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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相思树下的相遇

十一月的秋干净清爽,有澄澈的蓝天,有舒服的阳光,有枯黄翻飞似蝶的落叶。在成片的小树林里,落叶铺满了小路,空气里清新带着些腐败,让人总有深呼吸的冲动。海威镇的秋还有大片的百合和郁金香花海,在十一月份这样的季节里,百合和郁金香争相绽放着,田野的空气里也有着它们的淡淡芳香,沁人心脾。这样的秋天,就像微笑的蒙娜丽莎,像温柔的维纳斯,踏着款款的步子珊珊来迟。海威镇的秋永远这么迷人,让生活在这里的人都变得浪漫、亲切。也许就是深爱着这样的秋,才有无数的人永不疲倦地在画纸上描绘着她。

今天的阳光很温暖,懒懒地照在身上,令人舒爽,空气里有郁金香的花香,好一个灿烂明媚的秋天!如果说海威镇的春天是一个清丽淳朴的少女,那么这里的秋天就是一个高贵雍容的女艺术家!这样的天气多么适合煮壶茶晒太阳啊。秋私语把整个人窝进阳台的摇椅上,旁边的木质茶几上放了一壶玫瑰花茶,这是夏天刚从树上摘下的花苞,泡的时候都不用放蜜,入口清香微甘,喝完嘴里又有淡淡的草木的苦涩,回味无穷。清风把她在太阳下微带栗色的头发轻拂起来,她干净姣好的面容上流露出享受的表情。

“私语——私语,你在家吗?”

百卉阿姨走上私语小木屋前的小路,一边叫着私语。私语的妈妈过世后,百卉阿姨就一直照顾着私语。百卉阿姨是一个神奇的“花仙子”,她种的花都很漂亮,花期也很长,顾客也是最多的。她爱花惜花如子,甚至把自己的家也种满了各种各样漂亮的小花,从远处看她的房子就像童话世界里可能住着落魄美丽公主的小木屋。

私语听到有人在叫她,起身下楼。

“私语,你在啊?”

私语笑着点点头,想,百卉阿姨好像很高兴呢。

百卉阿姨握着私语的手,说道:“私语,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来就是要告诉你,你对面的那间小木屋已经租出去了,是个男孩子在住着。我告诉他阁楼有我的东西,让他不要乱碰。如果那里有什么你着急要用的,你这几天就先拿回来,顺便你帮我看一下房子,如果那个男孩有什么事,你就先帮我照应一下,好吗?”

原来是小木屋租出去了,怪不得百卉阿姨很开心。私语点头答应了她,拍拍她的手,让她不用担心。

其实,两间小木屋的距离并不近,私语每次去那里都是骑脚踏车过去的,只是和百卉阿姨的家比起来她那里要近多了。房子是百卉阿姨的儿子以前住过的,已经空了很多年了,因为是木房子,一直得有人看着,所以私语就一直替百卉阿姨看着,没事的时候就会去看看,打扫一下,偶尔也在那里待一会儿。后来她就把一些放不下的书和工具搁在那里的阁楼了。

海威镇除了花海,还有一副自然美景就是香蕊林。香蕊木高大,林中光线总有些暗,却正好创造了一种神秘的氛围。林子里有淡淡的木头香气,也有淡淡的常年落叶枯腐的味道,嗅一下清新透人心脾,仿佛这里的空气可以净化心肺,甚至净化人的心灵。在这里仿佛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别有另一个福地洞天。在林子里偶尔会看到几株相思树。在镇上的女孩子之间流传着一个关于相思树的传说:几十年前,海威镇还是一个小镇子的时候,有一天,镇上的一个男孩在香蕊林里散步,遇见了一个生活在林子里的女孩,他们被彼此身上的活力吸引了,后来他们经常见面,渐渐地就喜欢上了彼此,可是男孩的家庭不愿意接纳那个森林里的“野姑娘”。不久,男孩入了伍,进了军队,而女孩就在以前和男孩见面的地方天天地期盼着他回来。五年后,男孩退伍了,回到了海威镇,他也日夜思念那个女孩,就去了香蕊林属于他们的老地方,庆幸的是,女孩还在那里等他,他们见了面,之后就消失在了林子里,没有人知道他们后来怎样了,也没有人再见过他们的踪影。可是,几年后在男孩和女孩经常见面的地方长出了几株相思树,后来,在林子里的其他地方偶尔也能找到几株。镇上的女孩儿们都说,有相思树的地方就是男孩和女孩生活过的地方,他们成了林子里自在的精灵,他们曾在林子里快乐地生活过,他们把曾经流连的地方都种上了相思树。所以海威镇的女孩子们相信,如果在林子里的相思树下能遇见一个男孩,那他就会是女孩的真爱,他们将来就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很美的传说,很美的故事,很美的信仰。相信,在相思树下相遇的男孩女孩们,只要他们心中有这种信念,只要他们相信他们会幸福,他们就一定会为了幸福而努力,那么他们的信仰就会成真!

