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奔的人群从视线两侧的角落逐渐冲向中央,呐喊着挥动着自己的武器,最后被望不尽的漆黑兵俑包围着攻击,才一恍惚的时间,已不再人生。
呐喊的人仍旧存在,高举剑刃的人也依旧前仆后继。
那是纯粹由人的血肉所开辟的一条生路,尽管血流满地,不足两米之宽,但那毕竟是一条路,是希望的象征吧......除了那个站在最后的人,正对着这条路的人以外,所有疯狂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没错,就连现在也是一样,这条路是所有这些可悲的人眼中的唯一的生机,然而真正踩在这里的人只有我一个而已,哈哈,真是可笑。
面对着这条不断延伸着的,惨绝人寰的道路,席蒙的静静地等待着什么的结束,直到那一刻,那个独舞于最前方的双剑士被几把冰冷的剑刃刺穿,他嘴角看破红尘般洋溢的微笑才稍加节制的消失。
不管怎么说,那个人还不算太差劲,嗯,贯彻在自己的路中,不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反了,也算是善终呢。
灵魂固然不可能再存在于躯体内,但他直指云霄的剑尖没有偏差。
——就永远别让你们的武器从手里滑落——他这样说过没错,因此他....
“真的死了.....”
他死了,死得千真万确,并没有力量再去维持那个动作了,去阻止它的下滑。
......嗯?
打破席蒙沉寂的思路,就在那个男人的身前,幽紫色的光辉霎时间交错闪动,在那光辉之中,是一个有别于其他普通兵俑的多棱角金属物体。
它的手中没有武器,只有肩部和肘部那全部覆有厚重钢片的部位尤为突出。
整齐地利马停止信行中的动作,其它的兵俑退避般地远离那个高大的聚合体,
“..........”
“就是你吗.......也好.........”
带着此时此刻让人不禁颔首的天真笑脸,席蒙那非同寻常的心思在即出的话语中完全携带,如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无畏,尔或说,是如已经了析一切一样而深知这争斗本身价值的无谓,
不知此话出口后停滞了多久,金属间相互摩擦的尖锐声响传入鼓膜。
“我没允许你碰那把剑。”就像是在听天书一般,旁人对自己那发音清晰无比,感情色彩应该表现得相当到位的话露出难以苟同,不,是难以去相信的奇异表情。
罢了,反正到最后该是怎么回事还是怎么回事,再晚点,等事情结束后再说也不迟吧?
唉,我凭什么就认为我真的能平息这件事情....人类的劣根性果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呢...
“.......”
总而言之,就是命令,仅此而已。
我,身为一个连领导人类的能力都极度缺乏的人,在这里,去命令让全斯坦森最精锐的军队显得不堪一击的撒旦之刃的统领。
不,这话一定要有人说才行,这才是活路的关键吧......如果眼前这个双剑士尚存一丝气息,大概也会有气魄去说这句话吧?这样一来他还真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几率去......嘛..如果是威尔夫将军的话肯定绝不会退后半步的,说不定会在想出真相的同时终结对手?就连我的那个主人......
那个性格差到不能再差的家伙,也一定不会认输。
说什么<启示录>是天赐的力量,这才是最可笑的,这种事情真的和斯图亚特相关无几,在任何人身上都一样。
面对绝对不可能改变的绝望,人们会怎么做呢?
拼死一搏?让自己能给自己一个交代?愚蠢至极。
欣然放弃?看着这一切的演变给予自己无能的定义然后堂而皇之的等死?更为卑劣而已。
那怎么办呢?祈求?脱离现实的束缚去渴求得到超自然的、神鬼之类的力量?亦不可能,因为那种东西并不存在,更何况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思考。
既然如此,为什么呢,种种选项的尽头都不过是一死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远去尝试一开始就被忽视的法则呢.....
被彻底打翻的西洋棋盘,之前便如此比喻过现在的场景。如果说车或相还好,能够用尺子丈量着在没有棋盘的地域勉强维持的,那对于马这类棋子来说是什么?
这之中固然有巧合存在,但不能因为特有的巧合便以偏概全。
真正能够在这乱局中获胜的赢家,谁也不是......
