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移上楼台,昼忙夜息的人们已经酣然入梦。一天未得消停的国舅府也终于恢复了宁静。
郑尧佐今天很开心,两天前想娶冯贞莲做妾,可惜她却一头撞死了。本来想安分几天,谁知‘老天’不同意,又让他在集市偶然看到了两个绝色美人。虽然被人家一巴掌打出几米远,跌得小半天儿站不起来,可现在毕竟又欢蹦乱跳了嘛。
可恶的是那个恭武老道,把个娇滴滴的美人儿毒得脸都绿了,若不是自己强令他解了毒,差点儿就香消玉殒了。说什么人家是妖精,这么美的美女怎么可能是妖精?就自己长得这么怪模怪样的都不是妖精,最多算个‘人精’,前面的‘害’字可以省略。
这又解毒又给自己找跌打大夫的整整折腾了一天,空耽误的‘良辰美景’一定要补回来。
郑尧佐乐颠颠地打开关押美人的房门,却见里面一团漆黑,心里暗骂这些不会办事的狗奴才,虽然本国舅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也没必要把房间弄成这样嘛。人都说灯下看美人,这没有灯怎么看啊?不过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吓坏了美女再撞死可就太可惜了。
这小子嘴里呼唤着:“美人儿我来了”,摸索着走到桌前找到火石点亮蜡烛。借着烛光,只见两个女子还被捆在椅子上,剪水双瞳紧闭、蝶翼长睫低垂,莹白如玉的面庞美得让人眩惑。就在他形神皆醉打算奔向美人的时候,房中忽然平地卷起了两股旋风,刚点燃的蜡烛随之熄灭,背后的门‘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郑尧佐的脊梁沟忽感到嗖嗖地窜起了凉气,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一种不祥的预感使他连忙用颤抖的手猛力击打火石,没想到屋内却自动亮了起来,惨绿惨绿的荧光映照着四壁,看起来有着说不出的恐怖诡异。
郑尧佐猛然回头寻找光源,眼前的情景让他立即惊恐万状,因为那荧光竟是从两位女子的脸上发出。随之,紧闭的双眸猝然睁开,怒视自己的目光充满仇恨,好似两团熊熊燃烧的烈焰。更不可思议的是,姣好的五官正以目所能见的速度逐渐移位,重新拼成的模样使郑尧佐几乎惊碎肝胆。冯氏!贞莲!两天前被他害死之人重新站在了他的眼前,椅子上已经空无一物,打着结的绳索失去附着堆在一边。贞莲头顶的血,顺着脸颊小溪般流淌、滴落,冯氏的胸前也被鲜血晕染的好似大朵的牡丹。
“郑尧佐,狗贼,你还我命来!”随着一声厉喝,贞莲和冯氏忽然伸出双手直向郑尧佐扑来。
“啊!”郑尧佐的神经再也经受不起刺激,发出一声极度恐惧的嘶嚎,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在火炉炙烤的感觉使郑尧佐悠悠醒转。明显感到已经不在府中的他惊惧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颈项和四肢都已被披挂上了沉重的铁链。不绝于耳的鬼哭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声声震荡得他耳膜发颤。
我这是在哪里啊?!难道已经被冤魂抓入了阴曹地府吗?这个念头让郑尧佐吓得急忙挣扎爬起,猛抬头看到,桌案前坐定的是传说中的阎罗、判官,两旁站立着青面獠牙的恶鬼和牛头马面,不远处一口巨大的油锅冒着滚滚的浓烟。有两个小鬼儿刚把一个炸成焦黄色的人从锅里捞出,还有《玉历宝钞》中所绘画描述的各种刑具一应俱全。
“郑尧佐!把你如何杀死冯氏、逼死贞莲、纵火焚尸,累及上百条人命无辜惨死的罪行从实招来!”
本就胆颤心惊的郑尧佐,被这一声怒喝吓得更是体似筛糠,极力稳住心神狡辩道:“启……启启……启禀阎君,小人没有杀人放火啊,请不要听信诬告、谣言。”
“哼!诬告谣言吗?抬起你自己的右手看看,难道那清晰的齿印也是诬告出来的?难道要贞莲一口一口把你撕碎,再对验齿痕是否一致吗?难道你想到孽镜台前重看一遍自己都干了什么坏事吗?我相信在那里看到的、绝对不止这一件,数罪加在一起你就直接去无间地狱吧,还免得浪费本官的时间。我这阎罗殿可不比人间,不用惦记着你那姐姐来为你说情,若怒了我,连她一起锁拿,包庇罪犯、纵弟行凶,这两项罪名就够她在这里住上几百年!”
阎君说到这里,好像很不耐烦地喊了声:“来啊!先把这凶徒扔到锅里洗个澡,再挨样尝尝咱们这里的刑具,如果还是不招,就送到抱柱、流火、耕舌、锉首、烧脚、啖眼、拔舌、锯牙、剥皮,饮血那些地方去感受一遍!”
两个小鬼儿答应了一声刚走了两步。
郑尧佐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磕头如捣蒜:“我招!我招!我什么都招!”
没了指望和靠山,完全崩溃的郑饶佐,把自己这几年干的坏事,能想起来的都讲了一遍。
阎罗王接过供状,从头至尾详细地看过后递给了判官。接着忽然发出了一阵冷笑道:“郑饶佐,你睁开眼再仔细看看,这是在哪里?我们是谁!”
随着话音,郑尧佐只觉得眼前的情景再次发生了改变。他所在的位置竟是国舅府的后花园!
这一切自然是紫惜几人的精心安排。红螺和绿蚌解毒后身体还虚弱,被狴犴送回了监察使府。后来房中的美女以及贞莲与冯氏的冤魂,皆是紫惜和灵芙所扮,因为只有她俩及闵汉卿见过这母女俩的面容;吓昏郑尧佐后,两人施法把他移到了布有结界的后花园,打开角门放进了闵汉卿和林摅,其他官兵都埋伏在府外,只有几个可靠侍卫跟随。
紫惜去过地府几次,制造个幻境非常容易,目的就是让郑饶佐完全绝望、陷入恐惧,只有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不可一世的‘国舅爷’才会认罪伏法。当然,阎罗王这个起威吓作用的角色还是紫惜来扮演,郑尧佐熟悉林摅的声音,只能在一旁易容成判官作笔录。那些牛头马面、小鬼等等也是由闵汉卿、灵芙和那些侍卫临时客串的。
如今郑尧佐已经据供画押,无法抵赖。
紫惜撤下结界刚要将这凶徒带出后花园,忽然听到一声呼喝:“谁在那里?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