沿着林子的小道慢慢地走,不一会儿就可以看到几株高大的相思树,正赶上它们结籽的末期,地面上厚厚的落叶里有红彤彤的相思豆。私语弯腰捡起几颗来。不知道相思树的名字是谁给取的,也不知这诱人的小种子是怎么冠上“相思”的名号的,不过,却使人联想到很美很美的爱情,就像这林子里的传说。

私语把画架架在相思树前,她想用画笔把这迷人的景色画出来,把那美丽的传说画出来。

画纸上,相思树下一对深情对望的男女互握着彼此的双手,树上满是红彤彤的相思豆,象征着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虽然画上的树不再是当年的那几株,可是它们见证了曾经的爱情,曾经的幸福。多少年过去了,人已去,可树还在,爱情还在。天地间,每时每刻都要有好多好多的爱情萌生,有好多好多有缘分的人相遇。天若有情天亦老。

“嗨!”私语正要把画好的画从画架上取下来,身后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私语没有动,脑海中还回荡着那个传说。

“嗨!姑娘,你能带我出林子吗?快要下雨了!”男孩看私语没有说话,指了指阴着的天空说道。

男孩的话打断了私语的沉思。私语应声回头,正好甩落了簪着头发的铅笔,一头黑色长发迎风翩飞,她白色的裙子上有红色的斑点,和背后的相思树融成了一幅美丽的景色。

柯蓝捡起了私语掉落的铅笔,递给她:“姑娘,对不起,吓着你了,你的笔。”

私语回过神来,微笑地点头接过了笔。

“哦,姑娘,我刚来这个镇子,对这里不熟悉,本来是来逛逛的,看快要下雨了,一着急迷路了,能麻烦你带我出这林子吗?”

私语看着面前阳光挺拔的男孩,想到了那个相思树的传说。

“姑娘,你——”柯蓝看着打着娴熟手语的私语惊讶地说。

私语慌张地看着男孩,有口难言。

铅笔!她看到了铅笔。她从画架上取下一张纸,用铅笔在纸上写道:“我不能说话,我可以带你出林子。”

“好。”柯蓝看着面前的女孩,有点惋惜,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尴尬了。

私语收拾好画架,带着柯蓝沿着小路往外走。

秋风越来越大,林子里的树都像拼了命似的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空气里泛起了浓重的潮湿腐败的味道,雨滴一点一点地砸下来了。

“天哪,说下就下啊!姑娘,我们跑两步吧!”

柯蓝说完抓起私语的手,跑了起来。雨越下越大,咆哮的雨水冲刷着厚厚的落叶。地面越来越湿滑,私语跑起来很吃力,她越来越跟不上柯蓝的脚步了。

“姑娘——”突然,私语在一个小坡上顺着湿滑的路面摔倒了。

湿滑的落叶上,木质的画架折断了,私语正好倒在画架上,折损了的木头扎进了私语的小腿处,顿时鲜红的血液止不住地流了出来。

私语倒在地上,抱着小腿,痛得大口地吸气。

“姑娘,你还好吗?”柯蓝着急地跑到私语的身边,蹲下身来查看她的伤势。

“姑娘,你腿伤得挺严重的。这样吧,我来背你,你指路。”说完蹲下身,把私语的双臂环在脖子上,就要背着她走。

私语拉住了柯蓝,指了指地上的画板。

“画我拿着。”

私语听他说了,猛摇头,她指了指天,拧了拧裙子上的水。

“哦,你是怕我把画湿了吗?”

私语点头。

“嗯——,那你把画朝下抱着,我再背你,这样雨就淋不到画了。”

私语感激地点头。

柯蓝背起私语快步走出了林子,向私语的小木屋走去。

“姑娘,你坐好,不要动,告诉我哪里有药水和纱布?”