唯有棋盘被打翻前就把之看作是游戏一场的人而已。
——我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获得什么力量,并不是必须去渴求的东西。
——不管有没有神之类的东西,能不能听见我的悲哀而给予施舍,这都无所谓。
——只有一点而已,就是这世界本就失去了所有我可以去相信的东西。
——因此,我相信.....
——我不绝望,真的不绝望,死就是死了,不死也就是苟且活着。
这世界是的确存在着分支点,而且是异常隐蔽的分支点。
雷纳德,艾德薇日,他们都应该曾穿越过这条线吧?
早已超越了丧失自我的痛苦可言的感觉,才能在无形中获得真正的救赎。
“不....应该说是契约才对.....”轻声在嘴边对自己脑海中闪过的推测自言自语。
巨大的金属兵俑抬起身前宽大的臂刃,那身躯像是在渐渐直立起来。
“我说了不许动,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算不算是太过歇斯底里?
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依据,青年就这样发言了。
杀了撒旦之刃.....怎么杀呢?唯一可知的能让这些怪物停止行动的方式,便是将其整体破坏到足够的程度,我这种人能够做到那种事情吗......
过去不能,现在....我也不知道呢.....
心如止水,仿佛在等待那生命一开始的感觉的到来。
“破杂碎,劝你还是不要在人类面前如此嚣张为好。”忽然释然般地在这染血之地再度轻蔑地微笑,席蒙如是地说道。
无从得知那个金属兵俑是否能够理解青年所说的话,身即刻停止了移动。
“你疯了吗!”
阵队中一个全身伤痕累累的高壮男子,手持巨大的重锤想要动身过去,与撒旦之刃被迫相战半身就是大忌,如今这个临时督统竟然还向对方挑衅,这样做可能会使阵队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那可不一定呦....”
什么东西从余光处悄然而至,抢在自己身前,一个被耀眼焰光周身环绕的人影跃出,复杂至极的纯白色礼服中心,用以装饰的几缕天鹅绒染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这位可靠的壮士。”
“你...您是.....杰布斯特斯图亚特.....!”转眼间便被完美卡位,高大男子对眼前突发的情况感觉略有精神恍惚。
“总之辛苦你们在这里撑了这么久,我会向王室一一报告的,斯图亚特家族的特卫队已经开始从外围突进了......不过.....看这小子如此,那也便是多此一举了,这样一来那些毫无头绪的事情也可以解释了,艾德薇日和那个叫奎琳的女孩事发时我不在现场,但这次可是解析得一清二楚。”无拘束地任凭<启示录>扩散,即使真的十分劳累,但是杰布斯特仿佛认为如此静观其变是尤为重要的。“老实说,最终给这个问题找出答案的不是我或父亲,而是这个小子,真的有点令人吃惊呢....难道父亲看出了他的才智?算了,那种事情更荒谬。”
“真....真是太感谢您了,可是后边的意识是....”
“IV阶‘矢量’系<启示录>对抗撒旦之刃的终极兵器,这种机会可是在竞技场上看不到的。”头也不转地盯着前方,男子陈述之时,理论彻底实践完毕。
‘真正的<启示录>之力的开启,不是用什么咒符与训练,而是真实的对接般感触。’
心灵深处那之前也曾聆听过的‘声音’结束,席蒙至此抬起头来。
‘要说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也不过是祈祷,然而条件是首先放弃‘第一条路’的一切而已.....’
这亦是防止‘两条路’的力量在一个人身上同时发作,所导致其精神被强行分裂的原因吧?<启示录>咒符不过是人为的玩笑,那些施法失败而发疯的人的症状如此也解释通了.....
‘秩序与混沌的抉择吗......’
——风完全规则,定向移动的风
“虽然不过是模仿昨天的一头怪龙的招式,但就<启示录>来说,我看来属于‘矢量’系呢...”
地面上细小的石子随之噼啪地跳动。
“难....难道是空压炮!这个小鬼,不,督统他...”手中的重锤因呼啸的狂风变得轻盈,伤口处冰凉地生疼。“怪不得法雷德公爵才下达这样的命令吗,原来他是....”
