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初已经不记得自己昨晚究竟是什么时候赶到顾家的了,只记得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除了阵阵保镖巡逻的脚步声掠过,四周安静的不像话。
一回到顾家,沈亦初就直接给她师父发了条信息请假,今天,她要遵守诺言安安心心的去幼儿园陪安安参加亲子活动。
沈亦初一直都有早起的晨跑的习惯,所以七点的时候她就已经跑完步回来了,刚准备去叫安安起床,却被顾老将军给叫住了。
“顾爷爷,有事?”沈亦初在楼梯口停下,扶着护栏栏杆,扭过头疑惑的问着。
“默默,你跟我来一下。”顾老将军平日里总是不苟言笑十分严肃的,可却在沈亦初面前好似从来都是一副好脸色。
他的语气很平和,不得不说,在沈亦初的意识里,他不是一个特别严肃的军人,而是一个慈祥的老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沈亦初那颗难得接纳别人的心却在心里把这个慈祥的老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所以对他是格外的尊重。
沈亦初默默地跟着顾老将军的身后,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一路上,两人都未曾开过一次口。
忽而,顾老将军在一间紧闭的,房门紧锁的屋子前停下了脚步。
顺着顾老将军的视线望去,不难看出这间屋子已经很久没有被人打开过了,那把禁锢房门的锁已经布满了红黑色的铁锈,屋外还有一张张挡着人们去路的蜘蛛网。
走到门口,顾老将军用手拨掉了蜘蛛网,掏出一把钥匙,对准锁孔打开了它,只闻‘吱吖’一声,房门已然被推开。
一阵阵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沈亦初忍不住倒退几步猛的咳嗽起来,而顾老将军却只是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的说着:“进来吧。”
沈亦初内心的疑惑加深,好奇心驱使着她踏入了这个她从未来过的屋子。
她捂住口鼻,快步跟在顾老将军的身后,虽然她是一名法医,但平日里一接到案件却是公安人员率先踏入事发地。
所以如此呛鼻的灰尘她自是很难吸到,忍住内心的难受,他们又止步在了一间摆满牌位的祠堂里。
她用充满疑虑的眼神横扫四周,却被一个被孤立在角落里的牌位给吸了眼球。
“这是……”
“这是你母亲的牌位,她算是我们顾家的恩人。”知道沈亦初想问什么,所以顾老将军直接接过她的话说着。
他的面色在此刻十分严肃,眼神里藏满了让沈亦初永远也看不懂的心事。
对,只要顾爷爷不主动提及,她好像从来都猜不透这个曾血战边境的老人。
“恩人?”在她有限的记忆力,非常清楚的记得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她们母女俩一直在老家相依为命,母亲从不提及有关外面世界的一切,只说:“默默,你以后只能属于这座大山。”
若不是突闻父亲身受重伤的噩耗,她想,母亲也是绝对不会带她踏出那座大山半步的吧。
“顾爷爷,我妈妈体弱多病,照顾自己尚且有些吃力,每次生病都得依靠左邻右舍的接济,她又怎么会是顾家的恩人呢?您怕是记错了吧。”
是的,她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记得小时候她都是靠隔壁邻居一天一天的照料长大的,在那之前,也从未踏出过那座山。
沈亦初非常肯定跟顾老将军解释道,她甚至都开始认为顾爷爷待她视如己出,恍若家人都是因为那个错误的恩情的缘故。
“有些事,你现在还不必知道,等到了合适的契机我自然会告诉你。”顾老将军用那双小而不失锐利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块牌位,眼里流露出一丝无奈。
既然顾爷爷不愿意说,沈亦初也很识趣的打住了嘴,没再往下追问。
望着这一块块摆放整齐的灵位,基本都是一些客死他乡的忠烈之士,活着没能安居乐业,死后便在这一方净土替他们安家落户。
沈亦初默默在心里猜想着,视线却在一个熟悉的不得了的名字那里停住了,她瞳孔蓦然收紧,撩了撩纯,千言万语皆在无形中被磨灭。
那个名字,早就在她的心里生根,虽然现在已经记不清他刚毅的模样了,但在名字就算是化成灰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的爸爸。
“这把钥匙你收下,以后若是得空,就记得替爷爷多来看看这些英雄们,多陪他们说说话,替他们把灵位上的灰尘擦拭干净。”
说着,顾老将军就将他刚刚紧握着手中的那把钥匙放到了沈亦初的手里,之后也就没在说些什么了。
在回顾家的路上,与来时不同的是,去祠堂的时候顾爷爷沉默寡言,基本是一句话都没说。
而在回去的路上,顾爷爷一反常态,他变得活络起来,经常回过头笑容可掬的盯着她看,还告诫她收好钥匙,今早之事绝对不可以让第三个人知道。
沈亦初疑惑不已,但想想还是忍住了几次想开口询问的冲动。
“默默,听爷爷一句劝,别去局里当那个籍籍无名的小法医了,把工作辞了,爷爷帮你找份好工作,然后跟嘉南好好生活。”
走到顾家大门口,顾爷爷突然停了下来,可能是常年当兵的原因,即使穿着普通的家居服,眉间的英气与锐利却丝毫未减当年。
虽然都是快七十岁的人了,站在那里,却丝毫找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满头的银丝与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相互融合,眼角藏着焦虑。
他的腰杆挺得直直的,面色沉静的望着他眼前的这个倔强的小女孩,语重心长的讲着。
“谢谢顾爷爷的好意,可那就是我的工作啊,我不能轻易放弃,而且,我自己有手有脚能自给自足,又怎么可以恬不知耻的去利用顾爷爷辛苦积累下来的人脉呢!”
沈亦初亦是一口反驳道,她崇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理念,所以她从小就是那副要强的性子。
若非逼不得已,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不会去放弃任何一个她自己人和事物。
除了,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