷,那里的喧闹和浮华足以充斥空虚的灵魂进而将她麻醉,在麻醉中灵魂HIGH到了最高处,即使是摔下来也感觉不到痛,多么美妙啊!
可尽管是这样上帝也会为难我,他撒下一把叫SARS的病毒种子,世界安静了,酒吧街封了,一切的公众场所都清冷了,他几乎阻绝了我所有的后路,我想他是真的厌弃我了吧。
灵魂继续在虚无的暗夜里游晃,终于我瞥见前边有一丝微弱的光,那会是上帝遗漏的地方吗?我摇晃着靠近了上去,原来这是一张网,由无数个灵魂聚成的网络,里边异常的热闹,我顾不上考虑这究竟是上帝的遗漏还是他布下的又一局棋,我一头扎了进去。在这里所有的灵魂都欢腾着,兴奋着,每个灵魂都牵着一根线,我不知道线的那一头是什么样的灵魂,但我可以根据我想要的随意变换我线的频道。灵魂似乎安稳了下来,这里只有现在没有过去,只有光明没有黑暗,我也不再是孤独的一个,在网络的防护下我也不用惧怕任何受伤和威胁,我使用了最好的杀毒软件,嘿,SARS来了也不用怕。
然而一切的热闹都将会有消褪的时候,恐惧还是寻着机会冒了出来――那些个午夜梦回时,滴落在枕角的泪还是会透漏了我的悲伤,是啊,我是一个被爱情遗弃的女人,我被遗弃得莫明其妙。三年前,我满怀欣喜地等着爱人的回归,却迎来了一片空白和一个大大的问号,爱人消失了,没有一点预兆。三年了,三年的时光没有在我的躯体上留下过多少笔画,却在我的灵魂上刻满了伤疤,我二十四岁的灵魂已明显佝偻苍老,在黑暗的梦里她就会冒出来,空洞的双眼深不见底,寒渗渗地望着我,像是要将我吸食进去,她干瘪的嘴裂开着露出又一个黑洞,里边飞射出沾了剧毒的小刀一点一点地凌迟着我,那些刚刚愈合的疤痕又遭逢刀锋和剧毒,钻心入髓地痛,即使是破碎的心也能感受到那种刺痛。这些痛一点一点地诱惑着我――跟我走吧,我会让你解脱,你是被爱情遗弃的可怜之人,被抛弃还会有落地时砰的一声响,而你只是无声地不留痕迹地被遗弃。你的上帝也遗弃了你,你这样的灵魂连乞求救赎都没有资格,把自己奉献给我吧,我会让你解脱。然而在灵魂的深处又似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焦急地唤醒着我,不要相信她,你没有被忘记,你的爱情仍然属于你,你要坚持,你要相信你和你的爱情,醒来吧!你清醒过来吧!二种声音交织着争夺着,无限的空虚无尽的黑暗压迫着我喘不过气来,我怕极了。
我是真的害怕极了,我脱离了轨道,失去了规则,我的人生过得混乱无序,我想要找回这个规则,但有人告诉我,这世间压根儿就没什么固定唯一的规则,规则都是自己定的,你想要怎样玩儿,就会有怎样的规则。那么那段终止得离奇的爱情,又适用的是什么样的规则?我不能明白,因为在那段爱情里,我一直都认真地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幸福的,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地发展着,相爱着,又怎么会有什么所谓的规则呢?只是他的无疾而终,叫我不得不又重新考虑这个问题。
我以为我是一个幸福地被守护着长大的孩子,我一直很骄傲我有一个守护了我十年的爱人,也许可以这么说,我就是他用十年培养而成的爱人,他耐心地在我身边守护着,从我什么都不懂,到我开始懂得了爱学着去爱,再到我开始享受着被爱,一切都是这么自然地生成了。当我准备好将这成熟得刚刚好的爱情果子完全奉献的时候,我的爱情从激情的顶峰垂直坠落,爱人消失了,在我想要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他的时候,我怎么也找不到他,我也等不回他。
我呆傻了,原来真的是有规则的,可为什么呀?这爱情他适用的到底是什么规则?这规则原本就是制定得如此起伏曲折的,还是他被谁突发奇想地中途改换了规则?
越是想弄明白,越是搞不清楚,我被剥离出二种人格,光明的和黑暗的,就连那颗曾经一直幸福地骄傲着的心,也崩裂成了二半,一半在光明中,一半在黑暗里。以往她们都各自安好地遵循着自己的规则,近日里不知被什么激发了,这二种人格变得脱线起来,相互斗争得厉害,也背离得厉害,我惧怕她们会越走越远,远到某一天会彼此陌生得谁也不认识谁,专家定义这是一种心理疾病。
我也知道这是一种病态,我二十四岁的灵魂已经被透支得太多太狠,镜中的我依然年轻,这仅是一种表像,我留意到嘴里吐出的气息直透着死亡的腐朽。我想是因为我的过往太过于无知太过于挥霍,我被上帝惩罚了。我无力抵抗上帝的力量,于是我选择了消极退避,我直接装作无知,无知者无畏,我用工作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我妄图用这种正经来掩饰我的病态,在大众的阳光下,我看上去还是那么的光鲜,就算我的灵魂在夜里受到了诅咒,褪变了样子,我仍然可以在白天里骄傲的活着。至于晚上,我想那灯红酒绿的买醉和宣闹复杂的网络也能遮掩我的腐朽与脆弱。实在不行了,我继续再回到自己的壳中去,我想我依旧能活得好好的,除了,除了不再有爱情。
我有认养一只宠物,它很特别,它是一只蜗牛——那是某一天我游走到南沙时,出现在我像机镜头下的小东西,我想用镜头捕捉下这一瞬,显然她被我吓住了,于是快速地缩回了壳里,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蜗牛也是可以做出这种快速的动作,多好的防御本领啊,我有些触动,继而蒙生了带她回家的念头,我想要她来提示我,生活还可以这么过活。
随即我又想到这是多么不负责任的一个想法,我就这么将她虏了回去,她的亲人,她的爱人怎么办?他们会怎么面对她的凭空消失?我的心颤了一下,我之痛苦于是,我岂能再施加这种痛苦于他人,哪怕是蜗牛也是有情感的!
于是我甩掉了刚才的想法,我只是悄悄地用相机抓拍了她的写真,以其写真相为示足够了。我有些兴奋,这也算是一种养宠的方式吧,我将其认养在大自然里,还自作主张地给她取名叫爱爱——唉唉。
我是真的羡慕小爱,她将自己的窝时刻背在身上,无论遇上什么都可以立即缩蜷进窝里,她不靠天不靠地,一屋即可行走有天下,虽然会有孤单,但起码可以不受到伤害——看上去很不错,于是我开始给自己下咒,我是一只蜗牛,我是一只有保护罩的蜗牛,外边的进不来,里边的能不受伤害,我就是一只这样的蜗牛,好的坏的都请自动地离开!
只是我有些忽略了,这世界的操控者又岂能让我们如此幸福地避入小小空间里事事如己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