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地金枪,这才是枪,真正的枪啊,锋利无比,坚不可摧!”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惊呼,率先打破了沉默。
也许是锦衣少年,也许是那白衣青年,也许书生,也许书童,总之在这如雷的音潮中,已辨不出究竟是谁了。
“来无影,去无踪,这纵地金枪术,不会是蕴含了传说中的空间法则吧?真是那样,那就太可怕了!”有见识高明者失声叹道,语气中惊疑不定。
“不只这样,一定还有火之法则,不然怎么让敌人爆炸呢?”这是第二个赞美,女孩的脸像花儿辈。
“最可怕的,是那陈家少主,对此术的娴熟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啊!都说‘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可此人却能将施出的法术化为能量,吸回体内!这等手段,别说见过,简直闻所未闻,惊世骇俗啊!”又有人以一种莫名狂热的语气,惊叹道。
没有理会议论的音潮,陈吉转过身去,看向罗家那群少年。此刻,他们每个人身上脸上,或少或多,都淋上了一些血肉碎沫,看上去固觉恶心,闻起来亦是腥臭难当。
陈吉对此却毫不在意,一步步走向那些少年。
罗玉龙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陈吉,那张平静的面孔。他能感觉得到,隐藏在那张平静的面孔中,浓烈的杀机。
眼看着对方一步步地走进,罗玉龙感觉自己的心跳,其频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快速增加着。他可以预感,要是不打破这幅沉默的平静,没等陈吉出手,他便会心跳力竭而死!
“陈吉,你想干什么?”恐惧的感觉使他的声音略显尖利。
“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们了。”陈吉平淡地说道,脚步丝毫不停。
“杀我们?你凭什么?”罗玉龙嗓子越发尖利了,“我们无冤无仇,不过是一点小纠纷罢了!而且我们罗家九个气珠级的修士,都被你们杀光了!你还要杀了我们,不觉得太过分了么?难道你们陈家要彻底与我们罗家为敌么?”
“无冤无仇?凭什么?你不会忘了,我陈家四五十位族人还躺在地上吧?”陈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那是嘲讽的笑容,“过分?到底是谁过分了?我要是晚来一步,恐怕我这些族人,就都成了你们罗家手下冤魂了。”
“哼!你们罗家要是因为此事,与我们陈家为敌,我陈家又岂会怕了?”陈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寒意,听得罗家少年们脚底生寒。
“庚金第一式,灭罗刀!”陈吉一声大喝,右手一划,顿时一道银色刀华,有数十丈长,八九丈宽,刀光璀璨,如横挂星河,须臾劈出。毁灭的气息,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境,弥漫开来。
罗玉龙等罗家少年双眼瞪得老大,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那刀华越来越近,时间好像变得无限漫长,又无限短暂,死亡的危机笼罩心头,这一刻,他们头一次觉得生命是如此美好。头一次后悔没有听从父母的教诲,勤奋修炼。
“父亲知道我死了,会不会为我报仇呢?母亲,孩儿对不起你,要先走了。”这是罗玉龙最后一丝意识。
陈吉看了一眼地上,数十具断作两截的尸体,面色如常。转身看着陈无拘,以及伤者群中的陈无忌,道:“把受伤的族人都送回府里调养,需要什么丹药,去找陈伯。”
“是”,陈无拘和陈无忌躬身答应,抬起头来,却见陈吉已走的极远了。
这时,陈府的护卫也闻讯赶来了,他们在陈无忌回府求救时,就已知道。只不过速度比不过陈吉,所以,这时才到。
一群人或扶或背,带着受伤的族人,向着陈府方向赶去。天京城太大了,而朱雀大街距离陈府,亦不算近。
夜幕沉沉,依旧是那间练功房里,陈吉盘膝而坐,默默地吐纳着天地灵气。时间一点点的过去,水漏的声音柔和悦耳。
“今天杀了多少个?”陈吉心里暗问,想了一会儿,却是得不出答案。于是摇头苦笑,出手之前,他倒是没有数过,一式灭罗刀,所有人就都变成尸体了。“灭罗刀…灭罗家人…嘿嘿,罗家这些人自己犯了忌讳,死得不冤。”
突然间杀了这么多人,不由地有些心绪波动。他虽是将门虎子,但毕竟年纪还小,并未经历过真正的杀伐。此刻能够如此从容,还要归功于父亲多年的影响。
记得第一次杀人,是他五岁那年,才开始修炼了一个多月的时候。父亲帐下一位将军,来府中拜见,途中恰好遇见一个府中的叛徒,就顺手擒下,作为礼物献给父亲了。
父亲当时很高兴的样子,呵呵大笑的,把佩剑给他,说,“我陈汤的儿子,要是五岁便敢杀七品上人,将来肯定是前程无量了。”
小孩子为了取得父母的欢心,是什么都肯做的。更何况无知便无畏,他也确实胆大,接过佩剑,就砍了那人的头,还被颅腔喷出来的血,浇了个从头到脚,好像吓得哭了,好像没哭。
当时还有疑惑,那人为什么跪着不动,让他砍呢。渐渐长大,才知道,肯定是被父亲或是那位将军施过什么法术了。
随着灵气的吐纳,他的心绪也渐渐平稳了。很快晨鸡报晓,天色欲明了。
从练功房里出来,可儿已在门外候着,给陈吉披上一件狐裘,道:“少爷,这会儿冷,别着凉了。”
陈吉笑着点了点头,道:“你也进屋里去吧,免得冻着,没人服侍我。”
可儿轻笑道:“可儿只怕少爷嫌我,不要我服侍了。否则就是生病,也要服侍少爷的。”
陈吉把脸一板,装作生气的样子,故作威严道:“不听我的话了吗?”