私语指了指放着电视的柜子。柯蓝几步走到,拉开了两个抽屉,在第二个抽屉中找到了医药箱。从卫生间用热水湿了一块毛巾。

柯蓝在沙发前蹲下,准备用毛巾给私语清洗伤口。

私语拦住柯蓝,去拿柯蓝手中的毛巾,还指了指自己和伤口。

柯蓝明白,她是想自己处理。

“姑娘,你的伤在小腿背面,你自己不方便。你放心,我上学的时候学过一些急救常识的,你伤口不太深,我可以处理。”

私语不好意思麻烦柯蓝,还是挡着伤口,摆手摇头。

“没事,不要不好意思,相信我,嗯?相信我。”柯蓝认真地看着私语的眼睛,温柔地说。

伤口很痛,再加上柯蓝诚恳的眼神,私语终是点了点头,把手挪开。

伤口上还有一些细小的木刺,柯蓝用毛巾把伤口周围的血迹擦干净,小心地把木刺拔出,找出消毒药水和止痛药,涂在伤口上,用纱布缠好。

柯蓝一直很小心,在他看到这个女孩的第一眼,他就觉得这个女孩有点楚楚可怜,令人情不自禁地想去保护、去照顾。

私语毕竟是一个在小镇子里长大的女孩,没有太接触过陌生人,现在被眼前的大男孩温柔地照顾着,不由地有些局促和尴尬。

伤口处理好了,私语不好意思地拿着脏了的毛巾,起身一拐一拐地进了浴室。

私语从浴室里拿了干毛巾边走边擦着头发上滴落的雨水,看到客厅里的柯蓝正凝神地看着她刚在树林里完成的那幅画。她拿了纸笔写道:“画有什么问题吗”,递到柯蓝的面前,把干毛巾放在他的肩头。

“哦,画很好,很美。这画有名字吗?”柯蓝边用毛巾擦着头发边回答道。

“有,《秋日的私语》。”私语略想了一下,写道。

柯蓝看了看私语,心中感叹这少女的灵慧,又看了看画,心有一感。

“你的画背后一定有一个动人的故事吧?哎,你先不要说,让我猜一猜,怎样?”

私语没想到他竟能看懂她的画,微笑着点了点头。

柯蓝嘴角微扯,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他拿起客厅几上放着的铅笔,在纸上写道:“长相思,添离愁,寂寞多时日,别意终今朝。曾叹,红豆亦落,谁人知我痴狂?林深处,人依旧,心随长风舞,情堪日月怜。今愿,相思成偶,共度浮生百年。”

柯蓝回味了一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

私语本就酷爱诗词,此时看到柯蓝为她的画作的这首词,寓意又极贴切自己的画,更是惊讶得回不过神来。

“姑娘,怎样?我可猜对?”柯蓝看着愣住的私语,得意地问。

私语略有激动地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她在纸上写道:“你竟然会作诗词!我好开心!”

“嗯——我个人比较喜欢诗词,读得多了,有时就不免自己会作几首玩一玩。我——猜对了吗?”柯蓝看着激动得有点可爱的私语,指了指画说道。

“对!你的词很贴切,这幅画的故事确实和你的词一样,那是这个镇子上一个很美的传说。”

私语和柯蓝两个同样喜欢诗词的人,打破了语言的束缚,用纸笔开心地聊了起来。他们聊那个美丽的传说,聊这个迷人的海威镇,聊他们共同喜欢的诗词。他们是相见恨晚啊!

海威镇秋天的雨是难得像今天这样汹涌而来的,渐渐地雨越下越小,待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雨就停了。伫足在窗前还是可以听到雨水沿着房檐、沿着树枝滴落在水洼的声音,在海威镇宁静的夜里,别有一番的朦胧美意。柯蓝在窗前仰头看着被云遮住的月牙,回想起今天初见私语的情形,想起她突然垂落的长发,她在风中翩飞的裙裾,她惊慌而纯净的眼睛。还有她总是带在嘴边的微笑,想到这里,柯蓝也禁不住地微笑了起来。

私语把画收在书房里,也把柯蓝写着词的稿纸和画放在了一起。她给自己冲了一杯花茶,来到阳台上,看着对面灯光点点的小木屋。

谁都不知道我们将会在哪一秒遇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不知道遇见的人是否会一直陪我们走到生命的尽头。然而,生命的精彩就在于这些未知中。这些未知让我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充满了期待,充满了惊喜。我们记忆中的有些人曾在我们的生命中来了又走了,有些人则会在我们的生命中擦肩而过,不管是哪种,曾经的我们都料想不到他们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在每次的相遇时也没有想到过会面对分开,甚至永别。怪不得纳兰有词曰:“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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