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要爸爸!”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唤声划破云霄,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趴在浑身是血已经凝固成暗黑色固体却依然不难辩觉的军人身上。
决堤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与他衣衫上的血迹融为一体,一双稚嫩的小手死命的抓着毫无声息的男人衣角拼命摇晃。
“爸爸!你说过这次回来就不走了,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啼哭声惨绝人寰,在场之人无不震惊,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只能选择沉默。
“默默,你爸爸已经去了没有烦恼与忧愁的天堂去了,逝者已逝生者节哀,你现在应该祝福你爸爸远离哀愁,去了他向往的天堂去了,那里只有快乐没有痛苦,默默已经长大了,能明白爷爷的话对吧!”
顾老将军的话在年幼的夏默耳边萦绕,或许是成人的世界太复杂,她百思不得其解。
擦干满脸泪水,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眼,用十分疑惑的语气反问:“那爸爸是不喜欢默默了吗?在没有妈妈与默默天堂爸爸就真的会快乐吗?”
说着说着就越发伤心了起来,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决堤而出,哽咽着大呼:“那爸爸是不是不要默默了?天堂里面没有默默爸爸才会开心,所以他才要离开默默的对吗?”
所有人都被问得哑口无言,对于一个才八岁的孩童,他们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解释她爸爸已经死了的事实。
他们都是军人,常年奔波于不同的地界执行上级下达的指令,无畏强权,无关生死,保卫国家,舍小家成大家向来都是他们作为军人所信仰的,只是这次意外令夏上尉身亡他们的确有责任……
这里整齐站立着的三十几个军人个个都是灰头土脸,衣衫褴褛,身上还有许许多多不明显的已经凝固成黑色斑块的伤痕,大小不一,位置不定,若不是他们肩上的肩花尚在的话,也不会有人愿意放他们进这里的军事楼的吧。
他们一身热血,平时总是面无表情,而这时他们的面部却多了种种复杂的微表情,或愧疚,或无奈,或悲伤……
迫于无奈,刚刚开口劝慰的顾老将军不得不重新站出来,走到已经哭到眼睛里已经干涸的夏默身边,蹲下身。
一双因常年持枪而布满老茧的大掌搭在夏默颤抖的肩上,看了一眼,无视她已经肿成核桃的双眼。
沙哑的说道:“默默很乖,爸爸疼你还来不及呢,只是爷爷临时将他派到外地去执行任务去了,要很久才能回来,你现在看到的只是假象,就像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默默是个坚强的孩子,一定会跟妈妈一起在家等爸爸的对吗?”
你爸爸很爱你,所以你一定要比别的孩子更加坚强!
说起妈妈,夏默不由得环顾四周,却始终未曾发现妈妈孱弱的身影,她的内心就变得更加焦急了。
妈妈的身体向来不利索,终日被病魔折磨的死去活来的,但她还是为了能与爸爸再见一面,强忍着病痛也要从医院里出来等他,可谁也没想到竟会等来爸爸的尸首……
“妈妈……我妈妈呢?”夏默四处寻找却未曾在屋子里发现妈妈的身影。
突然想起她听闻爸爸再也不会回来的消息之后的崩溃,夏默越想越害怕,她虽然年纪小,或许是常年没有父亲陪伴在侧的缘故,所以心性却比别的孩子成长的要快。
她侧过身抓住顾老将军的衣角,焦急的问道:“顾爷爷!我妈妈呢!”
顾老将军刚想说什么就被门外急匆匆的身影给打断了,来者正是夏雄涛的副手之一郭峦。
“报告老将军!嫂……嫂子她……她……”声音上气不接下气的断断续续,可想而知他是从远处一路狂奔过来的。
从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里不难听出喜忧,在场所有人面色一沉,最后都将话吞进肚子里,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颤抖地夏默。
这么小的孩子,该如何承受双亲离去的痛苦?
虽然眼里含着心疼,心中揣着内疚,望着这个有一瞬间呆若木鸡的孩童。
只见她眼神空洞,神色恍惚,头上扎着的两个羊角辫已经因为刚刚过分的挣扎而变得涣散。
已经哭的声音发哑的她只是张着嘴,却始终吐不出一个字,不知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还是忘记了哭,过了好一会儿嘴里一直呢喃着:“妈妈……我要妈妈……”
“带她去吧!”
