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712年,齐鲁郑三国元首在郲地会见,策划准备进攻许国。
各国出兵之前,依照惯例,都要举行授兵仪式,郑国也不例外,郑庄公于五月在祖庙前举行了盛大的授兵仪式。
何谓授兵仪式?大家貌似都在电视里看过,皇帝要派军出征了,搭个类似擂台的玩意儿,然后就开始分配此次作战的任务,谁谁谁打前锋啊,谁谁谁做护翼啊,谁谁谁垫后啊,谁谁谁负责后方支援、拉粮草啊等等,吃喝拉撒全部都要有领头人。
但最主要的是打前锋,前锋就是前线,就是第一线,第一个与敌军发生正面冲突的人,打前锋的都是军中精锐勇士,胜败可以说左右着整个战局。所以打前锋是个两极分化的差事,如果打赢了你是头功,封官加爵是少不了的;如果打败了,嘿嘿,不多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看是洋槐树适合你还是宝剑适合你,自己选吧。所以前锋的战士个个精锐英勇,带头的将领岂能是狗熊,所以将领必须要比战士更英勇,不然战士也不服啊,是不是啊?
正是在这次授兵仪式上,参谋长颖考叔和国防部长公孙子都因为一辆战车闹得很不愉快,导致子都愤愤不平,闷在心里的一口怨气,终于在战场上憋不住了,弓一搭,眼一眯,闷气出来了“嗖”的一下把刚爬上城楼还没站稳的考叔给射下来了,人们都以为考叔是没站稳自己摔下来的,可事后一看,不得了,是被人一箭给射下来的,谁都知道这箭是谁射的,但谁都不说。
在说授兵仪式之前先说说这个暗箭杀人的公孙子都。公孙就是诸侯的孙子,他是公子吕的儿子,是寤生的堂兄弟,公子吕老了打不动了,退休之后,他儿子子都就继承了他做过的国防部长的位子。
公孙子都在历史上因两件事而出名,第一件事就是暗箭射死颖考叔,这是个臭名;他还有个美名,也就是第二件事,女孩子一听说这件事就会欢呼起来,因为子都是个美男子,春秋第一美男子,美到什么程度?美到无法形容的程度,且看。
《诗经》记载:“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且狂。”意思是说,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本来与一个少年约会,可是她等啊等啊等啊,心上人没等到,却等到一个蠢猪。在这首诗里,子都被作为帅哥的代名词。你想啊,如果你被奉为帅哥的代名词,你得帅到什么程度啊!得帅到什么程度才能当代名词啊,也就是说你是天下帅哥的代表啊!那得有多帅啊,自己发挥想象吧。
据春秋记载,当时子都是全郑国女子的假象约会对象和梦中情人啊!就像你有没有想过和范冰冰约会啊,有没有想过和张馨予共进晚餐啊。那时甚至有好多邻国女子甘冒生命危险跑来郑国只为看子都一眼,郑国的女子就更不用说了,经常排在子都经过的路上,苦苦等上好几个时辰就为了看子都一眼,当未看到子都而看到蠢猪时,那心情是多么的悲伤,哀怨,惆怅啊!你说子都有多美!
