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以至,万物素裹。
草原上已不再适合放牧,整个牧民村失去了往日的热闹。
一个八尺高的汉子裸露着精装的上身,静静的站在雪地里。而汉子的旁边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从身形上可以看出是一个女人,但除了那双明亮如星般的双眸,其他什么都看不见,这两人正是李淳风与拓跋然。
“大个子,还没好么,都两个时辰了。”拓跋然一边向双手哈着气,一边说道。
被冻的全身都有些泛青的李淳风咬着牙关道:“战伯说了,如果不想像当年一样走火入魔失去神智,必须修炼寒性内力,寒气可以使心神清醒,不急不躁。且寒性真气可以将剑气的锋锐彻底催发出来,练到战伯的程度更是可以在掌间凝练出剑气而不散。我若是能练到那种程度,大仇可报!”
李淳风说到此处,目光一凝,高举右臂,吐气开声,斩!一记手刀下落,凌厉的掌风竟然将前方一丈内的积雪全部掀飞,露出了枯黄的草皮。
这已经是很厉害的手段了,若是靠着这般武艺,在江湖上绝对也是一流的高手。可拓跋然却撇撇嘴道
“两年啦,也没看你做到爹说的凝而不散,我爹可是能以剑指破金铁的。”
李淳风没有接过话茬,吐纳了一下道:“天快黑了,我们回去吧。”
敖包内拓跋战正擦拭着一把剑,那是一把通体红色的剑,剑身剑柄无一处不红,宛若一体,浑然天成。
李淳风走进敖包看见这把剑后,眉毛猛跳,震得连眉毛上结的霜都纷纷落下。拓跋然看的有趣还上去用手摸了摸,取笑道。
“大个子你的眉毛还会跳的,这是什么功夫啊?”
拓跋战抬头看着李淳风的表情问道:“你认得这把剑?”
“不认得。”李淳风摇了摇头“但是我听说过一个人,二十多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剑客。他的剑是最快的,杀人不分善恶,全凭一己喜好。人送外号天山剑魔。可是他的剑是通体蓝色,所以我只是惊讶两把剑的相像,并非是认得战伯的这把剑。”
拓跋战道:“你可知那把剑的来历?”
李淳风道:“蓝翼。
拓跋战道:”不错,蓝翼,而我手里这把剑叫赤炼。赤炼蓝翼本是一对双剑。”
拓跋战一副追忆的表情,缓缓吟道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启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临颍美人在白帝,妙舞此曲神扬扬。
与余问答既有以,感时抚事增惋伤。
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孙剑器初第一。
五十年间似反掌,风尘鸿洞昏王室。
梨园子弟散如烟,女乐余姿映寒日。
金粟堆前木已拱,瞿塘石城草萧瑟。
玳弦急管曲复终,乐极哀来月东出。
老夫不知其所往,足茧荒山转愁疾。”
“而公孙大娘当年用的两把剑正是赤炼与蓝翼。“
李淳风吃惊道:“有如此渊源?那您与天山剑魔···”李淳风想想又觉得不对,天山剑魔是个男人,说成是一对还是有些欠妥的。难不成是兄弟?
拓跋战看着李淳风犹豫的表情笑了:“你可知天上剑魔的名字?”
李淳风想了想道:“张百通。”李淳风忽然睁大眼睛喃喃道:“张百通,通百张,拓跋战。原来战伯您就是当年的天山剑魔!”
拓跋战眼睛变得深邃起来,似已陷入了回忆。
“当年我年轻气盛,总以为天下已经无人是我的对手。当初的黄河七蛟在我手上半个回合都走不上,何等的意气风发啊”拓跋战感叹着喝了一口马奶酒又道:“值到二十年前我遇见了一个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吧。他跟我打赌,若是我能击败他,他愿给我一本秘籍。而我若是输了,便要把蓝翼剑输给他,但他依旧会给我那本秘籍。”
拓跋战长吸了一口气道:“我败了。第十八招我就败了。他那一剑本可斩了我的头颅,但是他却收剑了。”拓跋战拨弄了下自己的胡子道:“斩断的是我的胡子。”说到这拓跋战说到这,自己却笑了起来。“直到那时我才知道,原来输的感觉是那般难受,后来我就出关了,再也没有回去。”
“那本秘籍呢?怎么爹从没跟我说过。”拓跋然小心翼翼的问道,她长这么大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她宛若神灵的爹也是输过的。
拓跋战指了指李淳风道:“就是他学的这本。”拓跋战对着女儿笑道“要不是看重这本北冥剑气和蓝翼剑很契合,我又怎么会跟人赌。”
李淳风道:“那个少年呢?”
拓跋战道:“他是藏剑山庄的少庄主。现在应该是庄主了吧,我记得他的名字叫剑——剑什么来着?”
李淳风试探道:“剑心?”
拓跋战拍手道:“对。就叫剑心。他现在怎么样?怕是已经无敌于江湖了吧。”
李淳风道:“他死了。”
拓跋战双目圆睁:“死了?依他的剑术,是什么人杀了他?”