可儿忙欠身施礼,笑道:“奴婢不敢,不过,少爷今天不是要沐浴吗?”
“今天是什么日子?“陈吉一怔,他每日都沉浸在修炼里,就连时日也记不清了。
“少爷忘了?今天是廿五啊,每个月的廿五,你都要沐浴的。”可儿笑着回答。
“是廿五……”陈吉想起来了,他是有这个习惯。那天他第一次杀人,被血淋了一身的时候,父亲说,作为他的儿子,将来不可能不杀人的。
而每杀一个人,都会沾染一些秽气。所以杀人之后,便须沐浴,洗涤秽气。
可是杀人之后,未必会有时间,因此,他每逢廿五,就一定沐浴,因为他第一次杀人的那天,正是廿五。
可儿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只是心细如她,自然很早就发现了,少爷有这个习惯。
“恩,去沐浴吧,难得你帮我记着。”陈吉赞赏地点了点头。
“这是可儿应该做的。”可儿含笑应着。
于是在可儿的引路下,陈吉走进了一间装饰奢华的屋子,里边置放着各种各样珍稀的物品。都是些没什么大用,但却贵重稀罕的收藏。
可儿把门关上,点上一支紫茸香,顿时香烟缭绕,沁人心肺。
地上有个柔软的垫子,陈吉走近前去,曲膝正坐,身子前倾。可儿为他解下绣麟青绦,那一头黑发顿时披散开来,垂于肩上。
垫子前面,是个暖玉雕成的盆子,其内热水充盈,散发着氤氲白气。
可儿揽起少爷的头发,轻轻放入暖玉盆中,又用一个镶金嵌玉的黒木勺子,不知是什么材质,舀起一勺热水,在陈吉后脑勺上缓缓浇下。
如此三次,才将头发给打湿了。
“少爷,这是天水郡的玉液膏,用来沐发,可使头发长期清洁,不容易断呢。”可儿把那玉液膏涂在陈吉头上,介绍着。
“恩。”陈吉应了一声,对此,并不怎么关心。
把玉液膏涂得均匀了,可儿便挑起一束头发,用那白玉小手,从根到梢,细细清理。如此一束一束地洗沐,过了一个多时辰,才告完结。
在这期间,暖玉盆中的热水,已有丫鬟们换了十多次了。
“可儿姐姐,香汤已备好了。”一名俏丽的丫鬟走过来,低声道。
“知道了,你出去吧。”可儿舀起一勺热水,又把少爷的头发浇灌一次,对那丫鬟道。
“是。”那丫鬟对陈吉欠了欠身,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少爷,该洗浴了。这回是西郊葛仙峰上,蔽月泉之水。听说那儿的泉水是极清澈的,可偏偏却照不见月亮的影子,因此名叫‘蔽月’”。
“哦?有这般神奇?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陈吉有些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可是听说用来洗浴,是绝妙的,”可儿把陈吉的头发高高束起,轻笑道,“至于到底有什么不同,少爷试过便知了。”
陈吉从垫子上站起身来,走到浴桶边上,道:“也好。”
可儿为他解下玄玉腰带,搭在浴桶后边,画着“高宗战群魔”的屏风上。
任凭可儿脱光他的衣服,陈吉面色如常,宛然老僧入定般,古井不波。
可儿服侍他已有六七年了,当年那个只比他大一两岁的小女孩,如今也已渐渐长成,出落得亭亭玉立,美貌非常了。
可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霞,每次当少爷毫无遮掩的时候,她总是装作若无其事,唯有那一抹红霞,才泄露出身为少女的羞涩。
陈吉右手按住浴桶的边沿,身子轻轻跃了进去,触到香汤的刹那,没有溅起一粒水花。
“可儿,开始吧。”在那千年檀木制成的浴桶中,陈吉看着可儿,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