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高塔与清岚元帅告别后,两父子便在黄昏中漫步向着南城区缓缓行去。感受着温暖舒服的气温,踏在整齐的街道上,看着那些一个个正收拾东西回家的商贩门,两位军人都感觉到一股十分莫名的惬意。
“你身上的伤,是自己弄的吧?…”
看到那些来来往往的行人怪异的目光看着白庭,白宵便温和的问道。白庭并不意外义父会发现,义父同他生活了那么多年,自然是最了解他的。白庭看着前方的路,那街道沐浴在日落的光辉下被染成一片昏黄,有些心不在焉的回答:
“嗯,本该是没有伤的,我怕不好解释便自己弄了些。”
听到这般不出意外的回答,老元帅忽然笑了起来:
“做的不错,看来没白教你。”
听着这有些年老的声音,白庭没有再回答。转过头来,看着老元帅那张在夕阳下的脸庞。
老元帅此时脸上头发上已经全被夕阳染黄,可以清晰的看见那方正的脸上已经爬上了许多细小的皱纹,而就是他这并不如白庭高,也不如白庭强壮的身子,在白庭心中却是无比的高大。见白庭转头看自己,便疑惑的转头看了看他。
“不过袭击军务处的那人也着实是厉害,若不是他最后走了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白庭转过头,继续看着前方缓缓走着,皮质的军靴踩在地上发出踏踏沉重的声音来。
“哦?…知道是什么人么?”
老元帅可不相信他刚刚在浮宫里说的,回头看着前方的路似乎随意般问道。
“嗯…应该是追着欢儿的那些人。”
转过一个拐角,听着旁边不断传来的吵杂声,看到旁边一个想要赶着入夜前卖完最后一些烧肉的商贩在拼命的叫卖着,老元帅便转身向那边走去:
“怎么卖?”
看着那个已经收拾了一半的小摊,老元帅随意的问道。
只见那小摊前一个瘦小年轻人站在黄昏下,他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脸上还带着微笑。见来人明显气宇非凡,身上还穿着流云元帅的大袍,便有些腼腆的说道:
“大人,这些都是最后的了…”
显然他觉得这些最后被人买剩的不该卖给老元帅,语气便有些犹豫。可老元帅不以为意,看着砧板上剩下的一块烤红的烧肉,便随意的说道:
“没事,多少钱?”
“那…您给四文钱就好。”
小贩看老元帅坚持要买,便犹豫着报出价格。可这时,刚走到老元帅身边的白庭单手压在摊子上,另一只手掏出一些碎银丢到小贩身前:
“这些你收着,帮我包起来吧。”
“啊…谢谢大人,您稍等。”
说着,小贩便紧张的把碎银收了起来,赶紧从下面拿出一张黄纸把烧肉包了起来,用线绑好递给老元帅。
“这是您的东西。”
离开摊子,他两又缓缓踏着地上昏黄的日光往回走。而身后得到赏赐的小贩兴奋着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收摊回家。夕阳下,那刚刚准备收摊的小贩疑惑的看到他的木桌子上边缘少了一角。
“那些术士既然能进高塔肯定是有人在后面支持。”
提着烧肉,看着前方越来越少的人影,老元帅接着刚刚的话题。
“嗯…您说会是谁?”
白庭皱着眉头问道。而老元帅却不以为意的呵呵笑了声:
“流云那么多官员,能上四方塔的也不少,我哪能猜到是谁。”
【是啊,既然猜不到还不如看着眼前才是。】
白庭心想,紧锁的眉头也松了几分。旁边老元帅眼角看到他这副样子,便明白他是想通关节了,便严肃着说道:
“不管那些守望人要怎么办,那些术士既然都惹到我头上了,我管他谁支持的,总得给他们点教训才是。不过你也得好好想想了。”
“嗯?”
白庭不明白老元帅想说什么,便等着下文。
“那些术士若是真打算打破禁忌,一般人怕是很难防的住。你总不能期待着守望人帮你随时守着欢儿吧。”
老元帅沉着脸说完,便转头看向白庭:
“你得做些准备了才是。”
“嗯…”
白庭明白老元帅想说的是什么,便有些低沉的回答。他也是想到了的,只是他刚刚下意识的不敢面对,甚至连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顾忌些什么。沉默了片刻,便又转头看向那个一直同时作为自己父亲和导师教导自己的人,犹豫着问道:
“那…义父有什么好办法么?”
“这得问你自己了。”
听到这个问题,老元帅没有丝毫意外。可他不想回答,他看着旁边那个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孩子的义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感觉时间过得太快,可下一瞬又有种时间过得还是太慢的想法。
“你怎么想,那怎么做就好。”
老元帅脸上看不出喜怒,很不负责任又很平静的回答。
“知道了。”
白庭很干脆的回答。他早就被老元帅磨练出很是刚毅的性子,他也明白老元帅不可能永远教导自己下去,便不再说话,沉默着继续走着。
“义父,这次清岚叔和纯烛大帅都回楼兰,怕是又要闹得很欢了。”
走进一条小巷子,白庭似乎忽然想到什么,笑着开口说道。私底下白家和清家的关系其实是还不错的,白庭私底下也会叫那位清岚元帅叔叔。
“让他们掐吧,掐死一个到时候我们庆祝就是了。”
老元帅也笑了起来。那两个元帅地盘贴在一起,这些年闹来闹去的,楼兰大小官员早都闹习惯了,并且他们虽然闹的厉害,但其实都没有真正发生什么太大不愉快的事。每次一回楼兰,原本平静到无聊的楼兰有三位元帅在那唱对台戏,便会热闹几分,对那些一天到晚无聊的官员来说,这也算一种有趣的事吧。
“要真掐死一个,那才真麻烦了吧义父…”
白庭笑道。
若真的有谁被掐死,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这三位元帅互相制衡的局面若是真的被打破,多出的那块地盘便会变成一块真正的肥肉,剩下两人肯定不会让对手得到比自己多的地盘,让对手有压垮自己的资本,恐怕到时候真正的内乱就要爆发了。
“哼…我倒是想那死胖子早点死…”
“…”
听到这说了那么多年的气话,白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老元帅和清岚的关系他很多年前早看出来了,只是他有些事一直不明白,也因为身份的问题一直不好说些什么。
“你啊…只要记住我们的立场就好。”
老元帅看着上方已经快沉到城墙下的太阳,温和的说道:
“我们是军人,流云的军人。军人的天职那便就是守卫这流云国土,守卫这王室的尊严。谁若是做出什么忤逆的事情,到时我们再将他杀死,那便就够了。”
“孩儿明白的。”
看着身旁老元帅那张威严的脸,白庭认真的听着这已经听了无数遍的话语。顿了顿,老元帅继续看着前方没有回头,可严肃的声音传了过来:
“所以我们才是最需要防备所有变数的。”
这话,是老元帅从来没说过的。可白庭却也是明白的,他毕竟也在这个立场上一直呆着。对,他们虽然行为有些忤逆,但那也是为了流云。他们就像一把剑,那失去皇后后的云光帝最后一把也是最锋利的一把利剑,随时压在那些想要忤逆之人的头上,压在那些想在这楼兰胡来的人头上。而白庭,却又是老元帅最强大的剑刃。
“我们,是守护这流云皇室最高大的城墙啊,不能倒的。”
所以,他们才是最累的。
所以,他们才必须是最无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