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原商店内。
“我回来了。”夜一冲握菱铁斋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店长呢?”
握菱铁斋指了指客厅,“店长在里面……对了,事情都解决了吗?”他一副关心的样子。
“是啊。”夜一漫不经心地说,她边向屋里走去边吩咐道:“晚饭多做一点,我饿死了。”
她拉开客厅的门,冲地板上那个摆成一个“大”字、呼呼大睡的男人,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她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浦原,“喂,外面都打翻天了,你居然还睡得下去?”接着她丢了一卷纸巾过去,“擦擦吧,我要是不回来,估计你早晚要被自己的口水淹死。”她鄙夷地看了浦原一眼,自顾自地说。
浦原悠悠地醒来,他看了一眼纸巾,接着抬起宽大的袖子,放在嘴边抹了抹。“哎呀,有那么多高手在那,我这种跟班哪有资格加入啊。”他靠在墙上,懒懒地回应道。
夜一知道浦原的德行,只好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对了,你看看谁来了。”
浦原瞟了一眼故作神秘的夜一,正准备开口,门第二次被拉开了。一个瘦小的年轻女孩走了进来。她的眼神有着不符合年龄的凶狠,微微抬起的下巴以及外翻的鼻翼,无不显示出她的高傲和睥睨。
“碎蜂……”浦原有些意外,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眶,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呃,欢迎来到浦原商店……”
如他所料,碎蜂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她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打量一个竖在路边的路灯,眼睛里写满三个字,“电灯泡”。
碎蜂皱着眉头环顾着四周——浦原无奈地发现那神情和第一次来这的流川森如出一辙——她的视线定格在简陋的家具和褪色的墙壁上,“夜一大人,您就住在这里?”她的声音有一种难以置信的困惑。
“是啊。”夜一若无其事地说,“这里很不错吧?”
“是……是啊。”碎蜂清了清嗓子,头上冒出一小撮汗。
一股微妙的尴尬气息弥漫在房间里。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
“战斗结束已经很晚了,碎蜂也累了,我就邀请她来这睡一晚,你不会介意吧喜助?”夜一想了想还是对浦原解释说。
“当然不会。”浦原半躺在地上,故作悠闲地扇着扇子,一方面好让自己看起来很忙,一方面他确实被碎蜂的盯视弄得浑身不自在。“就是不知道某些人介不介意。”他突然降低音量,含糊不清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是看他的嘴唇在微微颤动,不会有人意识到他在说话。
夜一眉毛一扬,“你说什么?”
“没事,没事。”浦原满脸堆笑。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房间里的三个人都被这阵脚步声吸引,纷纷望向门外。浦原望了一眼门口,又望向夜一,正好与夜一的眼神对个正着。他们凭借着多年相处练成的默契,用眼神彼此进行着心灵的交流。
浦原“说”:“你把那么一个姑奶奶带到家里,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你忘了这里还有个流川森了吗?”
夜一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你担心什么啊,碎蜂不会乱来的,森也不会。”
浦原把手放在帽檐上,一脸不忍再看的样子“说”:“把两个定时炸弹放在一起……天啊,你只要保证一会儿我的商店还能幸存就好了。”
门就在这时,第三次被缓缓拉开,流川森高大的身影被走廊那扇昏黄的灯光投射在地板上。他好看的蓝眼睛半眯着,以适应突然明亮的环境。他只披着一件衣服,赤裸着上身,宽阔的胸膛呈现出精致的轮廓。
夜一看着流川森被灯光雕塑得结实而性感的胸膛,有些晃神了。她突然意识到,当年那个瘦削的小男孩,已经变成另一番模样。
当然,愣住的不止夜一一个。流川森和碎蜂几乎同时看见了对方。一瞬间,两人的表情都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扭曲。
而当流川森向旁边跨了一步,让出身后的克鲁时,愣住的人又多了一个。
克鲁看着碎蜂,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
一股更加明显的尴尬环绕在这个并不大的客厅里。就连一向冷静淡定的浦原喜助,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阵漫长而难熬的沉默。自从流川森和克鲁走进来起,一屋子的人,没有人说一句话。克鲁、碎蜂和流川森三个人,彼此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在这种沉默的对视中,他们三个,像三只背后逐渐竖起刺的野兽。
最会做人的浦原识趣地站了起来,他做作地清了清嗓子,“饭菜怎么还没弄好……那个,我去厨房看看。”说话间,他已经穿过房间,迅速拉开门,逃离了这个仿佛处在蒸锅里的尴尬场面。
流川森和夜一隔着房间对望一眼,表情都很痛苦。他们太清楚不过了,碎蜂和克鲁,这尸魂界公认的两朵奇葩,只要一碰面,场面会直接升级成为火星撞地球的规格。
一分钟后,流川森受不了了。他原本是靠着墙站着的,现在直起身子,不确定地说:“那个……我先去换衣服。”夜一立刻极其配合地站了起来,说:“我帮你。”说完,他们两个迅速消失在房间里,任凭两朵奇葩在狭小的客厅里绽放着。
当他们逃到院子里,流川森才松了口气。他伸手擦了擦额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如释重负地说:“真是危险。”
“我说你,怎么把克鲁那家伙带来了?”夜一显然不准备放过流川森。
流川森无辜地摊着手,“他刚被放出来,无家可归,来找我很正常啊,我带他来也很正常啊。”
“那你和喜助商量过吗?和我商量过吗?”夜一被流川森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
“拜托,我怎么知道他会突然找我?再说你带碎蜂来,有告诉过谁吗?”
“碎蜂和克鲁能一样吗?森,我不是想干涉你什么,只是我以前就告诉过你,别和克鲁来往,你怎么听不进去?”
“我就不明白了,你对他怎么那么大意见?不就是他之前干了一件错事吗,至于说全盘否认这个人吗?”流川森也生气了。
“错事?那是十恶不赦,是无法原谅的!好,就算我们撇开那件事不看,他身为贵族的未来当家,玩世不恭游手好闲恃强凌弱,把贵族的脸都丢尽了,毫无责任心可言!”
“那不过是你的偏见罢了。你什么都不知道。”流川森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夜一抱着双臂,伫立在深夜微启的冷风中,整个人看上去冷漠而偏执,“是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你,我都不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初冬的风,缓缓拂过。风中夹杂的干裂的空气,打在夜一和流川森漠然的脸上,像是在他们无可挑剔的五官上笼上了一层寒纱。
他们沉默地对峙着,像两把出鞘的利刃,矗立在温度骤降的院子里。这里的气氛,比起房间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浦原喜助静静地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看见院子里的争吵,果断地转身走开。
就在流川森和夜一沉默的当口,客厅里,几句歇斯底里般的对白穿过墙壁飘到他们的耳朵里。
“我如果是你,被当成贵族的耻辱,早就自刎谢罪了。大概这世界上只有你,有那么厚实的脸皮,还苟且活得下去。”碎蜂尖锐的声音充满愤怒。
“做人得实事求是,我可爱的小女孩。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呢?”
“……你够了。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才会上了你这败类的当。”
“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开心的不是?至少那个时候在你心里我比你的夜一大人还重要不是?”克鲁慵懒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气息。
“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在我面前出现,不准再提之前的事,否则……”碎蜂像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否则怎样?你怎么总是喜欢心口不一啊?”低沉的男声平静而显得更加无赖。
夜一的身子僵了僵。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暴戾。她深深地瞪了流川森一眼,突然转身冲向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