“不,那家伙之前确实弱得要命。”衣服被吹得褶皱不堪却依然感慨万分。“如果不是那样,那种‘声音’的存在便没有价值。”
如是地说道,杰布斯特一边在心里暗想着。
没错,那本是最脆弱的人在心头舍弃灵魂也要发出的祈祷,才降临于世的事物,但发动条件本身与正常的思维过程存在着差异,然而一旦有符合条件的人能跨越超然之境,是与现实对立,无限接近于不可能的力量。
嘛,<启示录>的核心,灵魂般的存在吗.........
从未体现过‘感情色彩’的兵俑突然在这混乱的场景下惊慌般地退后,规矩一致的动作全部被打乱得一塌糊涂。
“啊,我想起来了呢,昨天你们的同伴应该就是被这个,给——砰!地一声化为灰烬了呢,太可怕了对吗?真是太可怕了,哈哈,你们这帮杂碎也真是够可以的啊,这就想打道回府了?”席蒙掌中的那个模糊事物已经从周边开始聚合正球状体,是光辉四溢,无论如何都与普通物质相比,极‘不稳定’的一团气息。“罢了,刚才劣势的时候我们也有一心想着活命的人呢,看来这年代不管是我们人类还是你们这群污秽都时兴如此?算了,我也不喜欢等,中间的那个.......”
——我们开始吧。
像飘幻间沁入空气样摇曳,穿越于视觉之上的剧烈冲击轰响着挤压了出去。
两肘双侧的厚重钢板平举在身前抵挡,飓风强袭之处,零碎尖细的声音从被冲打得颤动的兵俑身后发出。
“挡得真不错!这时候是应该学得得瑟一点说出如此台词吗?哼,果然不出所料的很强呢,但‘矢量’系的<启示录>....”
单拳猛然空挥向空气中,无比透亮的三位玻璃体像是从被打碎的空气中硬抽出来般闪现,蹬地加速后冲入其中,席蒙在原地留下残影。
“可是1对1来说最无解的那一种吶!”
没有发生的物体,声响直接从虚空中传入人脑,紧接着,金属兵俑身后的空间破裂般炸开,青年挥剑的动作自不透明的气状雾开散后浮现。
应声,庞大的身躯高速回转,成吨重的钢臂圆周状后摆。
“连瞬移的速度都无法破解这个东西的防御体系吗....”杰布斯特在一旁对比着金属兵俑各个部分的回转速度与力道的数据,如果就常人来说,‘矢量’系<启示录>无疑是最bug的一种,然而代价是超缓慢的咏唱过程,仅仅是咒条的话都有整个单臂那样长,隐藏起来十分困难,而舍去这一项步骤的IV阶施法者,按说已经是无敌的存在,然而眼前席蒙与这个兵俑并没显示出决定性的差距。“话说回来,雷纳德那边真的没问题吗.....”
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按理说从背后突袭的席蒙应该占有绝对的优势,但事实并非如此。
无论是从质量上看还是速度上看,兵俑的动作都远远超于席蒙的剑击,其前臂的棱角钢片每一击都精准无误地切向佩剑最薄弱的侧面。
重复的来往相击,招招如是。
大概是那样做?还是......糟糕!
嗙的一声响,扭曲到极限的钢制剑身终于从中央开裂。
之后的景象可以称得上是完完全全的不可思议,与其说是断掉的刃片飞了出去,不如说是像‘液体’般的溅了出去。
“好烫!”形象有些落魄地完成动作,席蒙喘着粗气急忙撤身出对方的攻击半径。“还真不好弄呢,杰布斯特,这.....”
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抽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的,杰布斯特恍然间真想抽他。
多了难得,不,世界上还就是存在这这种弱智,看来那个‘声音’可能也不怎么样啊,因为智商如此低的人很难降临于世,才意外地发现了隐藏千年的真谛?嗯,这一定是正解。
心中的吐槽停止,口中的话语也蓄势待发。
“你这笨蛋不会还以为只要能掌控的东西就都能改变吧?你懂这世界即使再混乱,万物也有规则一词吗?程式呢?你连具体操纵的程式都不知道,还想直接运用锻造之类的技术?”
