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秦送走了卫可达,便赶到了都督府,一看,都督府内早已集满了洪都城内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不敢怠慢,上前拜了朱文正,找了位置坐下。朱文正见人员业已到齐,便道:“战事未息,将军之位不可悬空。许明卸职后,不知大家可有好的推选?”只听大厅内一阵骚动,朱文正不仅皱起了眉头,竟无一人敢率先直言。贾秦静静的看找大厅内的形势,等待着时机。
良久,还是没有结果,朱文正不禁有些恼怒,本一向就不喜欢官僚的办事风气,只是身在官场才不得不走下这个过场,心中其实早有人选,见还无人提议,只好说道:“千夫长陈逸民战中多有战功,为人正直,在军中也颇有声誉,不知大家可有意见?”陈逸民在底下听了倒是一愣,没想到都督会提到自己,赶忙站起说道:“承蒙都督厚爱,卑职怕是…”朱文正连忙摆手说道:“不要过于自谦,你我讨论的是军事大事,又非个人荣耀。其余众人,不知可有异议?如若没有,就由陈逸民暂任将军之职,再着快马请吴王批下。”
贾秦听朱文正如此说,猛然醒悟,今天哪里是来商量的,分明是早已决定了的,洪都城内大小官员皆来议事,却唯独没有邀请卫可达!今日之事看来是不能逆转了,但事情毕竟还没有结束,只要吴王还没授令,陈逸民也只能是个过场将军!其余众官员没人敢和都督撕破脸皮,都道甚为合适,朱文正见目的达到,就让人散了,留下陈逸民交待了一些军务事宜,又命人上应天请吴王批示。
卫可达回去后一直等待消息,却得知小小的千夫长陈逸民被朱文正提拔为代将军,心中也燃着一股无名业火,急匆匆的就往潇湘阁赶去,与贾秦商议。贾秦料定卫可达必定会来,早早的就在客厅等着,卫可达一见面就问:“贾参事,这…这是怎么回事!”贾秦也不急回答,让卫可达坐下,先喝杯茶压压火气,卫可达哪有心情喝茶!贾秦见了心中又感好笑,正经道:“今日众人皆去议事,为何却未邀你?”卫可达慌忙道:“你这一提,我也糊涂了。都督昨晚就命人告我:防务重要,将军之职空缺,要我全力管好军务,议事可以不用参加。我也没多想,议事多是耍嘴的功夫,我也懒得理会,心想正合我意,还道都督有意提拔于我,没想到…”
贾秦看着卫可达,怒道:“此事你为何早前不告知于我!”卫可达见贾秦如此,脾气已被压下三分,道:“实没想道都督会如此决断,贾参事,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贾秦冷哼一声,说道:“我们?怕只是卫副将军想把这副字拿掉吧?”卫可达忙道:“贾参事,我知你计谋甚多,还望你能帮忙拿个主意,若能成,今后贾参事如有差遣,无不从!”贾秦接道:“我不过一个参事,洪都城内还不是都督做主?”卫可达愤道:“文正小儿,如此阴我,假以时日,定当还报!”贾秦起身哈哈大笑:“此事怕也不无转机…”卫可达一听,心中一喜,贾秦便为他使出一计。
卫可达从潇湘阁回来后,赶忙找了亲信,带了贾秦写的书信,直奔应天而去。这亲信得了卫可达的命令,知事大,又惧卫可达残暴,自是用尽全力,竟然赶在朱文正的信使之前到了应天,只不过卫可达的信是送到了朱元璋的大儿子——朱标的手中。贾秦在信中将朱文正保许明、用陈逸民的事情大肆渲染一番,将朱文正写成一个偏袒手下、任人唯近的无能之辈,当然结尾署的是卫可达的大名。朱标看完此信,心中大喜。
原来,那次朱元璋与马秀莲在鄱阳湖战后的谈话竟是传到了朱标的耳中。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朱标自知自己未有什么战绩,之前和朱文正一块生活时,朱元璋和马秀莲也是常批评自己不如朱文正,心中早就对朱文正不满,又得知马秀莲甚是偏袒朱文正,只怕将来自己的地位难保。如今趁此机会,正好可以告上朱文正一状,也不迟疑,拿了信就去求见朱元璋。
朱元璋正在处理事务,听朱标有事求见,心下疑惑:“他却是能有什么事来找我?”让人传了朱标进来。朱标上前拜过之后,说道:“儿臣知父王事务繁忙,不敢有瞒。今日儿臣得一密信,特向父王呈报!”朱元璋听完,心中倒是一喜,说道:“如今你也学会关心正事了,好,呈上来。”朱标早就等不及了,也不理会朱元璋的侍从,径自将信交给了朱元璋。朱元璋看了信,也不说话,朱标一直在看朱元璋脸色的变化,朱元璋不动声色,倒是急坏了朱标,朱标小声喊了声:“父王…”朱元璋这才开口:“卫可达此人,我倒也见过一面,粗勇无谋,这信…”