就连孟子这老男人都被吸引了,他作《孟子·告上》:“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也,无目者也。”这意思更加简洁明了,全天下没有不知道子都长的美的,不知道子都长的美的,就是没长眼睛的瞎子。换做当下流行语就是,地球人都知道子都长的帅,不知道子都长的帅的人,别说你是地球人。
但就是这样一位人人都想看一眼的超级大帅哥却有一个缺点,什么缺点?似乎大家都有,嫉妒之心。
寤生开始选前锋战将了,因为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手下的英勇战将也多了起来,任命谁都不好,不认命谁也不好,寤生还是讲民主的,于是开始选拔,说谁能舞动他的军旗就任命谁为前锋战将。
《左传》记载寤生的军旗:“军旗名为‘蟊弧’,军旗展开约有一丈二尺见方,旗杆长达三丈三尺。”这军旗平时都是几个精壮士兵才能抬起来,然后插入戎车的,戎车就是国君的战车。此次奖励就是这辆戎车,如果谁能得到这辆战车不光是被任命为此次作战前锋那么简单了,更重要是得到这辆戎车的最高荣誉。如果你为企业做了贡献,董事长擢升你当部门经理,并亲自奖励你一辆宝马,你说是升职重要,还是奖励的宝马荣誉重要。
所以这不是奖品的问题,而是荣誉的问题。
所以人人都想得到这辆戎车,人人都跃跃一试,尤其是爱面子的公子哥公孙子都。
可是搞笑的一幕发生了,寤生刚说完“谁能舞动他的军旗就任命谁为前锋战将”,他还没宣布开始,众人还没来得及举手报名。颖考叔就一个箭步冲出去,从戎车上拔起军旗就生生虎虎的舞动起来,那气势无不让人惊讶,无不让人感动,无不让人拍手叫好。人们都惊讶这得多大的马力啊?四驱的吧?
可人群中有一人眼睛阴沉的快要滴出血来,他不是气考叔舞动了军旗,而是气考叔也太自以为是了,谁叫你第一个上的啊?宣布开始了吗?你报名了吗?你怎么能不按常理出牌呢?
子都双眼通红,跟生气的兔子似地,看着考叔重新把军旗插入戎车中,就准备上去舞动军旗,心里想定要比考叔舞的威武好看,考叔舞的什么玩意儿啊,完全靠蛮力,子都要舞的跟他人一样的帅,他有这个信心,别人也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子都不仅人长得美,武艺也十分高强,不管是力量还是灵活性都无人能及,不然光有一副好皮囊,没有力量怎么泡妞啊?
可是接下来更搞笑的一幕发生了,也更让众人十分惊讶。考叔把军旗放入戎车中,就认为没人能舞动军旗了,于是一把就把戎车当奖品给推跑了,完全不给别人表演的机会,完全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这下子都情何以堪那,老子还没表演呢,你怎么就给推跑了呢?拔起身边的战戟就去追,一直追到大路上也没追上,奶奶的,推着戎车都跑那么快,真不愧是大功率四驱啊。戎车没了,人也没追上,子都更加愤怒,愤怒到想杀人的地步。
《左传》记载这件事:“公孙阏与颖考叔争车,颖考叔挟輈以走,子都拔棘以逐之,及大逵,弗之,子都怒。”意思是说:公孙阏(公孙阏就是公孙子都,子都是他的字)与颖考叔争夺寤生的戎车,颖考叔推着戎车就跑,子都拔起战戟(棘同戟)就去追,结果追到了大路上也没追上(大逵就是大路,大道的意思,古代称四通八达的大道为逵路),子都很愤怒。
子都的愤怒从五月的授兵仪式一直带到七月的战场上,整整愤怒了两个月都没熄灭掉。
所以人轻易不要愤怒,愤怒的人是可怕的,是疯狂的,好多事都是愤怒时决定的,都是愤怒时做的。
齐鲁郑三国联军汇合后一起攻许国,许国这小国哪支得起三国联军的进攻啊。许庄公自知大势已去,第一个逃跑到卫国去了,只剩下许军在抵抗,说明许军还是爱国的。
颖考叔驾着国君的戎车,作战十分英勇,第一个登上许国城楼,刚登上城楼,也许是高兴,也许还不太适应许国的城墙,身体有点摇晃。
城下的子都一直都在关注着考叔,看到考叔在城楼上高兴的手足舞蹈,在他眼里考叔不是脚没站稳而摇晃,而是高兴的手足舞蹈。考叔越高兴,子都越愤怒,想到考叔没让他上场表演推着戎车就跑了的情景,更加愤怒。
闷在心里两个月的怨气终于憋不住了,弓一搭,眼一眯,盯着考叔的后心,“嗖”的一下把刚爬上城楼还没站稳的考叔给射了下来。子都看见考叔从城楼上摔下来,心里顿时轻松不少,而考叔却纳闷明明上来了怎么又掉下去了呢?
