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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若只为狐

记忆开始于那个夏天。

荷香满院,榆荫如绵。蚕声似锦琴的余音,绕耳不绝。母亲为我散尽了灵力。当我醒来时,她已经倒下了。在某种意义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她,也是最后一次。可讽刺的是,我什么都记得,除了关于自己的一切。

轻轻抱起母亲瘦小的躯体,平放在床上。指尖搭上她侧向我的颈部,脉搏早已微不可察。我放下帐,黑纱嵌金,华丽的色调怎也掩不住母亲的疲惫。手指滑过她的面庞——或许她只是累了,想歇一歇而已?我宽慰着自己,然而这样一坐就是半天。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阳光已幻化成了绯色。透过窗穿破黑纱轻幔攀上母亲的面颊。艳丽的色泽似乎是母亲恢复了生机的明艳。

直到他的手触到我的肩膀。

“小姐,族长往生了。”

我,并不认识他。

但我知道,他说的族长是母亲。

纷乱的记忆掺杂着黑暗、困倦。头有些微的晕眩,我微闭上眼,拉下肩上的手,轻笑,“你明白你说的是什么吗?”语气因为不经意的颤抖少了几分力度,“狐仙是不会死的!”

是的,母亲是狐仙。记忆是这么告诉我的,母亲是狐仙,她拥有天地的庇护。若是没有她,狐仙一族应该早已消逝于世了。

仙的灵魂是不灭的,它得到阳精月华的滋养。而生灵中的仙便是圣灵。体内流淌着纯净到极致的血液。

只是,仙逝,只会有一种可能——散尽周身灵力,包括那颗象征圣灵的,内丹。

我回头望向窗外,池边的榆柳借着夕阳的余晖,洒下片片光影,斑驳交织于地。画面没来由的让我觉得熟悉,似乎那里总会站着谁,冲我招手。感觉应是不会骗我的,记忆左右的了我,但是身体的记忆却比脑部的记忆来的更刻骨铭心。我努力的去想那是什么。忽的眉心的刺痛像触电一般穿过我的身体,那痛更像是横亘在心中从不曾消失过的伤痕。又像是在警告我,记忆的不可触碰。脑海里紊乱的没有头绪,飘过的画面,从慢到快,之后变换的速度几乎快到我没时间消化掉这一股脑挤进脑部的洪流——就像是一出又一出的剧目,表演者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不只是长相,连习惯也与我一般。恍惚间已是百年。

画面静止在了那颗华美的银珠消失在我体内的那一刻。

我不受控制的张开嘴,自口中缓缓吐出那颗散着银色柔光的内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

“小姐,你知道你为什么从未清醒过吗?”他低头看着我,神色淡淡,“因为你没有它。”

我看着那颗色泽华美的珠子,温暖漫过胸膛,我弯起唇角,然后眼泪不受控制的顺着面颊低落了下来。母亲她究竟做了什么?她……

在内丹离体后,我体内力量竟变的越发不对劲起来,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只是因为情绪的波动,后来——灵力再次攀升,几乎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猛地暴起的灵力挤压着我的内脏,眼前竟再次模糊了,不知是泪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

“小姐!”

他许是被我吓住了,原本波澜不惊的眼竟透了不明的严肃。

我抿着双唇,只感到体内灵力越发的混乱,痛已经经由眉心蔓延到了全身。

我不知他做了什么,灵台再次清明时,母亲已经不见了。我依然在那里坐着,就像做了一场百年的梦。梦里是我的母亲把我……

我一怔,回过了神。

回身看去,身后桌旁站着的男子的面容清晰的映入眼帘。

“小姐,你醒了。”

小姐?这个称呼让我皱了皱眉。

他的这句话似乎让我想起了什么。

之前的事情尚未回归脑海,而眼泪却再次不受控制的滑落下来,我急于寻找那个答案。即使是欺骗,我也宁愿去相信——我的清醒不是因为母亲换来的,我希望他告诉我一切都是巧合!

泪模糊了双眸,我瞪大眼睛,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

“你是谁?”我声音尖利,“说呀!”

“难过吗?不必的——”他只是抬起了手,用手指轻轻抚去我的泪水,“我在这,”说着俯下身吻上了我的额头,虔诚的意味像极了在膜拜神明。“不要怕,我在这,”他挑起我的手,吻过因为痛苦而太过用力握拳,指甲在掌心留下的伤痕。他吻过那里,伤口在愈合。

“把母亲还给我!”我抽回手,哭喊出声。手下尚未控制力道,一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他只是站起来身,轻轻将我环在怀中。

我变本加厉,手下不停,连灵力也使了十成,一份也未保留的招呼在他身上。

他只是静静的抱着我。

嗓子哑到几乎说不出话,我停下翻飞的掌,我没有用术,只是最普通的掌夹带了灵力而已。但是肩上**的触感让我没来由的瑟缩了一下,停了下来。

微不可闻的咳嗽从耳测传来。

“你……你没事吧?”我伸手推了推他,他抱着我的臂膀依旧坚定,但是身体却因这轻轻的推抵晃了两晃。

他拍拍我的背,退开了,“我没事!”

他笑,但是那毫无血色的唇清楚昭示了我刚刚的无理取闹造成了那样后果。

我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因为肩上的**感并不陌生。业已扩散到鼻尖的腥气清楚的告诉我,那是血,并且是他的!

“你,你竟没有加持灵力防护?”

他没有回我的话,只是并指悬空点在了我小腹的位置。我体内一热,那珠子忽的光华大盛,轮廓在我腹部清晰显现出来。

“其实她永远活在这里,”他的手指虚笼处,掩去了淡如月色的光芒。我睁大眼睛努力去看清那颗曾经属于母亲的珠子。

他的话隐隐证明了我的猜测,母亲去了,因为我。

“她会永远守护在你身边,我的小姐,”说着,他单膝跪在了我的面前,唇像誓言一般贴在了我的手背上。

“烬,请记住,我的名字叫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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