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磊刚才谨小慎微的神情一扫而光,他低头钻出房门,一把就把前面的一个伙计推了一个大屁墩,他此时叉着腰,大马金刀地挡在门前,并喝道:“干什么你们?懂不懂礼貌?告诉你们,俺们这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赶快走,否则休怪二爷给你们一个个扔出去!”
杨重光一听就笑了,郭兄弟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话,明着就是招了,东西就在我们这。他轻轻推开郭磊,对来人问道:“这大清早的,什么事值得这么大张旗鼓的喧闹?”
虽然一伙人来势汹汹,老板却还客气。只见他满脸堆着笑,双手抱拳躬身一揖,然后说道:“不好意思,店里客人丢了东西,为了维护本客栈几十年的声誉,我们要帮着客人找一找,也为了您的清白,伙计们要进屋查找一下,请您行个方便。”也不等杨重光有什么反应,紧接着回头说道:“进屋给我搜!”
“慢着,不必费事了,看看是不是桌上那件东西?”杨重光背着手,镇着脸说道。
店老板一听杨重光这么说,立刻眼冒精光,伸着脖子向桌上望去,然后高声说道:“快,快让王大厨带着客人过来瞧一瞧,要真是这东西,谢天谢地,咱们老店的声誉算是保住了。”
工夫不大,院子里涌进几个人来,前面走着五十多岁的王大厨,后面是他的老伴,老伴还搀扶着一位夫人。
本来刚有一些蒙蒙亮的小院,等这位夫人一进来,立刻就显得明亮至极,嘈杂的声音也立刻静了下来,就连站在屋里咋咋呼呼的郭磊也安静了下来。
原来这位刚走进来的夫人太与众不同了,从外表看年纪在三十多四十不到,身着青衣裤,青布包头,修眉凤目,极富风韵。虽然衣着简单朴素,却生的肤色白皙,容貌绝美,不仅美,而且美的出尘脱俗,就宛如一枝冷艳的青莲,令人不敢逼视。
正当大家都低眉耷眼表示对这位夫人崇敬之时,杨重光却从心底感到了一种莫名的震颤,一种从未有过的兴奋、激动、紧张,甚至还有些委屈的复杂情感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紧紧盯着夫人,就好像这位夫人只要给他一个亲切的点头示意,他就会毫不迟疑地扑上去,紧紧偎依在这位夫人的怀抱里。
可是这位夫人就像睡美人一样,眼皮始终是半开半合,一缕眼光也没有流露出来,甚至要不是王大厨的老伴扶着,这位夫人都有再次睡过去的可能,或者说,这位夫人根本就没醒,依然还在她的睡梦之中。
杨重光心头犯疑,他暗想道:“这怎么可能呢,一位如此丽若天仙,冷艳圣洁的夫人竟会如此萎靡不振?莫非是身有病疾或是被人暗算,但要看肤色,也不像患病或是被人暗下迷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时,那位王大厨已经走到了桌前,刚想伸手打开布包,杨重光忽然说道:“慢着,我想问几个问题,这东西是你丢的还是别人丢的?如果不是你丢的,你能保证这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吗?如果是别人丢的,最好让他本人来认领不是更好吗?”
王大厨缩回手,向杨重光点头笑道:“这位客官,东西不是我丢的,但我可以证明这东西是不是客人丢的那件。至于失主嘛,就是院中站着的那位夫人。”
“哦,是这位夫人的?可我看这位夫人的神情,她此时能认清这件东西,是否就是她丢失的那件呢?”杨重光又问道。
“能,因为那件东西是她极其珍惜的,如果她看见了那件东西,神情必有反应。再说,我也认识那件东西,如果真是那件东西,我也可以为她担保。”王大厨又点头说道。
杨重光看了看王大厨,从他的经验判断,这个王大厨是个老实人,不是那种油嘴滑舌,贪小便宜之人,他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度。但他想更多地了解那位神秘的夫人,于是继续问道:“你说了半天,还是不能证明什么,如果我说你们是串通好了的,你刚才的一番话也可以说得通。你最好是让那位夫人自己看一看。”
“唉”王大厨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您是不知道,我们这位客人清醒时候少,糊涂时候多,要等她清醒了,还指不定什么时候呢。这么着您看行不行,我说出我们丢的那件东西的名称,如果您的这件东西是我们要找的,那就请您还给我们。如果不是我们马上就走,您看行吗?”
“嗯,这倒是个办法,好吧,你说说看,如果说对了,你们马上就可以拿走。”杨重光表示同意地说道。
王大厨凑近杨重光,并且小声地说道:“我们丢的那件东西是紫玉如意。”
杨重光心说:“紫玉如意有什么了不起,干嘛这么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心里是这么想,嘴上却说道:“嗯,你说的完全对,现在你可以拿走了。”
王大厨一听十分高兴,连忙点头哈腰地道谢:“谢谢客官,谢谢客官。”边说边把那件紫玉如意打开一角,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包好,双手捧着躬身退出了房门。
这时,从院子外面又走进一群人,个个灰衣灰裤,麻鞋秃头,原来是一群和尚,领头的一进门就嚷嚷道:“杨施主咱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就在神秘夫人和这群少林和尚一出一进,一错身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位始终昏昏沉沉,萎靡不振的夫人竟然凤目双开,一道神光向少林和尚扫视而过,但也仅仅是看了一眼,马上那沉重的眼皮又恢复了原状。
这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但洞察秋毫的杨重光还是注意到了这一令人不解之谜。他由此暗想道:“难道这位夫人是位世外高人,有意装出一副昏沉之相,用以麻痹敌人,可她装成这种神情又是给谁看的呢?在这个客栈当中真的有她的仇人?”