郭峦虽面色为难,瞟了眼这个自小生长在大山里,自出生以来就未曾见过自己父亲几面的可怜孩子。
于心不忍,但既然老将军都发话了,他也不得不遵从,于是走到夏默面前,蹲下身,伸出手将娇小的她抱了起来,就往门外走去。
看着他们离开时的最后一模身影,顾老将军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将双手放到夏雄涛别着一星三杠的军徽上。
军徽上带着斑斑血迹,它象征着一个军人的荣耀与光辉,就算沾了血,它在此刻无疑也是最闪耀的。
顾老将军的手抚摸着它,停顿了一下便用力将它一扯,他至今都还记得,十年前这个男人正直青春年华,他毅然选择了士官之路,十年光阴似箭,如今他还未成功便先成了仁……
从军事楼走到医院的路是三公里,看似很漫长,可对于现在的夏默来说,这也是一条令她终身难忘的一段路。
这一日,最疼她却不能日日陪伴在侧的父亲走了,这一日,一向坚强又孱弱的母亲也走了,这一日,在郭叔叔的怀里她痛哭了许久,直到嗓子哑了,眼泪流干了,可还是止不住抽噎。
母亲临终前曾抓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说:“默默,从今往后,你便是孤身一人了,爸爸妈妈都要去向往的天堂,一起依偎到天荒地老,再也不分开。”
“默默你要记住,爸爸妈妈是永远爱你的,只是现在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有很的事情不是你想当然就可以的。”
“默默,妈妈很舍不得离开你,可是怎么办呢,你爸爸还在天堂等着妈妈,快看……你爸爸就来接我了……熊涛,你等着我,我们再也不分开……”
“默默,妈妈就要走了,最后再叮嘱你一句,如果可以……永远……永远……都……不要……嫁……嫁……嫁给穆家的人……要……要远离他们……”
妈妈就这样与世长辞了,虽然离开时是痛苦的,嘴角却一直僵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现在的她,不懂。
这一夜,很黑,很凉,很漫长有很孤独,全世界就好像只剩下夏默一人,她很害怕,很孤单,一夕之间,她仿佛失去了所有!
“爸爸……妈妈……不要离开你好不好……默默好想你……”
夜,将夏默小小的身影拉的欣长,她的孤独与彷徨以及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老成,无形中给人一种该去心疼她的错觉。
现在,她正毫无目的的游走在大街上,眼神空洞,有若无神,手心里捏着一个看不清楚的军徽,那是顾司令今天下午派人带给她的,说是爸爸的遗物。
“嘿!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走在大街上呢?”
一道清脆的男童身影从夏默背后响起,夏默条件反射的回过了身。
却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看出对方是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其他的便什么也看不清了。
夏默揉了揉眼,拼命想看清来者的模样,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白费力气罢了。
她未曾开口,男孩疑惑的看着这个满身死气的女孩,他不由得惊了一下。
一个七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不应该是天真无邪,依偎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的年纪吗?怎么在对面这个女孩身上却找不到丝毫快乐呢?
“滴滴滴~”
恍神中,一辆春天轿车按着喇叭一路狂飙而来,危险即将靠近。
将乎要撞上他们时男孩却一把将她抱住往右边草坪上扑,落地时,只见男孩闷哼了一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小鬼!不要命啊!没听到喇叭警报声吗!”
开车的人打开窗户,心惊肉跳之后就开始碎碎叨叨了几句,而那个男孩却只能硬着头皮一直道歉,直至他离开。
“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夏默回过神来,望着身下这张模糊不清的脸,急急道谢。
一时间竟忘了离去的伤痛,从男孩身上滚下去,突然有些恨自己的无能。
“没事,助人为乐乃快乐之本,今日我救了你,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男孩笑着说道,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轻浮。
随后,他便从裤兜里掏出一条用子弹穿孔再绕线做成的项链,递到夏默的手里,笑的像只狐狸。
夏默有些惊愕,不过他救了自己,又送了自己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的礼物,作为礼貌,她应该是要回赠点什么的。
挠挠头,仔细想想,自己现在身无分文,又能给些什么呢?
夏默有些无奈的用手扶了一下额,却突然忆起手上爸爸的遗物。
虽然满是不舍,但还是咬咬牙将它递了出去,“诺,这是我爸爸的遗物,现在我将它转交给你,只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另外就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男孩接过‘礼物’,只见他面色一沉,随后便将她扶了起来,见她走路摇摇晃晃的,就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欲将她往安全的地方送。
但女孩并未发现他背后被血染红的白色衬衫已经变了颜色,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额头上的汗如豆,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默默,你要记住,等你长大,我一定会娶你做我的新娘,再此之内,你绝不可以与其他男性有任何肢体接触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