“..可是....”
“......我都..唉”
实在无力继续吐槽而只得无奈地倒吸一口凉气,这种通过<启示录>所创造出的招式构造尤为重要,这个脑残的愚蠢想法一定是想重制武器形状或达到‘自主攻击’等高难度目的,理论上是否能行得通还另当别论,这家伙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而已.......相比而言空压炮和虫洞的程式都简单的没得说,仅仅是一味地聚集压缩气体,以及将空间作为实体去一拳打过去便可以完成。
“总之你也只能用那个固定的招式了,就是刚才的那个!还有你,趁现在赶快开始继续率领突围,西南部的敌军最为稀疏,放弃现在的突破口,绕开这个司令兵俑进军!”命令刚刚稍得喘息机会的高壮男子带领其他骑士,趁那个最强的金属兵俑被席蒙托住之时行动,杰布斯特捂住右眼的手略微有些抖动,关闭会让身体负担持续加重的<启示录>,转而拔出腰间外形怪异的几把片状武器。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那个?”有点疑惑的席蒙被转过身后的金属兵俑连续地高速追击,刚才的确是想能否在一瞬间改变同样金属制的佩剑来或多或少的攻击,然而就结果来说失败了。
“切,就算这样杰布斯特那混蛋至于那么大声地拆我台么...”低声暗骂,席蒙知道不远处某人瞳孔的焰光已经不再闪耀,说什么都没有关系啦。
就此刻的问题来说,纯粹的强烈意念不过是让铁的温度攀升至液化,但那种以热传递为方式的攻击又能对这个非人类有什么效果?
眼看着又是一记无死角的冲撞攻击径直逼来,青年猛击胸口,试图从自己这疲惫的身体里激发出足够的力量,伴随着心脏难以忍受的痛楚,席蒙后挥的右肘连带着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入虚空般的虫洞。
“可恶,这样下去不就没完没了了吗!”根本来不及选择哪里才是绝佳的末端位置,自己一在不远处现身,便又会被对方锁定后靠近,人俑的肢体像是全部中空的一样,完全没有人类的肌肉运动后会有硬直期这一现象,敏捷程度甚至是令人觉得诡异绝伦。
天煞的,就算是获得了这等能力依旧不是这破甲片的对手吗!不管怎么说它也一定应该有弱点才对,但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迫于肌肉的极限,席蒙一时间无力于继续逃窜。
——吱吱吱吱吱
各部分钢甲间贴合的部位再次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
“要来了吗.....”
在这致命的短暂间隔中,青年的意识中忽然闪现出了什么重要的概念。
敏捷......间隔....
杰布斯特的意思难道是让我用那个?
该说什么呢,绝望中的稻草实则与无稽之谈无异,这种构建于崩溃之上的无奈,正是他此刻的心情。
不管了,事到如今也.....
齿间紧咬,仅凭意志去支撑肉体上的不足,席蒙手中那把自柄上段开裂的佩剑随着发力,温度极速升高,强忍住那滚烫的触感,青年主动朝正前方的金属巨像突进。
钢片间如关节般环扣后开张,兵俑做出仿佛要全力击打的姿态。
“真是这样呢,这中东西除了最无聊的威胁外,一切行动都是那么完美.....”
主干与双臂间的开角还在转动,还得再撑一下.....“这一定也是想给我最后一击了啊....”
手掌上的皮肤被炙热的高温烫得冒出白气,滋扎的炙烤声如毒蛆入骨般揪心。
吱吱咔咔咔——像是要伸展成满弓状,金属兵俑背面被挤压的钢片抖动发生。
吱吱.........
吱
.......前脚斜着猛蹬地面刹车,风驰电掣间,青年精神高度集中地瞄准着那一瞬间的到来。
没问题了!
奋力将右手炙热的物体甩出,支离破碎的剑身化作红热的液滴向全视角均匀泼洒。
唔......
体力耗尽般地哀鸣一声,青年就这样无比颓废地伫立在并用前不动了。
眼前有异物缓缓飘落,那是被厚重的钢片疾速擦过脸颊而斩断的发丝。
....
“至此,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