“杨施主,杨施主您看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领头的和尚一个劲儿地催促着想着心事的杨重光。
杨重光定住心神,对领头和尚说道:“今天不走了,我有点不舒服,但我保证明天一定走。”说着话,回身进了房门。那个和尚还有点不死心,追上一步,说道:“施主,我家方丈还。。。。。。”一个庞大的身躯立刻横了过来,瓮声瓮气地喝道:“没听见俺家少爷身体不舒服吗?走人走人,再吵吵,明天也不走了。”
小院又安静了下来,郭磊此时为杨重光准备早点去了,而杨重光则坐在炕沿儿上默默沉思着,他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和昨晚追回赃物的事情联系起来,最终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那件紫玉如意是那位神秘夫人的,而拂尘女子盗来此物,又让自己归还给她,这里边一定有它的深层意义。要不然也用不着绕这么一个大弯儿,这一点是非常明确的。
可话又说回来,这深层意义指的又是什么呢?东西也还了,人也见着了,难道这就是那深层意义?不会,没有这么简单。可当时也没看出什么来呀,除了那位神秘夫人有些神秘以外,也没有什么异样感觉。对了,是不是那位胖掌柜的有什么可疑之处?也不会呀?
杨重光坐在炕沿儿上胡思乱想,平常古怪精灵的他,今天似乎脑子生了锈,怎么转也转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有一点还是对他触动很大的,那就是,那位神秘夫人的长相有几分像他的母亲,这也就是当那位夫人刚一出现时,杨重光心灵被深深触动的主要原因。
“少爷,您的早点来了。”郭磊边说边从外面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有两碟小菜,一碗稀粥和三个馒头。
杨重光看了看摆在面前的早点,说实话他此时一点食欲都没有,一脑子的乱麻还没理顺,哪有心思吃饭呢?他看了一眼郭磊,知道他已经吃过了,因为他一脸的油光就是最真实的答案。“先放着吧,我此时不想吃。”杨重光怏怏地说道。
“少爷,您先慢慢吃着,俺把刚才从王大厨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跟您说说,您看有用没用。”
郭磊把筷子码放整齐后,又接着说道:“王大厨就是俺跟您提过手艺好的那位,也就是帮着拿走东西的那位。刚才他告诉俺,那件宝贝确实是那位女客人的,因为那件东西女客人常常拿出来抚摸、把玩,王大厨因此看见好几回了,也知道那是件很值钱的东西,就经常劝阻女客人别当着人拿出来显摆,可是那女客人就是不听,其实这也不能全怪那位女客人,因为那位女客人脑子有病,成天昏昏噩噩不说,还时常胡言乱语,什么和尚老道的,公子相公的,什么都说。”
“哦,原来你说的那位厨房大师傅就是刚才的王大厨?”杨重光问道。
郭磊点头答道:“是呀,就是他,人可好了,他做出的饭菜,就是香。”他吞着口水,勉强把话说完。
杨重光又问道:“那么说,那位夫人也就是他照顾了好几年的那位了?”
郭磊答道:“是的,王大厨就是跟俺这么说的。”
杨重光又问道:“那他为什么要照顾她呢?他们是什么关系?这位夫人又是从哪儿来的呢?”
郭磊摸着后脑勺,支吾地答道:“这个,这个俺,没有问过。”
杨重光想了一下,对郭磊说道:“这么着,你马上去和王大厨商量商量,我要见他,如果他有空,越快越好。”
“是,少爷。”郭磊扭身就出去了。
杨重光之所以要见王大厨,主要还是要了解一下那位神秘的夫人,因为他有一种强烈感觉,而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那就是见到那位夫人时有一种很强的亲切感。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难道她就是自己苦苦要寻找的母亲吗?而且他想起师傅曾经跟他说过,母亲是气急血涌从楼上掉下来,一直处于昏迷不醒。那位夫人的状况倒是有几分相似,他决定暂时留下来,就是不想错过这个寻母的机会。
砰地一声,门又一次被人从外面用力推开。刚才领头的那个和尚再一次出现在了门口。
“杨施主,出来吧,贫僧的师叔超空长老来请你了。”领头和尚傲然说道。
“既然都超空了,还来此地作甚?”杨重光一边走出房门,一边诙谐地调侃道。果然在一大群和尚的簇拥下,一位白眉寸长的老和尚走上前来。
这位白眉老和尚,表情严肃,眼神凌厉,对着杨重光上下打量了几眼,单掌胸前,一声阿弥陀佛,声震半空,然后说道:“杨施主,徒儿们请你都请不动,看样子你架子还挺大?是不是非得老衲相请你才肯动呢?”嘴里说着话,单掌却向前微微伸出,然后又向后慢慢移动,在这一前一后的微动中,内力可就贯足了掌心,他要凭借佛家大般若掌的无上内功把杨重光吸上前来。
可他那里知道,比拼内力是杨重光的强项。他见老和尚上来就跟他玩内功,他微微一笑,他用体内真气把老和尚的掌上吸力牢牢稳住,既不拉也不送,然后笑道:“长老,人生有四大致命伤,那就是酒色财气,佛家为了修行的更好,悟出了避免这四大陋习的四大皆空,可我看你一上来就气哄哄的,你怎么会是超空呢?我看你眉毛挺长,应该叫超长长老才对。”
超空长老此时已经使出了八成内力,依然见杨重光无动于衷,就连半步都未移动过,不由得心惊悚然,这时再听杨重光话中有嘲讽他的意味,立即恼羞成怒,厉声喝道:“杨施主你太放肆了,这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完,他单掌变双掌,狠狠地把掌中内力增加到十成,就连他的僧袍都无风自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