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子峰和心悦默默地顺着江水行走。心悦已经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自从跟沈步峥分手之后,她的精神就集中不起来,对时间、距离的注意力也淡了。
邵子峰终于开口,其实他一直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可是每次一看到心悦的表情,就好像有人扼住了他的脖子。他终于集中起全部的力气,用他能想到的最轻松的语气跟心悦说:“心悦,你知道吗?迷路的人顺着水走,是找到出路的最好办法。”
心悦被邵子峰的话拉回现实,用了好几分钟去思考邵子峰在说些什么,然后勉强地笑着回答“可是雅鲁藏布江有两千多公里长,其中有几百公里都是无人境,如果我们运气不好,没等找到出路已经饿死了。”
邵子峰哈哈一笑:“你说的是如果运气不好。可是,如果我们运气好呢?也许前面几公里就是村庄了!”
心悦想说:“运气再好,我们能摆脱主办方的控制吗?”但是她把这句话咽了下去,而是再次给了邵子峰一个淡淡的微笑。
“嘿!运气来了!”邵子峰突然间神色激动,伸手指向向前方一座巨石。心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巨石上画着一个粗糙的红色箭头。河水在右,那个箭头指向左前方,沿着箭头,前方林地疏松,似乎有一条碎石形成的天然小路。
邵子峰兴奋地向前奔。心悦却轻呼:“等等!这会不会是陷阱呢?”邵子峰凑近箭头琢磨了一番,肯定地说:“这个箭头不是特地为我们而画的。这是油漆漆上去的,油漆已经有些斑驳,看来漆好之后又经历了一些日子。每年都有大量的徒步者深入雅鲁藏布大峡谷,峡谷里有些徒步者停留站并不稀奇。”
“是我多虑了,想要我们的命,又何需布置什么陷阱呢?”心悦想起何雅的死,苦笑着说。
“心悦,你知道吗?步峥把你的坚强意志也带走了。”邵子峰转过身,双手握住心悦的肩膀,盯着心悦的眼睛说,似乎想看到心悦的心里。
心悦惊觉,邵子峰说的是真的!这半天来她恍恍惚惚,似乎已经放弃了最后的希望。“我在做些什么?!这不是我,我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打倒!”她眼前浮现出丁昊弥留之际的面孔,那张阳光帅气的脸,笑着对她说:“答应我,找个好男人,开开心心地过日子,一辈子都要开心。”说话时丁昊也是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就像此刻的邵子峰一样。
“对不起,”心悦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我的坚强意志又回来了。”她甩甩头,挺起身子,向着箭头方向大步走去。
邵子峰松了口气,跟在心悦身后
开始的时候,箭头每隔一两公里出现一次,再往后走,每隔几百米就出现一次,越到后来越密集。到了最后,他们不再需要箭头,因为眼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地,而平地上,搭着两件简陋的木屋。那就是一路上箭头指向的地方。
邵子峰和心悦走到近前。木屋有个简朴的门,门上一本正经地钉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木牌,木板上用刀刻画出几个字“驴友之家IV”,下面还有几行似乎用毛笔蘸油漆书写的小字。
心悦念出那些小字:“2003年8月,四川驴友老莫、平芝,河北驴友白冰、广西驴友阿川第一次深入莲花秘境。之后每年相约重走,至今已有十年。已建成大峡谷无人区栖息站四座,以方便全国驴友并藏族兄弟。2013年8月21日”
“好书法。这四个人不但有力量和胆识,也很有才华。”邵子峰叹道。
“坏消息是,这里是真正的峡谷无人区,否则没有必要建这样的栖息站。”心悦说,“好消息是,在无人区建这样的小木屋并不容易,虽然木料可以就地取材,却一定要有斧子锯子等工具,也要携带足够的食物储备。他们一定是通过其他的栖息站转运而来。这里是第四个,也就是说我们会有线索找到其他三个,那么沿着这条线索就可以走出峡谷了。”
“我很高兴你的智慧终于又回来了。”邵子峰面露喜悦,准备推门。
“老邵!心悦!”一声呼唤在他们身后响起。在无人区被喊出名字,必定是要惊讶一下的,心悦却欣喜地转身——不出她所料,一个英俊挺拔的身影矗立在身后不远处——正是沈步峥!
心悦欢呼了一声向沈步峥飞奔而去。奔到近前,却又犹豫了:“你怎么找到我们,找到这里?”
“我想我找到离开的路了!”沈步峥笑着说。夕阳映在他的脸上,这一刻他的笑容如此轻松。“我离开你们之后就沿着江水走,发现江水的落差非常大,几公里内连续经过了好几个小瀑布。我计算了一下,这样大的落差只可能发生在大拐弯地区,也就是说,一直向北,318国道离我们应该只有几十公里!
我就立刻转身来找你们。我走得很快,但是追了几个小时都没有追到你们,我正在焦急,发现了红色的箭头。我想,如果你们发现这些红色的箭头,一定会去追着箭头去看看,于是就追到了这里。”
“是的!大拐弯地区的地貌特点就是江水落差急速加大!”邵子峰奔过来,一手抱住沈步峥,一手抱住心悦:“我们也有好消息——这里是驴友建的栖息站,看来我们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明天,我们精神百倍地冲出秘境!”
听到“冲出秘境”四个字,心悦也激动起来。跟沈步峥的重聚更是让她欣喜万分。她带头走向小木屋,推开那扇简朴的小门。木屋里的设施好简单——一张简单的桌子,四把凳子,一张大通铺的床。虽然只是一张硬板床,但是对于连续睡了好多天帐篷的心悦来说,却足够欢喜一阵子了。
心悦的目光扫向床脚,瞬间仿佛整个人糟了雷击,她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心脏不住地收缩,再也无法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