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那个不请自来喝酒的人已经死了。
齐楚是想要跟那个人说说这句话的,想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想喝酒的话就坐下吧,话别太多。”
典型农民揣架势的老人把双手从袖子里拿出来,走过来坐下拿了个杯子自斟自饮,也不说话。
齐楚也喝酒吃菜看着故作沉默的老家伙能够忍到什么时候。
然后齐楚就失望了,三个人喝了五坛酒,老人喝了两坛面色不改也还是维持沉默,偶尔目光相接,齐楚也只是看见他眼睛里的空洞与寂寥,并没有一点的想要说话的急切。
喝完了酒老人也告辞要走了。
“酒不错,还是几百年前的那个味道,以后有空会常来的,谢谢款待了这次。”
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话的老人又把双手揣回袖筒里。
“哪能总来我这白喝酒啊混蛋。还一副我来你这喝酒是看得起你的傲娇样子。”齐楚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喝点酒倒是小事,没有恶意的话,讲道理这个人应该也是有几层楼那么高的高人吧?都活了几百年了。
其实是那样的眼神让他觉得很熟悉而已。
没有恶意、
“你小子。”
已经转身要走的老人回头瞪了一眼齐楚,笑着说道。
齐楚做了个鬼脸。
“你这个样子好丑啊,刻意卖萌的样子,故作可爱真恶心。”
三眼总是在最适合出现的时候补一刀。
齐楚对三眼的伤害一笑而过。
将刘成顺送出门的时候看了看近黄昏的天色,与笼罩在铺满夕阳光泽之中的群山。
深沉的光芒把一切事物都笼罩在其中,远处的云朵是火红的,有各种各样的形状、
这次出去历练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至于接下来会面对什么他也不想去管那么多,后续的收尾有他的事情他不会躲,但是自己主动找上去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很多了。
也修炼的资源他有很多了,现在除了把自己提升上去变得有力量去报仇去找到黑黑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了。
然后又是这样日复一日,在丹药的辅助以及充沛的灵石供应之下,齐楚能够感觉到自己一点一点的进步,因为资源很多所以他并没有急于求成,将大部分在丹药和灵石之中的杂质排挤出去,把最纯粹的东西留下。
当然只是他认为的纯净的部分而已。
单调的寂寞日子过去的也还算快吧。
念兽在回来的时候在三眼的指导里将身上本来就不多的特殊气息都去掉了。
现在就跟一黄毛小猫一样在齐楚边上坐着,修炼着《夏至二分之一》,现在齐楚和念兽之间已经没有独立的意识了,完善的精神链接,触手沟通粘连都已经很完善了,而那一边修炼得到的神魂力量也会反哺回来一部分。
原来这样子啊。
一个人分裂开,然后这边修炼灵气,那一边修炼神魂。
那我还要不要再随便找个阿猫阿狗什么的伸个触手出去然后搞点别的?
想想那时候那样子几千次几万次的被撕裂的痛楚,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头再去想的时候,觉得好难过啊。
三眼抓紧时间又是一记背刺。
“你以为夏至二分之一真的这么简单啊,想分几个触手就能分几个触手出来啊?再多弄一个,你也会变成智障的我跟你说,要不是我当时把我的饮料匀出来给你一部分,你现在啊就已经是个对着天空嗷嗷嗷的智障了。”
三眼没有开玩笑。
齐楚也没有说太多,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是循序渐进的水磨工夫,等到以后神魂力量增长起来那应该可以伸出来更多的触手掌控更多的东西吧?
当然是很远之后的事情了,齐楚也只是这样想想,大概的有个那样的轮廓在就好了啊。
历练过去的余波依旧还在蔓延着的,齐楚也被带过去问了几次话。
在颁布任务的外堂楼里,一脸严肃的中年人看着卷宗,背后是绣着齐楚两国地图的屏风,齐楚看着他时而蹙眉时而捋须,很知趣的保持沉默。
“那边的事情,我派了人过去看了,那边驿馆也好还有那边残存着战斗遗迹的战场都有人过去把影像记录下来并且传了回来,你可以看看。”
中年人把手里的卷宗往屏风中一扔,然后斑斓光泽闪烁。
只见屏风之上,地图之上,在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浮起来一道红光,然后光点变大,画面铺开。
赫然是那驿馆中拜倒的老头。
面目之中有衰老败色的老人,手里拿着拐杖,腰弯着,一字一顿的说着话。
“来的时候啊,是四个人的,在这过了一晚第二天就出去了,小的们也不大敢和几位仙人说话,后来就只剩下那个仙人少侠回来了。当时那模样可不是凄惨么,浑身的血,胡七送他的狐裘上面好几道刀口,那血把浑身都染红了啊。”
说话的时候,老人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是回想起那时恐怖的场面了。
然后画面切到当时战斗的那个山谷。
依旧还是满目荒凉的。只是已经看不出当时这里发生了怎么可怕的战斗了。
零零散散有人走过来,齐楚看到了周文的身影一闪而逝。
周文前面穿道袍的弟子,在说话。
“战斗过去已经太久,并不能再次复盘,李名,陈明忠,李德喜三人尸体也下落不明。”
“这里似乎聚集了一群孤儿搭建起了房子,不知道念兽是否还在。”
“我们会留在这边观察。”
齐楚觉得自己带着周文过来这一趟并没有白费,之前存在的破绽,终于弥补回来了。
在他结束了战斗离开那里的时候,尸体是没有处理的,就横陈在雪地之中,是忘了,也太过于兴奋与疲倦而没有顾忌。
所以那次来,他驱使着念兽将几个人全部吞进了肚子。
就好像是吃人一样。
也难怪当时周文看齐楚的眼神那么悲伤那么落寞。
能不悲伤落寞么毕竟是那么激烈的思想挣扎。
对于上面有怎么样的追查手段不清楚的齐楚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最为稳妥了。
音像又熄灭了,那个屏风上又只有安静的死物和城郭山水。
中年人看了看面色没有多大改动的齐楚,用手指揉了揉两边眉心,“你自己说说怎么回事吧?”
齐楚一五一十合盘脱出,当然能说当然是照实说,不能说的也换了说辞。
“几位师兄是要拿我当诱饵的,用刀放了我血,把我灵力锁住,身子绑住丢在莽莽大雪里,把念兽引来了他们就开始战斗了。后来估摸给我扔了个屏蔽感知的法术我没有死,但是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了,被念兽一口口的吃掉。”
说这话的齐楚脸一抽一抽的,面色痛苦好像是回忆起当时的可怕场面,一个狰狞的猛兽在雪花纷飞的时候撕扯开一具具的尸体,血花四溅,骨血纷飞。
张着很标致的山羊胡的中年男人习惯性的伸出右手两指,摸了摸嘴角胡须。
沉吟一阵。
而左手牵机光芒流转。
渐离散的星点光泽汇成一对月牙状的卦。
喃喃自语。
将卦放在合十双手之中晃动然后扔到面前桌上。
繁复三次。
神色疑惑的中年男子看了看齐楚又看了看卦象。
“这卦象毫无关联啊。”
他挥手让齐楚出去,然后陷入了沉思。
从小楼离开的时候,齐楚听见了里面低声嘶吼为什么为什么的响动。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本卦得遁卦;动爻为九三;变卦为否卦。是时运不济,阴长阳消,小人进逼,隐遁为上,”
“本卦得解卦;动爻为六三;变卦得恒卦。六三动,负祖业招摇行恐受其祸、”
“这第三卦。”
“这第三卦。”
“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斲夫,代大匠斲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然后沉默。
齐楚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