考叔的死并没有阻止齐鲁郑大军登城,而且大家,尤其是郑军见自己的主将被敌人一箭射死,他们都认为是敌人射的,更加勇猛,要为将军报仇,很快就打败了许军,占领了城楼。
占领了许国,齐僖公把许国让给了鲁隐公,隐公不敢独占功劳,况且许国离鲁国遥远,离郑国近,是郑国的边境,当初郑国攻占了宋国的郜地和防地送给了鲁国。于是鲁隐公又把许国让给了郑庄公。
郑庄公不再推却,对许国的大夫百里说:“上天降祸于许国,鬼神都对许君不满意,而借我的手惩罚他。我有个兄弟,却不能和睦相处,导致他后代流亡他国,我怎敢长久占有许国呢?”于是让公孙获来帮助百里安慰许国百姓,其实就是派公孙获驻军在许国看着百里,许国成了郑国的傀儡,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钱税都要交到郑国那里。
郑庄公还对公孙获说:“不要把金银财宝什么值钱的东西放在许国,我死后赶紧撤。”这也说明郑庄公没想长期占有许国,或者说怕有一天许国强大起来而反击,现在许国和各诸侯是害怕他姬寤生而已,他若死了,就说不准了。
虽然取得了对许国的胜利,但寤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心爱的悍将考叔被人暗杀了。当他看到考叔后心上的箭时一下子就知道这箭是谁射的,可他不说,其他人也知道,比如祭足,瑕叔盈都认得这是子都的箭,但他们更不会说,因为庄公明显在护短,跟考叔比起来庄公更在意子都。
但寤生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就叫了一百多名士兵咒骂射死考叔的凶手,以示惩戒子都,结果这一百多名士兵很给力,骂功了得,把子都给骂死了。
《东周列国志》记载寤生派一百多名士兵拿着猪头,狗和鸡,跟唱大戏似的来回诅咒射死考叔的凶手,一连骂了几天几夜,胡八道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结果把子都给骂死了,因为子都一向都是万人赞赏的,哪里经得起这般谩骂,于是就在考叔坟前自杀了。
春秋第一美男子就这样死了,虽然死的有点蹊跷,骂人都能把人骂死,我也想试试。但考叔死的确实有点冤,这也说明做人不能太自以为是、太锋芒毕露,不然早晚会把自己害死了,而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同时也说明不能得罪帅哥,尤其是小心眼的帅哥,更何况还是公子哥。
寤生虽然损失了两员得力战将,但并未打垮他,并未阻止他再次征伐。他要想称霸中原必须把宋国打的老老实实,服服帖帖,宋国现在已经够老实的了,他还要打,因为什么?因为去年他号召诸侯攻打宋国时,宋国居然还敢派边防军反抗,攻打郑国都城,这说明宋国还不服气。
寤生再次以王室左卿士名义联合虢国大军直扑宋国的边防军,把宋国的边防军几乎消灭干净。
然后大军压境,把宋国都城给包围了,宋殇公看着城楼下人山人海的郑军都有想哭的冲动,娘的,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欺负过啊?
郑庄公站在城楼下向宋殇公喊话:“嘿,小宋,服了没?”
宋殇公哪敢不服啊,再不服,恐怕就要攻城了,答道:“服了。”
“真服了?”庄公再问。
“真服了。”宋殇公快哭了,想祖宗,你赶紧走吧。
郑庄公笑了,他知道十年八年宋国再也威胁不到郑国了。
正当寤生高高兴兴班师回朝时,从鲁国传来震惊的消息,鲁隐公被杀了,惊的寤生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