恰是这时,又来传报,洪都有军务来传。朱元璋见了朱文正的报请,又问了信使相关事宜,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朱元璋看了看朱标,问道:“既然如此,你看该当如何?”朱标忙道:“文正与我虽是自家兄弟,但分离已有些时日,况且父王在鄱阳湖战后分封众将,却唯独没有封赏文正,心中不满也是难免。如今文正独守一方,偏袒部下也属正常。如今派巡察使去看着文正,也许他会自律些。”朱元璋又问:“那派谁去合适?”“李饮冰,李大人为人素来正直,可担此任。”朱标答道。朱元璋也不否定,只说:“这陈逸民倒没听过…”朱标接道:“据信使说道,这陈逸民不过是一千夫长。怕是不能担此重任,副将卫可达战功卓著,素有威望,儿臣觉得他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朱元璋听罢,笑道:“如此看来,你对此事甚为了解,这件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朱标听罢窃喜,领命去了。
朱标回到府中,忙让人请来李饮冰李大人。朱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李饮冰说了,又向他再三嘱咐了一番,让他尽快去洪都。李饮冰也是一名老臣,个中内情自然明晓,也不说破,回去让人收拾一下,本想轻车简从,不曾想李饮冰的妻子还是塞了好多东西,李饮冰又交待了些家务事,直说洪都事后会立刻赶回应天,就到洪都去了了。
这边朱文正还自疑惑,要说这军务文件事关重大,报请之后自当立即批示,哪知朱文正派去的信使回来却没有带来陈逸民的任命书。朱文正问了详情,信使只说吴王另有安排,让朱文正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所谓的另有安排就是任命卫可达为将军,还派来了一名巡察使!
那李饮冰来到洪都后,还未宣布吴王旨意,就先找了卫可达,卫可达见是巡察使不敢马虎,盛情接待,席上李饮冰告诉了卫可达,吴王已经命他为将军,其中朱标自是说了不少好话。卫可达听了满心欢喜,直言以后要对朱标尽忠之类的话,心中却暗道:贾参事果然有办法!
李饮冰有意无意的笑道:“卫将军门下人才辈出,一封信竟扭了乾坤。”卫可达哪里还有防备,就将详情告诉了李饮冰,李饮冰听完后心中思量:洪都竟还有这么一号善工心计之人,不可不防。让卫可达去请贾秦,卫可达早有此意,贾秦是时已在来的路上。
贾秦听吴王派来巡察使,知道自己计谋已然成功,也想去试探一下这新来的巡察使,恰好卫可达来请,顺势就赶到了卫可达处。见过李饮冰,贾秦心中又是一喜,没想到朱标与朱文正二人积怨竟如此之深!
李饮冰来洪都的消息朱文正早就知道了,却不见其人,又听下人来报:“李饮冰在卫可达府中欢宴。”心道:“来者不善,以后怕是又要多起波折了。”心中郁闷,又犯了酒痴,就到潇湘阁去寻刘嫣儿。
贾秦在卫可达府中尚未回来,刘嫣儿见朱文正前来,上前接了。朱文正笑道:“你搬来这潇湘阁,倒是不好再来寻你。”刘嫣儿笑道:“以前的怡春楼都督尚且不弃,难道这潇湘阁还不如那类地界?”“如今,你倒和我装起糊涂。”朱文正说完,已是坐下。刘嫣儿怕朱文正是别有所指,也不再说。为朱文正倒上酒,又去抚琴。
曲罢,朱文正开怀道:“听你弹琴,纵是有百般苦恼也都忘了。”刘嫣儿故问道:“都督想必是为新立将军一事苦恼吧。”朱文正又是哈哈一笑:“说来,你真乃一奇女子,不惹花花草草,倒于天下大事了若指掌,在怡春楼已是如此。”刘嫣儿也不反驳,说道:“若非如此,又怎能与都督共饮呢?”朱文正又道:“哦?你倒说说看,吴王如此安排又是何故?”刘嫣儿见朱文正盯着自己,心中有些异样,答道:“我如何敢揣测吴王的旨意,怕是鄱阳湖战后吴王对洪都倍加重视才会如此吧。”朱文正不再深谈,只是喝酒赏曲,外人看来,大都督与平日也无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