李淳风道:“是他的女人,剑心年少风流,与他有关系的女人不知繁几,在他去苗疆的时候,他喜欢上了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也喜欢他,苗女多情,这本不足为奇,但剑心却忘记了一件事。”
“什么事?”拓跋然追问道。
李淳风看了看拓跋然笑道:“你怎么这么爱听故事啊。若是去中原,你只要往茶楼一坐,我看你就不用动地方了,说书的整天讲故事。”
“真的?”拓跋然两眼放光的问道,随即又一拍额头“哎呀,你个坏蛋,又把话题支开了。剑心到底忘了什么啊?”
李淳风正色道“蛊!苗人善用蛊,特别是苗女。每个苗女都会在心爱的男人身上下一道蛊。以保证此人只爱她一个。”
拓跋然好奇的问道“若是剑心移情别恋了呢?”
李淳风正色道:“会死的很惨。据说是一种万蚁噬心的痛苦,直到这个人的心被蛊虫蚕食掉。”
拓跋然哼道:“那也怪那个剑心移情别恋,死了活该。”
李淳风摇了摇头:“中原与苗疆不同,中原人讲究的是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平常,而苗疆却是讲究忠贞不二的。”李淳风耸了耸肩又道“可以说剑心死的很无辜,也很悲哀。”
拓跋然出奇的没有发表看法,但是那双月牙一样的眼睛盯着李淳风,谁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想什么坏主意。
拓跋战感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相信剑心并不怪那位姑娘。呃——那位姑娘最后怎样了?”
李淳风道:“殉情了,情蛊是双向的,一人死了另一个绝对活不成。”
“至于战伯的那把蓝翼剑,应该是被剑心留在药谷了,剑心生前曾说过,这是他一位朋友寄存在他这的,他没有动过,若是哪天有人带着三眼面具来取,还给他便可。”
拓跋战道:“药谷?白莲教的生门?”
李淳风道:“正是,那东西一只被放在药谷,药谷救世为人,活人无数,就算没有白莲教的关系,也没有任何一个势力可以招惹。”
拓跋战道:“你不是想报复白莲教么。那你可以去把那把剑取来用啊。”
李淳风道:“与我有仇的只是水烟与圣王,我不需要那么好的剑。”
拓跋战笑了:“傻小子,你还真以为你能杀得了死门的门主还有圣王?”
李淳风不说话了。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水烟和圣王怎么可能跟他单打独斗?但是他没有选择,无论能不能他总要试一试。
拓跋战将剑挽了一个剑花,呛的一声插入剑鞘。看着无言以对的李淳风道
“我为你指条明路,据我所知白莲教分为两股势力,圣王一脉,圣母一脉。圣王麾下有三门,分别为死门,怨门,圣物门。圣母麾下有四门,分别是老门,病门,爱门,求门。生门游离于两股势力之外。你只有驱狼吞虎才可能成事。而且以白莲教的势力,将来若是起事,你成为天下共主也未可知。”
李淳风道:“我以脱离白莲教,依白莲教的作风,叛教者杀无赦,只怕我现在一露面就要被围攻了。”
拓跋战道:“你不用担心,我上个月入关留意了一下,并没有追杀你的消息,想必那死门主根本就看你不起,而你师傅又与生门主交好,所以你那所谓的脱离白莲教。呵呵,根本没人知道。”
“呵呵,亏得大个子如此重视,原来根本没人当回事。”拓跋然坐在那捂着肚子,眼睛又笑成了天边的月牙。
李淳风道:“我现在的功力还不及原来的一半,就算去了怕也成不了大事。”
拓跋战抚摸着手里的赤炼剑道:“剑乃凶兵,唯以仁道之心御之,方可无坚不摧。有情人御剑,无情剑御人。杀人,才是最快的练功方法。怎么,你不敢回去了么。”
李淳风道:“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何不敢!”
拓跋然道:“我也要去。”
“不行!”李淳风与拓跋战同时说道
“你们,哼,不理你们了。”拓跋然气呼呼的跑出去了。
拓跋战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面具,面具是玉制的,花纹很精细。只有上半部分。额间镶嵌着一个巨大的猫眼,犹如第三只眼。
“这是剑心当年送我的,你也算是天山剑魔的弟子了,拿去吧,让我看看你能在江湖上闹出多大的风浪。”说罢摸了摸面具又道:“寒玉最能安神,不论你内力暴涨到什么程度,只要带着他,你便可保留一丝神智。”
李淳风接过面具“战伯的大恩,淳风无以为报,请受淳风一拜。”说罢便跪了下去。
拓跋战笑道::“早晚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你要记住剑心的故事,莫要走他老路,若是小然不高兴了,我可是会收拾你的。”
李淳风的脸红了,他与拓跋然之间是有感情的,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过,他怕拓跋然的拒绝。但是拓跋然又何尝不是和他想的一样呢,虽然嘴上不说,但背地里不知骂他多少遍了。
看到李淳风走了,拓跋战看着外面无垠的白雪,叹息道:“一世英雄啊,剑心,你居然死在了情关。”说罢端起桌上的马奶酒道:“这一碗敬你!”说罢将酒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