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奉溪早晨微微有些寒意。出门的时候如果穿短袖会觉得有些凉。空气里悬浮着薄薄的雾，视线在氤氲的雾气里变得短浅。世界白茫茫的一片。如同尚未苏醒的梦。
丁歆下楼的时候整个校园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天刚蒙蒙亮，雾霭沉沉，没有阳光。这样的天气如果军训的话实在是一种福利。丁歆也默默祈祷着太阳不要出来。但是天不如人愿。丁歆吃过早饭从食堂里出来发现晨雾已经散去了。早晨的阳光明媚，不刺眼不灼热。
苏集的手机在枕边嗡嗡地震动着。睁开眼，而其余三个人依然睡得欢畅。苏集抓了抓头发起床。小声说了句，起来啦，集合要迟到了。没有人动。三个人的鼾声未减。苏集推了推夏小睿，夏小睿翻了个身，嘴里嘀咕着：“不要吵啊，苏哥，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就不信第一天会这么严厉。再说肯定会有很多人起不来的。你也不要去算了。”苏集没有搭理他下床洗漱，头发胡乱擦了几下，怕丁歆等太久，慌忙下了楼。
阳光渐次抬升。刚刚还略微的潮湿和凉爽慢慢的在皮肤上升温。云霞如同冰雪被阳光融化消散。头顶的天，蓝得耀眼。而边缘却依然是寂寥的苍白色。
“给。”
苏集接过丁歆递过来的早餐，塑料袋上传来的温热透过手指流淌进心脏里。
“快吃，马上集合了。”丁歆转过身，朝着操场走去。
“恩。”
想象与现实不一样。
苏集远远的就看见整个操场站满了人。每个区域树立着各系的旗子。昨天开会的书记和导员都在，手上拿着点名册苏集掏出手机打夏小睿和王路平的电话，关机，王华飞的通了几声就被挂了，再打就关机。苏集心想，哥已经用尽力气救你们了啊，被抓别怪我。
教官拿着点名册一一点名，好几次都读错了同学的名字，还有好几个人的名字都是重复的，于是就区分了谁是大刘强，谁是小刘强，谁是大王薇，谁是小王薇。点到苏集的时候，因为苏集平淡的语气多看了几眼，于是苏集打算代替夏小睿喊到的念头打消掉了。教官把名册交给了系书记，没有来的同学被圈点在名册上。书记点了下头，带着导员向男生公寓走去。
苏集在站立的时候，看见了从公寓里被赶出来夏小睿等人，书记大声的对他们吼着什么，然后一挥手，那几个翘班的男生开始绕着操场的塑胶跑道转起圈来。阳光照在夏小睿打着哈欠的脸上。头发被风吹向一边。三个人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王华飞色咪咪地迎向看过来的女生的目光，王路平羞红了脸，因为毕嘉滢在看台上。温暖的阳光照在每一个年轻的新生脸上，微笑挂在他们的嘴角。几个男生像猴子一样上串下跳，做各种滑稽搞怪的动作吸引女生的注意。不过很快，他们的脸上被痛苦所取代。开始站立的时候，还可以忍受，当太阳渐次抬升，汗水渐渐从皮肤里渗出来开始流淌，所有人都紧抿着嘴。夏小睿的感冒还没有好。头更加的痛。他举起手问教官想休息下。反而遭到了教官的训斥。
“这么短时间就受不了？站好。否则解散之后，你，继续站。”夏小睿心想大不了就装晕倒你能拿我怎样，然后过了几分钟他真的倒在了地上。不是装的，是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仿佛在黄昏的时候被拉上了窗帘。呼啦一下眼前一片黑暗。
教官看了看被扶到阴凉处休息的夏小睿，面无表情。
夏小睿皱着眉，看着毫无人情味的教官，突然弯下腰吐起来。
解散休息的时候，夏小睿躺在主席台上。蔚蓝的天空清澈得像是一片熟睡的海。几个女生围在年轻的教官身边嘻嘻笑着，几个男生把足球故意踢到女生多的地方然后蜂拥着跑过去抢。苏集环顾了四周，找不到丁歆的身影。
超市里面大多数的都是女生，有些人买了一大堆零食和饮料用最大的购物袋装起来，丁歆走到冰箱前，弯腰从最底层抽出来三瓶矿泉水然后走到收银台结账。出了超市的门，高离已在门口等她，手上拎着三瓶饮料，丁歆在冰箱里看见，这种饮料是放在最上面的隔层。而且价格应该是那里面最贵的，丁歆刚想递给她水的手臂又缩了回来。高离看见丁歆出来，微笑着迎上去。把饮料塞到丁歆的手里。
“给。”
“不用了，我这里有了。”
“拿着吧，广告上说，这个可以加能量啊。”
“广告上的东西你也信。”丁歆撇了撇嘴，抬头望向操场上的苏集。
“反正无所谓啊，蛮好喝的，哦对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一瓶，送给苏集。”
“嗯。”丁歆接过来，径直朝苏集走过去。高离羞红了脸。低着头跟在丁歆的身后。
“给，有人送你的。”
苏集抬头看了看丁歆，阳光把他的眼睛照出一条狭长的阴影来。
“你不知道我不喜欢喝碳酸饮料么，把你手上的水给我。”
躲在丁歆身后的高离转过了头。两只手来回揉搓着。然后发出一小声的叹息。丁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种叹息声会有一丝快感，只是这种泡沫一样的快感在出现后马上就消失掉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告诉高离，苏集不喜欢喝饮料，只是故意让她吃瘪出糗遭受拒绝？还是再间接的告诉她，这个男人，你没有我了解。
然后丁歆手上的饮料突然被夺走了。夏小睿扭开瓶盖，仰头灌下去大半。突兀的喉结翻上翻下。
“喝水还挑三拣四的，你不喝我喝，你不知道拒绝女朋友很不绅士么？”夏小睿斜着眼睛看了看苏集，打了一个响亮的嗝。
苏集愣了几秒钟，然后敲了夏小睿的头。
“不要乱说，丁歆不是我的女朋友。”
夏小睿一口可乐喷了出去。
“是这样啊，那太好了，那我追她了。”
“有本事就追啊，谁管你。”
然后是教官宣布集合的哨子在操场上响起来。操场上发出一大片唏嘘的声音。
“搞什么啊，这刚休息几分钟啊。”
“教官你不需要尿尿的啊，不要尿那么快好吧。”
“累死了，啊啊啊。”
刚刚还停在头顶的洁白云朵，此时不知被风吹向了哪里。被塑胶跑道围绕的草地荡起一片绿色的涟漪。
像是有草种刮进了衬衫里，苏集一上午都很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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